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選(1 / 1)

庶得其所 風月白衣人 3783 字 4個月前

自家人知自家事,能給瑞姐兒尋摸這樣一門婚事,已經耗費宣寧侯不少心力了。倒不是他不想給小女兒出力,實則是自家的條件,能般配上的人家本就有限。

這會子要宣寧侯在崔氏麵前提出一個尚算不算的人選,明顯是為難他。

接觸到丈夫的目光,崔氏心下歎息一聲。這個最讓她省心的姑娘,婚事卻是最艱難的一個。難的不是沒有人選,而是和前麵兩個姐姐比起來,實在是有些差距。

景順侯府雖是新貴,是從祖父輩是起的家,但到底比一般的勳貴要寬裕不少。雖無底蘊,但到底有些根基。

白珩更不用說,崔氏替女兒相看了好幾年,才定下來這麼一個人選。又知根知底,家世又好,算是樁樁件件都在崔氏心坎兒上的女婿人選。

“夫人且稍等兩日,我明日便去替瓊姐兒相看,必尋摸一個可心的人選。”宣寧侯在這點上倒還靠譜,知道錯了也肯認錯,反應也快。沒把這件事推出去,也沒怪到崔氏頭上。

畢竟身為嫡母,女兒婚事本就該由崔氏操持。

但這話宣寧侯自家先張不開口,大女兒的婚事可是他一手經辦的。不是信不過崔氏,而是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白瓊吃虧就吃虧在,既是年紀最小的,不像大姐白瑞那樣,是頭一個孩子,親爹宣寧侯天然看重一層。又不像二姐白珩,是嫡母崔氏親生,天生少不了關注。

而白瓊則和生母吳姨娘一樣,不說在府裡無人問津,至少也是默默無聞。好在崔氏掌家嚴明,倒沒有刁奴欺主的現象。不然白瓊未長成那幾年,隻怕也是不好過。

崔氏要的就是丈夫的態度,不然瓊姐兒日後出了門子,豈不和家裡離心了?她們這樣的人家,一靠底蘊,二靠科舉,三靠姻親,缺了哪一角都不圓滿。

像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既有出仕為官的,也有與其餘門閥士族聯姻的。本朝自仁宗時起,便重用寒門。世家也轉變方向,一意往科舉上走。然而再重科舉,世家也並未輕視聯姻。似這等簪纓人家,便是一時頹落,也能憑借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掙出一線生機來。

宣寧侯府就是其中最明顯的例子。

本來這一代宣寧侯,也就是白瓊親爹,已經快要在本朝查無此人了。硬生生憑借惠國公府的關係,在聖人麵前露了幾回臉。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現在的宣寧侯夫人,也就是白瓊嫡母崔氏,和惠國公夫人崔氏,是係出同族,斬不斷的血親。

若非惠國公夫人出手,隻怕宣寧侯府在白瓊親爹這一代,就要泯然於一眾落魄勳貴之間了。

所以勳貴一向看重聯姻,不管是有前途的年輕人,還是有底蘊的老牌世族,都是勳貴樂意聯姻的對象。

前者是科舉出來的人才,成為勳貴女婿的並不算多。一是科舉艱難,很多考出功名的舉子,在進士及第之前,便已經有了家室。而又年輕又有學識的,看重的自然也不止勳貴一家。

而後者,則是勳貴聯姻的大多數選擇。

像崔氏,雖然自家那一支已然沒落,但還是靠著崔氏的名號,以及自己嫡出的身份,嫁給了當時的宣寧侯世子,如今也是侯夫人之尊。

再比如二房張氏,出身汝南伯府,是已故汝南伯的小女兒。汝南伯府同樣也是世襲罔替的勳貴人家,隻是比起宣寧侯府來,更加拮據些。不然張氏也不會頻頻往這邊走動,把兩個女兒的婚事寄托在大伯哥和崔氏身上。

崔氏嘴角微揚,抿出一抹淺笑來。

“我這裡倒有兩個人選,就是不知道老爺以為如何?”宣寧侯眼神一亮,一旁的周嬤嬤也抬了抬眼皮,她從來沒有聽夫人露過這樣的人口風。按說周嬤嬤是崔氏奶娘,這樣的事連她都沒有事前聽說。不是夫人臨時起意,就是沒拿定主意,得找侯爺參詳參詳。

周嬤嬤更傾向於後者。夫人不是那等磋磨庶女,以彰顯自己威權的嫡母。五姑娘雖然一向不顯山露水,但夫人最少是不厭惡五姑娘的。不然擬單子這樣的活計,是絕落不到五姑娘身上的。便是因為這個得的一點名聲,也不會被夫人移花接木到二姑娘身上。

“不知是哪一家的兒郎?”宣寧侯把可能的人選在心裡篩了一遍,愣是沒有找到疑似對象。

多年夫妻,崔氏怎麼沒看出來丈夫心裡在想什麼。夫君一向心思淺,心裡有什麼,麵上就露出來了。

“是我娘家的侄子,與夫君並不相熟。”這話一出口,宣寧侯不提,周嬤嬤心口便跳了一下。感情夫人是打著把五姑娘嫁回娘家的主意,怪道這般舉棋不定。崔氏樹大根深,有那蒸蒸日上的,自然也有門庭衰落的。

