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1 / 1)

庶得其所 風月白衣人 3843 字 4個月前

白瓊到時,二姐白珩正念到“俟我於城隅……”

本朝風氣並不壓抑,但對此類事也並不提倡。

崔氏純粹是因為愛女,不然換旁人來,少不得要挨一頓訓斥。

不然真和人私奔了,一家子的臉麵還要不要?

不過女兒一向性喜詩書,便是崔氏有心教導一二,也得她能聽到心裡去才行。

這樣母女情深的場麵,白瓊也是樂意多看一會兒的。

直到二姐念完一整首靜女,白瓊才示意熙和堂的大丫鬟挽春進去通報。

“夫人,五姑娘到了。”挽春近前,低聲回道。

崔氏微微頷首,“請五姑娘進來。”崔氏注意力全在女兒身上,還真沒察覺到另一個女兒就在外麵。

挽春應是,隨後請白瓊入內。

“給母親請安。”白瓊進到內室,向崔氏行禮。

崔氏著一身丁香色衣裳,麵容看著不過三十如許,雍容端莊。任誰也看不出來,這位眼看著是要奔四十的年紀。

明年是崔氏的四十整生日。借著給崔氏過壽的名義,府裡三位姑娘的婚事,也約摸有了著落。

崔氏出身名門,乃博陵崔氏之後。雖然她這一支已然家道中落,但借著博陵崔氏的名號,依然能嫁到公候之府做正房夫人。雖比不得聲勢日隆的堂姐家,能把女兒嫁進在先帝一朝時便炙手可熱的信國公府。但崔氏多年經營,也是徹底坐穩了侯夫人的位置。

這也是雲卷為什麼勸自家姑娘上心的緣故,不拘扒上哪一位,總歸能有個好婚事。像現在這樣一丁點兒消息沒有,那才讓人心驚。都是侯府的姑娘,沒道理單落下她們姑娘一個。

可這也不是白瓊能做主的,平心而論,這一世的父親宣寧侯和嫡母崔氏,乃至於祖母徐氏,對她已經算是儘責的了。

若無祖母徐氏當時援手,興許還沒有白瓊這個人呢。便是讓白瓊生母吳姨娘自己選,隻怕在侯府做丫鬟,也比在外麵沿著河道討飯要強。

當初太夫人徐氏發善心,侯府也正好要添人。白瓊生母吳姨娘是自賣自身,簽了死契進府的。全家隻餘她一個,死契與否,於吳姨娘而言已不重要。

崔氏對白瓊略點點頭,露出一抹笑來。

“瓊姐兒來得正是時候,等會子幫我盤盤賬,擬幾分單子,我讓小廚房做些你們姐妹愛用的點心。”雖是已經用過了晚膳,但白瓊還是笑道,“許久沒到母親這裡吃點心了,倒是怪想的。”

這段時日因為皇後將要生產,整個京城的勳貴圈子都在走動、探聽消息。又因為年關將至,給姻親舊友的禮單也要提前預備。

白瓊這幾年在崔氏身邊,也著實學了不少理家手段,因此應得十分順暢。

崔氏在教導兒女這一方麵,是無人能夠指摘的。

白珩將書頁合攏,對母親輕笑,“母親要攬五妹妹做工,可莫要扯上我。”白珩在這些事上一向不通,隻對詩書留心。

崔氏也隻對女兒一笑,又對白瓊笑道,“都是我慣壞了珩姐兒,這往後去了婆家,可怎麼了得?”雖說這樣的話,但崔氏語氣裡,顯然是對女兒的未來已經做好了打算,絲毫聽不出來憂愁之意。

白瓊也笑道,“這是母親疼我呢。”這是白瓊的真心話,有些事便是崔氏不教,旁人又有什麼能說嘴的?可崔氏用心教了,白瓊便要領這一份情。

宣寧侯府到底不如從前那般顯貴,顧及不到每一位姑娘身上。不然二夫人張氏為什麼來得這樣殷勤,還不是想替兩個女兒尋摸一樁好婚事?

白瓊深知二姐心性,這話斷無旁的意思。二姐白珩在某些方麵而言,可以說是一位“癡人”。能為了本古籍徹夜不眠,在算賬管家這些事上卻甚少留心。

便是崔氏給女兒的身邊安排了會算賬、能管家的丫鬟,等往後出門子,也得女兒能駕馭得了,不被哄騙了去才行。

所以給女兒找一門怎樣的婚事,才能讓她後半生無憂無慮,讓崔氏頗費了一番苦心。

白珩是崔氏頭一個孩子,當年又生得格外艱難,大夫幾乎斷言崔氏之後不可能再有身孕。從白珩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來,崔氏是把女兒當做唯一的孩子來養的。即便是後來又有了兒子,崔氏對女兒的關心和偏愛也是不少的。

如今兒女的年歲愈發大了,崔氏也不避諱在女兒們麵前提起婚事,總歸要出門子的。白珩紅了半張臉,以書掩麵,“怎得又說這些。”

