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紀燃

2020.09.24

我盯著時間，還有五分鐘。

我一把撥開桌麵上亂七八糟的物品，也不管它們會掉落在哪裡，就擼起袖子，作出一副要乾架的姿勢，還把十個手指都掰了一遍，發出了“哢哢”的聲音。

一番動作之後，時間臨近，一分鐘倒計時。

之前雖然做好了功課，可真正到實踐的時候，卻無可避免地緊張。

看著屏幕上“23：59”的字樣變成“0：00”，我眼疾手快地按下按鍵，意料之中地沒有響應。

鍥而不舍如我，如此反複了十分鐘之後才把耐心耗光，掏出手機找到顧椿的電話撥了過去。

“你說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覺守著選課結果把人係統搞崩了現在誰都進不去有意思嗎？傻瓜。”我先聲奪人。

我全然忘記自己也是一個大半夜的不睡覺守著選課結果把人係統搞崩了搞得誰都進不去的傻瓜分子。

但是這不重要。

我想再說什麼，顧椿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到我的耳朵裡堵得我啞口無言：“我已經進去了。”

臟話已經不足以表達我此時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心情，但我還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果不其然，我受到了電話那頭的顧椿的距離都攔不住的鄙夷：“文明點。”

我不和他計較，繼續輸入賬號和密碼，一遍又一遍。

過了能有十分鐘，電話那頭的顧椿已經選完了課，順利得令人咬牙切齒。

他問我選好了沒有，從頭至尾都沒有進入係統的我假裝聽不出來他語句裡的幸災樂禍，低聲道了一聲“沒有”。

五分鐘之後，我還是沒有成功進去選課係統。

我忍住把鼠標丟開的衝動，恬不知恥地把自己的賬號和密碼給了顧椿，讓他幫我登錄看看。

天殺的，他一登就登進去了！

“是你家裡網速太慢了吧。”顧椿一語道破真相。

此時過了十二點半，選課已經開始半個多小時，我讓他看看還有什麼課可以選，接著他就報給我一些課名。

揭秘災難片中的偉大愛情？

食品營養與轉基因生物安全？

……

我打斷他。他報的課沒有一個是我感興趣的。

他繼續邊看邊和我說，報了十幾個之後，終於有我感興趣的而且和我的專業課不衝突的選修課了，但此刻我又陷入了選擇困難。

一番糾結之後，我選了兩門課，又陷入了要不要再選的糾結之中。

“你能不能果斷一點？”顧椿說。

我破天荒地沒有懟回去，因為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疏桉選了嗎？你知道他選了什麼嗎？”

顧椿沒有回答，大概在思考吧。

顧椿是唯一知道我和疏桉之間的事情的人，也許他正在思考一向事不關己又大大咧咧的我，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在乎疏桉卻不敢直接問，隻是小心翼翼地旁敲側聽他的事情？

我不要臉地把這種促使我改變的東西稱為愛，以掩飾自己得而又失的難過和不甘。

沉默了一會，顧椿肯定地回答了我的問題：“他選了戀愛課。”

我腦海裡就隻剩下一個念頭：他為什麼要選戀愛課，想乾嗎？

戀愛課據說是我們學校要新開的創意課程，因其教學生談戀愛的獨特吸引力而受到熱捧。

我倒要看看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你要選戀愛課嗎？”不愧是和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顧椿很是了解我的想法，立即給出了和我心裡想的一樣的選擇。

我很是欣慰，當下就做出了決定：“嗯嗯，選。”

“好。”顧椿笑了。

我突然感覺有些古怪，可頭腦簡單的我不再深想，讓顧椿幫我選戀愛課之後我就掛掉了電話。

思慮再三，我還是鼓起勇氣撥通了疏桉的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疏桉低沉的聲音傳來，讓我頓時亂了心緒，把措好的辭忘得一乾二淨。

“喂？”疏桉耐心地重複了幾遍。

“哦，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我故作尋常，可還是不經意流露出濃重的醋味：“你選戀愛課乾嗎呀？”

“這個……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疏桉有意揶揄。

對啊，我有什麼立場去過問他的決定？自己隻不過是他的EX，還是在一起沒有多久、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的EX。

想到這，我頹了，蔫蔫地說：“哦，我不該問的。”

接著是足以令我窒息的沉默。

他不說話，我隻能主動打破沉默：“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他叫我的名字，想要掛掉電話的手停滯住，隨後又把手機移至耳邊：“嗯？”