周嬤嬤將夫人娘家子侄在心裡過一遍,便知道夫人的人選並不是自己親侄子。無它,年紀相差太大。年紀大些的方才成家,賀禮的單子就是白瓊擬的。而年紀小的又差上好幾歲,五姑娘的年紀也等不得。

那就是彆的房頭……

周嬤嬤斂眉,愈發沒了聲響。

宣寧侯自然知道雖然同是崔氏,但其中的差彆也堪比雲泥了。

“既是夫人娘家,自然是好人選。隻不知是哪一位,還請夫人細細說來。”宣寧侯以為就這一個,準備先聽妻子怎麼說。

崔氏沒打算賣關子,不然也不會一開始就提這個。

“一位是清河青州房的,名喚崔淵平。書讀得好,已經有了秀才功名,比瓊姐兒小上一歲。”隻提讀書,那就是家境不算寬裕。不然清河崔氏本身,光靠名號,就能唬住一群人。

而且十五歲的秀才,便是少年英才也不為過。

宣寧侯自家人知自家事,妻子能提出這一位來,自然是極有把握。而這樣的少年郎,放到老牌勳貴那裡,也是比較搶手的。宣寧侯雖不精明,但也是心裡有數的。這一位,隻怕家計要艱難些。

一旁的周嬤嬤想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夫人的口氣。除過這一位之外,另外一個人選,似乎也有可能出自崔氏?

果然,接著就聽崔氏道,“淵平雖則讀書有些天賦,但我那嫂子是個薄命的,前些年去了。我那哥哥身子又不好,為著給他醫病,家底也快掏空了。”不說是家徒四壁,也可以說是兩袖清風了。

崔氏沒有隱瞞,也沒有粉飾。將崔淵平家中的情況說得明明白白。旁人雖然也看重崔淵平能讀書,但眼下到底隻有秀才功名。若是傷仲永一般的人物,可是一點兒回報都看不見的。

宣寧侯卻精神一振,家中是這麼個情況,崔家兒郎都能考出個秀才來。若是真有那個文運,說不得進士及第,往後十年,說不得瓊姐兒便是誥命夫人。在宣寧侯心裡,至少五品才稱得上是誥命。

崔氏不抬眼瞧丈夫,也知道夫君心裡在想什麼。舉人還沒見著影兒,就先想上誥命了。

宣寧侯可以暢想未來,崔氏卻不得不潑他冷水,“且不說淵平今年才十五,便是老爺真的相中了他,那也得早早定下來,過後再要反悔,隻怕是不成了。”這也是崔氏顧慮的一點。

正因為崔淵平在科舉上並不明朗,家裡這才沒有被媒婆踏破門檻。而且雖則家中無財,但到底有清河崔氏的名號在。如果今兒個定下這樁婚事,日後卻要悔婚,那便會在勳貴和世族圈子裡大失顏麵。

崔氏這是讓夫君考慮清楚,千萬彆被十五歲的秀才名頭衝昏頭腦,最後反倒害了瓊姐兒。

宣寧侯思量片刻,便問道,“另一位呢?”這不還有一位,宣寧侯打算聽了再作決斷。

崔氏便笑道,“另一位出自妾身本家,是博陵安平房的崔銘。雖是庶出,但卻是承襲家業的長子。比瓊姐兒大一歲,正跟在兄長身邊學著做事。”這一位卻是不走科舉,而從商的。

宣寧侯先皺一下眉,後又舒展開來。能讓妻子開口,必有過人之處。這一位雖是庶出,但又是獨子……

崔氏又道,“雖然不打算科舉,但去歲過了童生試,大小也算有了出身。而且家中極富,若一意科舉,好些生意便落下了。”雖說本朝還是士農工商那一套,但並非是說銀子不重要。

而能讓崔氏說一句極富,那必然是要比侯府富貴的。

明明兒八字還沒一撇,宣寧侯已經左右為難起來。

這一邊兒擺著前途,一邊兒擺著實惠,著實讓人難以抉擇。

而一旁的周嬤嬤則在心裡想著,往後得對五姑娘更客氣些。不是夫人親生,還能讓夫人想著把她嫁回娘家。這五姑娘,還真有幾分本事。

周嬤嬤彆的不知道,對夫人娘家的這個崔半州,還是聽過一耳朵的。

說是半州有些誇張,但他家的生意確實做的極大。林林總總的鋪子,也有半個城了。

眼看夫君真個兒挑起來,崔氏又笑道,“也不一定便是我的娘家侄兒,若往後有更好的,難道還不給瓊姐兒相看了?”

聽了這話,宣寧侯才回過神來,對妻子一笑。

這兩人優勢明顯,劣勢也同樣明顯。

宣寧侯夫婦說話間,海棠過來傳話。

“老太太請侯爺過去說話呢。”宣寧侯便止住話頭,往祥慶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