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他們拍到淩晨四點收工，比預想中還早一點兒，在花圃裡，他們順利等到了曇花齊開的珍貴勝景，宣傳效果可以保證了。
一切順利，然而這不代表什麼好事——陳濤的表情越來越沉，喬若凡的心情反而越來越好。
綜藝拍的快，反而說明沒什麼起伏。就跟喬若凡想的差不多，後續的體力對抗，她完全沒有表現的機會，剩下的幾個人在體力消耗和困意中也失去了搞笑的本領，更不要說簡誠了。實話實說，他是有魅力的人，可惜沒什麼綜藝感，他應該去上的是真人秀，或者談話節目，而不是他們這種周末綜藝。
雖然最後根據劇本，眾人一路護送簡誠取得了本場的勝利。
後半段效果不佳，對喬若凡來說是好消息，她前半部分的高光被保留的可能性大大提高。Yes！她的投機再一次成功了！現在唯一的不確定性隻剩簡誠那邊。
收工之後，喬若凡在人群中尋找簡誠的蹤跡，捕捉到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身影。
“簡誠！”她叫了一聲。
在基地外的簡陋車棚裡，簡誠獨自一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車旁邊，聞聲抬頭。喬若凡這時又後悔了，怕顯得自己像節目裡一樣花癡……
但這是一個好機會。
周圍的人沒有看過來，她小步跑到簡誠身邊。
“那個……上次見過！”這什麼開場白啊……
簡誠微微笑，兩隻薄刀片一樣的眼睛在路燈下閃光：“對啊。”
“今天覺得怎麼樣？還好嗎？”
“挺好的。”
喬若凡圖窮匕見，掏出手機：“那啥，加個聯係方式嗎？或者你經紀人的也可以！”
她太著急了，一個合適的理由也想不到，既窘迫又急切。
反正如果願意給的話不管怎麼樣都會給……
簡誠靜靜看著她，倒不是感到戒備或者冒犯什麼的。
“我有你的微信。”
“……啊？”喬若凡卡住。
簡誠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車鑰匙，突然轉了個話頭。
“你的車呢？”
有點像那晚的偶遇重現，他好像很關心她的交通問題。
“要不我……”簡誠的提議說到一半。
……送你回去？
喬若凡嚇了一跳，趕緊擺手，胡言亂語：“我助理他們……那邊等著……很快走。”
她心裡犯著嘀咕……簡誠真的假的？
“好吧。”簡誠衝她一笑，仿佛剛才那個未竟的提議僅僅出於必要的禮儀，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因此被拒絕了也很從容，按了一下車鑰匙，車頭燈一閃，“今後再聯係。”
“晚安。”他鑽進車裡，關上車門，按下車窗衝她告彆。
“晚安。”
喬若凡也衝他擺擺手，看他低調地駛離此處，麵上不顯，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
搞什麼？他自己開車？
她再一次被影帝的自力更生震驚了。
他好像真的沒有助理，也沒有司機……
對了……他經紀人呢？
“說是先回家了。”回到車上，喬若凡如在夢中——可能不小心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得到前排許雲雲目光複雜的回答。
喬若凡看著許雲雲，有點驚訝從她那裡得到確切的答案。
她的新助理好像很會和人打交道，這一圈下來認識了不少人，才幾個小時的時間啊！
喬若凡隨口問：“你知道簡誠的經紀人是誰嗎？”
許雲雲哽住。
她隻是不知當講不當講，如果宋寧靜之前是喬若凡的助理，她離職還不甚愉快的話……喬若凡卻理所當然地理解成了她不知道，暗笑自己病急亂投醫，這個問題也就擱置下來。
如果可能，她確實想和簡誠、或者他的經紀人談談，他們對於後續的剪片有很大的話語權，喬若凡想要提前知道他們的偏好，不過她對此持樂觀態度，簡誠應該不在意那些吧……
簡誠說有她的微信……真的嗎？還是隻是婉拒的借口？喬若凡後知後覺，正準備扒拉手機查看，困意上湧，她打了個哈欠。
許雲雲下定決心想告訴有關宋寧靜的事情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機會——後座上，喬若凡歪靠著車窗，已經睡著了。
*
喬若凡在當天下午一點醒來。打開手機，看到今天的日期，她迷迷糊糊的想到什麼，眼前一亮，當即從床上跳起，興奮地捶打空氣，好似隔空打了一套軍體拳。
第三天了！她的麵試結果……不，她的導師名額！
Come to mama!