“是你先選的戀愛課我才選的。”疏桉說。

這下我更疑惑了，明明是……

我頓時明白：“是顧椿？你們……”合夥誆我。

我更是不解，疏桉為什麼要怎麼做，難道他喜歡我？

這個想法一產生就被我甩出十萬八千裡外。

不可能，當然分手就是因為他不喜歡我。不可能不可能！

疏桉深情喊我的名字，接著說：“我喜歡你了，我想和你談戀愛，所以才選了戀愛課。”

我突然被歡喜淹沒，隨即又立即懷疑他的話。

莫不是來坑我的？我腦中立即浮現疏桉身邊圍著人等著他大冒險結束，或者是等著看我的笑話。

“這不好笑。”我冷靜下來，慢慢地說，難以抑製委屈的情緒翻湧：“我是喜歡你，但是不代表我還會在你身上栽第二次。我不是傻，更不是白癡，我隻是喜歡你，僅此而已。”

對麵的疏桉久久沒有說話，久到我都以為他像往常一樣果斷掛了電話，可是看了手機屏幕後發現通話時長還在變化。

我屏住呼吸，期望通過這通電話聽到他的呼吸。

這和我之前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一樣，傻透了。可是我依舊忍不住去做，哪怕最後會傷到自己。

“你說過，我們隻當朋友。”我說，並打算就此結束對話。

或許是覺得沉寂夠久了，疏桉也出聲回答我，不過一出聲就讓我不知所措。

他說：“我喜歡你，我已經喜歡你了。”

尷尬的氣氛又在我們之間蔓延，我忍不住回想起那天的疏桉的話。

他說，他不喜歡我，他心裡有人。

他問，我要不要試著和他在一起。

最後，還是他說，他無法欺瞞自己，我們做回朋友吧。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就這樣糊裡糊塗地答應了，不管當時心裡有多難過，硬是強裝無所謂，還叫他彆內疚，好好休息。

“這不好笑。”

“我並沒有在開玩笑。”他語氣開始急起來，又帶著點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說錯了什麼話惹我掛掉電話。

“我每天都想你，每天都希望你在身邊。沒有你在身邊，我覺得心裡空了一塊一樣，有點痛，也有點癢，還有點失落。”

“你應該想想，你是喜歡我，還是不習慣我不在你身邊鬨騰的日子，你應該想清楚，不然……”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給我一次機會證明給你看，好嗎？”

這次我並沒有立即回複。

說實話，我也想和疏桉在一起，也曾遐想過一起做情侶之間做的事情，幻想過許許多多浪漫的場景，可是那畢竟是想象。在潛意識裡，我以為疏桉不會喜歡我。

我看著通話時間一直延長，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我沒回複，疏桉也沒再說話。

沉默延長至五分鐘，我開始相信他說的話，畢竟從前和我通話從來不超過兩分的他居然能和我通話這麼久，沉默地等待結果這麼久。

沉默延長至八分鐘，我終於又開口說話。

“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我承認我也想過和你在一起，不管彆人怎麼說怎麼做我都不怕，我都相信你，但是現在我不太敢信了。”

“我知道，是我之前做的不好，我會讓你了解到我的真心的。”

“說你喜歡我吧。”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疏桉一直重複，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知道聽到我笑出聲來才停下。

“你笑了。”他聽起來有點開心。

“嗯。”我佯裝冷漠，實際上心裡又信了幾分。

“所以，我們複合吧。”

“好。”我瞬間答應，生怕晚了一秒疏桉就會改變主意。

這一句“好”透露了我所有的心思。

我還是想和他在一起的，我不甘心隻和他做朋友。

疏桉被我逗笑了，寵溺地說一聲“傻瓜，我又不跑”。

疏桉向我袒露了他是怎麼從不喜歡我轉變到喜歡我，講了足足半個多小時，講到淩晨一點多還沒完，可我依舊沒有困意，聽得津津有味。

我突然出聲打斷：“我想起個事。”

“什麼事？”

“你想和我談戀愛為什麼要選戀愛課？趕緊退了！想談戀愛，我教你！”我霸道地說，故作經驗豐富。

疏桉輕笑，配合地說：“好。”

半個小時之前，在疏桉袒露心聲的時候，另一邊的顧椿打開另一個瀏覽器，登錄選課係統，點開已選課程，並刷新頁麵。

電腦屏幕上的赫然是疏桉的選課界麵，而已選課程裡，並沒有戀愛課。

從來沒有。

顧椿看著選課界麵，露出得逞的笑容。

微信裡班級群的消息刷到99＋，大家都在譴責誰造謠說學校要開設戀愛課，害他們一腔歡喜竹籃打水一場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