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黑暗裡的另一道呼吸聲徹底平穩，杭姣緩緩睜開了眼。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確保不會驚動季燦。

關於她的輿論，杭姣閉著眼睛就能數出來，因此也沒多大的興趣看。

但還有另一件事。

她必須得知道。

眼下手機是用不了了，隻要一打開網絡就是沒完沒了的通知消息。她悄聲摸到電腦前，按開了開機鍵。

貌似有好久沒有打開過了。

杭姣盯著開機的動畫出神，雖然沒喝醉，但反應速度還是稍顯遲緩。

瀏覽器，瀏覽器。

顯示屏的微光中，杭姣的手在桌麵上劃拉了兩下，嗯？

她又四處摸了兩下，空的。

怎麼是空的？

杭姣疑惑地端起來電腦前後看了一圈。

我鼠標呢？見鬼了。

算了，杭姣皺著眉頭用觸摸板點開了瀏覽器，鼠標晚上大概回去休息了。

打開微博，不出意外的，熱搜第一是她，第二是季燦。

杭姣失笑，這怎麼不算一種頂峰相見呢。

她截了張圖後，才收斂了笑意點開詞條。

熱門是Ts官博的聲明。

開頭先是對粉絲道歉，辜負了大家的期待。中段總結了這個賽季選手和教練組的努力與不易，一路摸索一路磨合。

杭姣想，這不都是套話。

最後說明了季燦的手部問題。

24春季賽淘汰賽階段，TheJ選手腱鞘炎突發，俱樂部高度重視，通過針灸複健等手段，暫時延緩了痛感，以平穩度過了24春、秋兩個賽季。

在此期間TheJ選手除按時完成訓練任務外，其餘時間已降低手部使用頻率，以維持更好的競技狀態。

然而大家最不願看到的還是發生了，前段時間訓練時TheJ突感不適。

但俱樂部會好好照顧TheJ，保護好選手，請粉絲放心。並配有就醫的材料。

言辭誠懇，句句符實。

杭姣點開評論區微微歪了下頭，如她所料，粉絲並不買賬。

【選手教練都不容易，結果不儘人意？你的意思是全怪TheJ手的問題？】

【去年就出問題了你現在才說？！你們還是人嗎？！】

【我真的想哭，他手這麼嚴重，你們都沒想過要他休息？？】

【Ts什麼時候倒閉啊】

【菜成這樣還賴著首發，自覺把位置讓出來給新人不好嗎】

【所以你們這麼大個俱樂部連替補都不給他準備是什麼意思，逮著他一個人薅嗎】

【粉絲真有意思，Ts太子誰敢來當替補啊，等著飲水機坐穿】

【黑子一點心都沒有嗎】

【現在外麵全是造謠的，你們就是這樣保護選手的？？？】

【我就問問你，說他bc的能不能直接發律師函】

【好醫生找不到，好律師也找不到，這就是我們電競豪門TheSelection】

官博的評論區基本上被粉絲控住了，杭姣關掉之後往下滑。

熱搜廣場上才是魚龍混雜，好不熱鬨。

論壇裡那條不到百樓但已經被封禁的帖子她當然也看見了。

原帖碎了，截圖流傳了下來。

杭姣簡單翻了翻，幼稚。

這種‘賣慘’已經是很低級的招數了好嗎。

她們這一行，最近流行假裝堅強。

堅強裡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零星脆弱才更容易引起粉絲的共鳴和同情。

杭姣撇撇嘴，你們怎麼也不知道與時俱進。

大致了解了季燦的輿論環境，她關掉了電腦。

走到門口時杭姣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頭看。

沒有，鼠標沒回來。

去哪了呢，她暗自嘀咕著。

“來這麼早。”季燦精神飽滿的打開門，外麵的莊文滿麵愁容。

莊文：“你休息的挺好啊……”

“睡眠質量不錯。”

“……”

“姐，”杭姣咬著煙含糊不清，“進來啊，在門口乾嘛呢。”

季燦帶著她往裡走。

莊文走近把臉湊到杭姣眼前，“你沒睡。”她用的陳述句語氣。

“……有黑眼圈嗎？”

“沒有，”莊文把臉挪開，“有紅血絲。”

杭姣了然，“燦哥，幫我拿個眼藥水。”

季燦三步並兩步去了，架勢像中學跑接力跑。

莊文內心不由得感歎，真是好家教。

“怎麼樣？”杭姣拉回了莊文的注意力。

莊文略微搖頭，“律師函收效甚微，還有崔東哲……一直聯係不上。”

“想到了。”

沒等莊文再說話，杭姣果斷地說：“買票，我要去H國，越快越好。”

莊文張了張嘴，下意識想拒絕。現在杭姣的身份證件滿天飛，此時訂票約等於全透明，人身安全根本無法保證。

但……又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想要拿到原視頻，必須聯係上崔東哲。

杭姣明白她在猶豫什麼，“多買幾個國家、不同時間段的票，或者國內中轉也可以。”