“若凡……姐。”門口的許雲雲正好路過，對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她就說她這工作乾不長吧。
喬若凡在半空中揮舞的手臂尷尬地僵住，而後故作鎮定地垂落。
“我，我今天九點來的。”許雲雲小聲道，隻想著逃離現場，“剛才曉薇姐給我打電話，說等若凡姐你醒了，給她回個電話。”
“好的我知道了。”喬若凡清清嗓子，“那啥……給我做杯咖啡唄，要冰的，一會我出來喝。”
許雲雲領命而去，喬若凡在她身後關上臥室門，而後撥通了寧曉薇的電話。
她猜到肯定是因為她想的那件事！一定是！
等待接通的過程中，她光腳在地板上亂走，邊發出有點神經的笑聲。如果讓許雲雲看見了……她也說不清和軍體拳哪個更丟臉，但是她現在什麼都不在乎！
“喂？”
電話接通了。
喬若凡正要說什麼，從那邊寧曉薇的聲音裡感覺到有點不對。
“喬若凡，一分到十分衡量，你有多想參加《我造星途》第二季？”
喬若凡愣一下，謹慎道：“九分吧……怎麼了？”
感覺不妙……
可那本來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啊！
然而寧曉薇那邊歎口氣：“《我造星途》拒了王子黛。你要是還想參加，咱們得想想辦法。”
——“什麼？！”
半小時後，喬若凡趕到星慈，寧曉薇的辦公室。
寧曉薇剛剛結束了另一個電話。
比起王子黛被拒，接下來的消息更加勁爆。
“定了，朱瑾菲是聲樂導師，簡誠確定要參加，頂了王子黛那個位置。”寧曉薇看著她，“王子黛跟節目組打了招呼，說你和她共進退，替你拒了。你還想要那個位置的話，得儘快跟節目組聯係。”
喬若凡驚聞噩耗，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讓我緩緩先。”
寧曉薇沒催她，低頭看了眼手表上轉動的指針：“我可以替你打那個電話，如果你需要的話。”
《我造星途》原本在王子黛和朱瑾菲之間猶豫，簡誠的突然加入反而讓局勢明朗起來，王子黛與簡誠定位衝突，被節目組權衡利弊之後放棄。
喬若凡拿著手機，目露猶豫。
寧曉薇說出她心中所想：“你要先給王子黛打電話嗎？”
“不知道。”
喬若凡還沒拿定主意，煩躁地揉著自己的頭發。
她和王子黛綁定之後，自以為萬無一失，誰知半道殺出一個簡誠……
之前的努力就成了一招臭棋。
天知道，她之前不光給王子黛，也給朱瑾菲發過消息，隻是後者沒有回她。
是的，她的投機在這一刻遭到了反噬。
不過，還要繼續嗎？
寧曉薇想了想開口：“若凡，其實還有其他的機會，如果你想要更多人看到你的話，世界上又不是隻有《我造星途》一個節目……”
喬若凡當然知道寧曉薇說的意思。
她當然還有辦法把自己塞進這個節目裡，但是……值得嗎？她想要的說唱導師已經擺明了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而且她如果去了，不光她和朱瑾菲心裡有疙瘩，還冒著得罪王子黛的風險……
而當她考慮這一切的時候，也就是說明，她還是想去。
喬若凡不願意對自己撒謊，也不願意對寧曉薇撒謊，又過了一會兒，她把一個東西輕輕放在寧曉薇的辦公桌上。
——《我造星途》的招商書。