崔氏與白瓊對視一眼,望著女兒樂不可支,“也不知方才是誰誦的靜女?總不能是我們五姑娘罷?”現在的崔氏還不知道,日後很長一段時日裡,她會為了女兒的性子輾轉難眠。

“母親打趣我。”白珩索性用書卷遮住全臉,這下連白瓊也不由笑出聲來。

正說話間,大姐白瑞也到了。

“給母親請安。”白瑞生得明豔,舉手投足間又有一股從容。這份從容不是來源於嫡母崔氏,而是來自於親爹宣寧侯。

宣寧侯府這樣的人家,正室夫人又是出自名門崔氏,按說嫡出不應該比庶出年紀小才是。就好比崔氏堂姐嫁去的信國公府,也是有了嫡長子後,才抬的妾室,又生了庶子。

然而事無絕對,崔氏當初過門時,婆婆徐氏也沒張羅著給兒子抬通房。嫡庶不分是亂家的根源,老太太還是知道這一點的。

崔氏過門近六年無所出,婆婆徐氏這才上了火,先是從外麵納了良家子進來做姨娘,後又把身邊的丫鬟給兒子做通房。當時尚在人世的老宣寧侯想看著兒子後繼有人才好咽氣,納良家子作姨娘也是老侯爺的意思。

這便是白瑞生母孫姨娘與白瓊生母吳姨娘的來曆。那時候老侯爺病入沉屙,又盼著兒子有子息。除孫姨娘和趙姨娘外,還另有兩名通房。隻這兩位到如今都沒有子嗣,隻在府裡安養。

事情就是這樣湊巧,久久沒能懷上身孕的崔氏,在孫姨娘傳出好消息後,也跟著有孕。又因為孫姨娘和崔氏接連有孕,老太太徐氏又把身邊的丫鬟給了兒子做通房。

又因為連著三個都是女兒,老太太又給了兒子兩個通房丫鬟。

白瓊有時也會不自覺去想,難道這便是命數使然?若非孫姨娘和嫡母崔氏接連有孕,祖母又怎麼會將生母給親爹做通房?

不過祖父老宣寧侯到底沒有看到三世同堂那一天。孫姨娘那一胎不算,老侯爺真正盼著的還是正牌兒媳婦崔氏。可惜到底沒有等到崔氏生產,老侯爺就撒手去了。

那時候崔氏將要生產,還要操持老侯爺的喪事。府裡還有一位懷孕的姨娘,婆婆徐氏又病倒了。不得已,崔氏隻能請堂姐,也就是當時的信國世子夫人過府相幫。世子在外麵應酬喪事,裡間的事他辦不了一點。有信國公世子夫人主持內事,當年最難的日子,這才算撐了過來。

白瓊自打記事,嫡母崔氏麵上總含著淡淡笑意,好似什麼事都不曾入了她的眼。隻有聽生母吳姨娘說起舊事時,才從這一鱗半爪中,窺得一絲當年的光景。

若非生母吳姨娘,當年的舊事白瓊是一個字也不會從熙和堂或者祥慶堂聽到。

老太太對當年的事絕口不提,反而把事兒都推到兒子身上。便是白瓊,也不止一次聽祖母當著嫡母的麵埋汰兒子。

“子修便是性太急了些,依我說,很不該那樣的。靈華真人當初就算過,你們的子嗣不會到得那樣早。”老太太渾然不記得自己當年火上房的模樣。

也是老侯爺將要駕鶴,他老人家等不得了,也沒把靈華真人的話放在心上。這一位可是先帝親自敕封的得道高人,老侯爺和先帝尚算有幾分交情,還能請動這一位。待到如今,卻是不好說嘍。

親娘這樣說,做兒子的也不好駁。隻能一邊應下,一邊又給妻子賠罪。

崔氏當然不可能揪著這事兒不放。靈華真人再怎麼說她命中當有一子,她也沒有信了十足十。畢竟靈華真人還說先帝聖瑞,說不得能奔八十呢。

可先帝不也沒邁過六十的坎兒,才五十出頭就賓天了。

白瑞對嫡母行完禮,便坐到下首,白瓊對麵之後,便不怎麼開口了。

這一趟還是孫姨娘教女兒來的。女兒的婚事雖然是侯爺親自尋摸的,可到時候兩家交際,還是要侯夫人出麵。孫姨娘這些年來一直對崔氏恭恭敬敬,除了崔氏出生名門又有手腕之外,便是想著女兒的婚事。

且在熙和堂還能“偶遇”侯爺,能在親爹宣寧侯麵前刷存在感,這也是孫姨娘的目的之一。感情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培養起來的,宣寧侯又吃這一套,瑞姐兒又是他第一個女兒,平日難免多看顧些。

偏生白瑞這幾日總是有些魂不守舍的,便是白瓊也能看出一兩分來。往日在熙和堂,大姐姐總會附和兩句。這幾日不但話也少說,就算是對親爹宣寧侯,也不似往日了。

要麼就是婚事出了變故……

可白瓊並沒有從父親或者嫡母麵上看出什麼不同來,這說明和景順侯府那邊,還是一切順利的。

要知道為了這個世子夫人,宣寧侯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就算景順侯家是降等襲爵,不如自家世襲罔替,且家計有些艱難。但白瑞嫁過去就是正經的世子夫人,未來順理成章便是景順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