“他們或許會以為我想跑路，也不一定去跟H國的航班。”

“有道理，”莊文讚同，“受你啟發，我想到了一個很陰間的點子，你想聽嗎？”

杭姣眨眨眼等著她的‘陰間點子’。

莊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去聯係營銷號說，你要回H國參加樸敏秀葬禮。然後再多給你買幾個航班，他們大多數會覺得，這是你的障眼法……吧。”

……是挺陰間的。

但杭姣同意了。

感謝樸敏秀的友情出演。

“眼藥水。”圍觀完了全程的季燦等這兩個人說完才出聲。沒等杭姣說‘謝謝’接過來，季燦就掐著她的下巴給她滴進去了。

杭姣閉目養神，季燦一言不發，莊文受不了這奇怪的氛圍，半晌開口問：“去H國你帶誰？律師得跟我們過去，還得找個翻譯。”

杭姣想了想，“你和方琪琪跟我一起，宋莎留在國內吧，劉律師帶著他的團隊提前過去吧，翻譯去了再找也一樣。”

莊文聽完第一時間觀察了下季燦的臉色，嗯，黑了不少。

比進門前看到他的‘神清氣爽’順眼多了。

莊文微微笑著：“好的，我去聯係他們。”

等莊文走遠了，杭姣睜開條縫撇了一眼旁邊，心裡歎氣。“杵在這也不說話，想什麼呢。”

“我想跟你一起去。”季燦聽起來有點委屈。

杭姣淡淡笑，“怎麼一起去？我出去就很麻煩了。”

季燦頓了頓，“我可以飛鄰國再飛H國。而且我私生沒那麼多，也不會追到國外去。”

杭姣睜開眼，視線落在身前的紐扣上，“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去乾嘛呀。”

“我想去。”

杭姣轉頭看他，季燦就又說了一遍，“我想去。”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杭姣先投降，“想去就去吧，沒說要攔你。”

季燦忙不迭收拾行李去了，連帶著杭姣的一起。

幸虧沒到旅遊旺季，機票還能買得上。

杭姣對了對信息，決定坐明天上午直飛H國的那班，方琪琪跟她同乘。

莊文會去給另一班飛歐洲的航班值機，但上飛機的隻有莊文一個人。

律師團隊今下午的航班提前過去，翻譯也是律所的工作人員，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至於季燦，他自己獨行。

眾人約定好明天下午三點，在H國某酒店集合。之前杭姣常住，隱私性還不錯。

要說一點不緊張，那是假的。

杭姣穿著很普通的灰色長款風衣加牛仔褲，戴了頂白色棒球帽，口罩也是藍色大眾款。她還特意多穿了條棉褲，看著比原先胖了點。

方琪琪則穿的像個大學生。

兩人站在人群裡，氣氛輕鬆的像是要去外國旅遊的好姐妹。

方琪琪在嘰嘰喳喳裡不動聲色的觀察周圍，確實有幾個可疑的人。

杭姣見她有些警惕，安撫道：“放輕鬆，不要跟他們對視，繼續說你的旅遊規劃就好。”

方琪琪點點頭，又‘極力’介紹她看好的旅遊景點，“姐，我想去這個嘛。”

杭姣捏著嗓子說“免談”。

飛行時間不長，杭姣買的經濟艙，就賭沒有粉絲跟機。

方琪琪提心吊膽地坐好，等到起飛還沒出現什麼岔子，她才鬆了口氣。

這趟出行比想象中順利，希望後麵的事也能順利解決，方琪琪在心裡默默祈禱。

杭姣前一天沒睡，昨天晚上隻睡了兩三個小時。也不是失眠焦慮，就是單純的不困。

但此時坐在飛往H國的航班上，她有些恍如隔世。

去年狼狽回國時以為，這輩子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誰成想不到半年的時間，她竟變得比那時還要狼狽。

果然，人的低穀是無止境的。

她自嘲般想著。

“姐，在想什麼呢？”方琪琪好奇地問。

杭姣沒回答，隻是反問她：“你以前來過嗎？”

方琪琪誠實地說：“大學和同學來過一次，感覺也沒什麼好玩的，吃的也不怎麼樣。”

“是嗎，”誠實的給杭姣逗笑了，“那等事情結束，我請你吃點好吃的。”

“好啊好啊。”

兩個小時後，兩個人落地H國。

今日H國天氣陰沉，杭姣等車間隙看著烏雲遮蔽的太陽，空氣中的味道都熟悉的讓人心涼。

這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杭姣迄今為止有接近一半的生命都留在這塊小小的土地上。

“姐，這個車是要到了吧。”方琪琪把手機遞過來跟她確認。

“嗯。”

“莊文姐已經落地了，馬上就轉機。她剛才說登機之前有幾個人一直盯著她，不過最後也沒跟著上飛機。”

杭姣點點頭，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見不到她怎麼可能輕易做點什麼。

微信特彆提示音吵得她頭暈，這還是昨天晚上季燦親自設置的。

杭姣關掉之後才查看消息。

季燦說：彆擔心，我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