上意(1 / 1)

庶得其所 風月白衣人 3628 字 4個月前

宮中召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和跟著崔氏去惠國公府赴宴可不是一回事。

尤其白瓊幾人此前並未入宮陛見,在入宮之前,還需有宮中女史過府教導禮儀。畢竟本朝皇權並不式微,入宮覲見仍然是一件讓家族麵上有光的事。

故而三日的準備時間著實不多,但皇後本意並不在此,故而並不要求嚴苛。再者,召對也隻是托詞,宮中女史自會替劉皇後相看宣寧侯府的姑娘們。

待教導禮畢,女史自會回宮,向劉皇後稟複詳情。若真有難以容忍之處,這份體麵隻怕也是白給。

劉皇後自思宣寧侯夫人出身博陵崔氏,她的教養自不必說,一舉一動之間,都帶著世家範兒。劉皇後是選秀出身,雖然也是滿身貴氣,但並非天成。不過眼下任哪一位誥命夫人去看,都不會說劉皇後不像皇後。

崔氏謝恩出宮後,便去了惠國公府。此中內情,或許惠國公夫人會知曉一二。宣寧侯此前已經回府,是聖人教他回去的,他不敢不遵旨行事。

惠國公夫人對此也是一知半解,她先前並未聽到風聲。

“這或許隻是娘娘想見見你們家姑娘?”惠國公夫人雖是個心寬的,但也知道這個理由並不成立。滿京城勳貴家中的女兒不說多如牛毛,也是家家都有了。何以獨獨召見宣寧侯家的女兒?且宣寧侯府在勳貴之中向來中規中矩,一向並不出挑。當家的宣寧侯更是連聖人的麵兒都沒見過幾回,更談不上什麼君臣相知。

崔氏也知道自家沒什麼值當聖人和皇後惦記的,就連那塊供在祖宗祠堂裡的鐵券,也是不招忌諱的。這塊牌子要是用了,那就說明宣寧侯府是真的走到頭了。

崔氏眼下還坐得住的一個緣由,那就是自家並非作奸犯科之屬。聖人便是想拿不法勳貴開刀,也砍不到自家頭上。

兩人正對坐無言間,惠國公世子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入內稟告,“大奶奶知道宣寧侯夫人過府,特來拜見。”惠國公夫人麵上浮現些許笑意,對崔氏笑道,“卿娘這孩子也忒重禮數。”話是這麼說,可惠國公夫人的語氣裡絲毫不見挑剔,可見她對兒媳是極為滿意的。

這也難怪,內閣大學士的女兒,除去會刻意刁難的婆婆外,單身份而言,再也沒有可挑揀的。

至於國公府為什麼會和閣老家聯姻,此事還要追溯到前朝。這樁婚事是先聖人親自牽線,又下了聖旨賜婚的。

先聖人一朝,惠國公便是聖人近臣,受到的恩寵不比當時的戶部尚書許應魁少。而這便有個隱患,雖有聖人恩寵,但越受先聖人看重,其身上的奸臣標簽,越是難以撕扯。

畢竟許應魁便是以媚上得到聖人重用,僅僅五年光景,便從一個七品的翰林院編修直升到正二品的戶部尚書,又在次年兼管內務府,為先聖人極儘搜刮。先聖人的萬年吉地德陵,便是在許應魁督造下,重新翻修過兩茬後,才讓先聖人點頭的。

說是翻修,其實和新建已經沒有多大區彆。隻是那幾年戶部和內務府在許應魁掌管下年年結餘,朝中禦史便是對修陵一事頗有微詞,但也沒有為此而彈劾許應魁。

在修陵一事上為難這一位,便是說先聖人不好。天子乃萬民之主,如何聽得這個?且先聖人雖耽於享樂,但著實不是個糊塗人。隻是在享樂和圖治之間,選擇了前者而已。

所以在先聖人一朝得勢,對其人而言是一柄雙刃劍。當時百官之中不少人都對許應魁咬牙切齒,都等著新朝改元,新聖人將許氏滿門明正典刑。

發落許氏,對新帝而言,是一件不費吹灰之力,又能收攏百官人心的好事。這樣的奸臣,便是被新皇賜死。在史書上,不也是一段聖君誅奸臣的佳話嗎?

不止百官這樣想,就連先聖人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在請靈華真人入宮卜算過後,便為許應魁長女指婚,將其冊封為康王妃。

為這一樁婚事,朝中流言四起,當時就有傳言,說聖人動了廢長立幼的心思。當今的聖人雖是皇後嫡出,但當時中宮已逝,若聖人真想改立康王,後宮裡便沒有能護持太子的勢力。

本朝自仁宗之後,中宮便一直由民間采選。先聖人為康王指婚的緣由一直眾說紛紜,但可以確定的是,先帝是想保許應魁的。

和這樣的寵臣同在禦前,惠國公本人也難免不被視為奸臣一黨。正巧當時的禮部尚書,尚未入閣的柳閣老,正為惠國公代聖人祭郊廟一事而彈劾對方。幾經拉扯後,先帝突發奇想,給兩家賜了婚。

勳臣恭代祭祀,這是曆朝曆代都有的事。彈劾惠國公,也隻是柳尚書借此對聖人表示不滿。誰知道先帝聖旨一下,頓時讓兩家不知所措起來。勳貴和清流一向不搭噶,先帝或許是想借這樁婚事調和兩家矛盾,但隻有柳閣老自己知道,他是想借此向聖人諫言,而不是給女兒找婆家!

不過聖命不可收回,柳閣老也隻能捏著鼻子嫁女兒。不過細論起來,柳閣老對未來女婿並非不滿。除去出身勳貴,惠國公世子從哪方麵來說,都是一個合格的女婿人選。

會讀書,年紀輕輕就是探花郎。身上也沒有一般公子哥兒的毛病,潔身自好。未來又是板上釘釘的國公,這樣的女婿人選,如何不讓人心動?

柳閣老嫁女時的不情願,說不好有幾分是裝出來給外人看的。畢竟那九十六抬的嫁妝,是實打實從柳家抬出來,一直到惠國公府都沒斷過的。

此時惠國公世子夫人已有將近五個月的身孕,過來拜見崔氏,一是她自家一向如此,二是兩家到底關係近些。

世子夫人是個看上去十分溫婉的女子,婉約中透著靈秀。崔氏很熟悉對方,知道對方是個極為乾練的性子。眼下的溫婉淡秀,不過是因為身懷有孕,靜心安胎,這才顯出幾分柔婉來。

柳氏拜見過後,又陪著說了一刻鐘話,這才辭了出去,回寧樂堂去了。

崔氏在惠國公夫人這裡並未得到些許消息,隻知道今年宮裡頻頻召見靈華真人,然而這件事在京城並不算隱秘事。靈華真人雖估錯了先帝的壽數,但卻並沒有因此失去天家的看重。

然而這和崔氏想知道的相去甚遠,她知道皇後娘娘不會無緣無故召見自家女兒。可她摸不準皇後的脈,對皇後的打算一無所知。潛意識裡,崔氏知道這可能和兒女婚事有關。但夫君和她自己已經為長女和次女擇定了終身,唯一沒有定下來的白瓊,崔氏也有意將其嫁回娘家。

旋即,崔氏又在心裡笑話自己草木皆兵,也許皇後娘娘真的隻是心血來潮呢?雖說這個可能性並不大,但並非沒有可能。

惠國公夫人見堂妹神思不屬,心知堂妹這是有些心慌了,故而指點道,“明日宮中女史到府教導禮儀,若娘娘有意,自會透出消息來。”

這話一出,倒是將崔氏的心安定下了。是啊,若是皇後有意暗示,宮中女史自會傳達上意。若無意,便是使儘渾身解數,也難以探出分毫。

崔氏離開惠國公府後,徑直回了宣寧侯府。

宮中劉皇後知道後,也隻對夫君道,“此事卻由不得我不慎重了。”聖人當下正是高興的時候,聞言也隻笑道,“若真是好的,到時一道旨意下去,宣寧侯難道還會抗旨不成?”

劉皇後麵上便露出不認同來,“到底還是兩全其美的好。”帝後二人閒話不提,白瓊幾人卻是又到祥慶堂聚齊了。

崔氏帶回皇後將要召見自家姑娘的消息,老太太立刻讓所有人都到祥慶堂來。就連二房也是全員到齊,沒有落下一個人。

老太太坐在上首,麵上滿是不解。她看了看長子,又看了看長媳,心裡也著實不明白皇後此舉是為了什麼。

“娘,這興許是娘娘臨時起意呢?”宣寧侯是真不知道此事,他被聖人留下,也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又問了問家中的情況,知道兒女們尚未婚配,便沒有再問彆的,就讓他退下了。

和景川侯府的事還沒定下,兩家連口頭約定也無,宣寧侯自然不會拿這個在聖人麵前說嘴。萬一景川侯翻臉不認,反倒打了自家臉麵。

一眾人裡,也隻有張氏心裡是暗自高興的。畢竟皇後娘娘隻說了召見侯府姑娘,那她的一雙女兒,是不是也有希望入宮覲見一回?

被皇後召見過,對閨閣女兒而言,也是一件光輝事。

不過張氏心裡明白,這件事隻能私下裡去問大嫂崔氏,婆婆徐氏眼下是不會開這個口的。這件事能成與否,一是看宮裡的意思,二便是看崔氏的意思。

在祥慶堂待了小半個時辰,老太太也沒能參透皇後的意思,隻能讓崔氏預備好明天迎接宮中來使。實則崔氏一回府,便吩咐挽春、抱夏幾人,趕緊打掃出幾處院子,供給使者用。

而白瓊觀察到,二姐白珩有些心不在焉,她一向對這些不甚看重。而長姐白瑞,則顯得有些躊躇滿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