“你有楊成容的電話嗎？”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請了朱槿菲和簡誠，也就跟請朱槿菲和王子黛差不多。他們現在的商務應該壓力很大吧。”
寧曉薇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認命地拿起座機撥號：“明白了，喬總。”
星慈傳媒的寧總出馬，親自為喬若凡與《我造星途》斡旋。
這期間，喬若凡大剌剌躺在寧曉薇辦公室的沙發上，一手枕在頭下，另一隻手舉著手機，看著王子黛的微信猶豫。
有些事情她能讓寧曉薇幫忙，有些事情她卻怎麼都逃不過。
打，還是不打？
如果她要拋下王子黛自己去參加，應該最後一點禮貌要有吧……
她猶猶豫豫，卻一直難以下定決心，心裡煩悶得不行。
“飛行導師，暫定前五期，你覺得如何，繼續談嗎？”寧曉薇一手捂著話筒，簡短地向她彙報。
“常駐要什麼條件？”
“要加錢。”寧曉薇道，頓了一下，像一個職業經紀人那樣建議，“其實我覺得現在這個條件還可以，看後期反響如何再續約——朱瑾菲也沒簽滿，隻是名義上常駐。”
喬若凡露出一個苦笑，朱瑾菲大概率是因為沒有檔期，她呢？
朱槿菲是節目組請去的，演出費想來不菲，她呢？
“就先這樣吧。”喬若凡點點頭，寧曉薇繼續和電話那頭談判起來。
其實參加這個節目哪有那麼難啊！有地位，有名氣，有關係，有錢……很容易的。
喬若凡還自詡機會主義者，差點走了正直的歪路。她一開始就應該這麼乾！
一切飛快地敲定下來。
節目的大字報微博在晚上六點發出，喬若凡看見自己的名字綴在末尾，朱槿菲的名字正好扣在她的頭頂。
官宣之後，很快，幾條熱搜橫空出世。趁著一天前王子黛和喬若凡夜會的熱度，4D幾個人的名字再度轟炸上榜。
定了，這次真的定了。
喬若凡早知道她會拿到這個位置，卻沒想到過程會是這樣。
她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自尊心受挫，之前很少有過。
她磨磨蹭蹭，直到此時還沒有打給王子黛。
寧曉薇觀察著她的表情，突然道：“今晚喝酒去嗎？”
“走！”喬若凡乾脆答應，走前終於下了狠心，撥號。
電話被接通，而後掛斷了。
“恭喜！”微信對話框裡發來簡短的兩個字。
喬若凡回了王子黛一個表情，就像她們之間此前存在過的所有裂痕一樣，乾脆不去管，也不再回頭。
*
“簡、誠！”
說要去喝酒，兩人這晚還是回到了豪洲花俶。
年紀到了，還是回家喝酒比較適合她們。
喬若凡手握紅酒瓶，價值六位數的藏酒像喝啤酒那樣直接對嘴喝。本來按照她的計劃，這瓶慶功酒她會請王子黛一起開……想象化為烏有，喬若凡朝著天花板，像大反派一樣喊出那個壞事者的名字，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泄。
“都怪他橫插一腳，我本來都計劃好了！”
喬若凡和寧曉薇兩個人東倒西歪，從沙發滑落到地毯上。
“這個不好喝，你的給我倒點……呸，這個也一般！”
喬若凡已經醉了。
“我手機呢？我來點點啤酒……”喬若凡在地上摸索著。
寧曉薇：“還要燒烤！給我來二十串牛油，寶貝！”
喬若凡看著外賣界麵覺得閃的眼睛痛，聞言直接把手機丟給她：“你自己點。”
她昨晚懷著對今天的美好期待睡著，沒想到如此收場，感覺昨晚熬夜拍攝的勁兒現在才返上來，頭開始隱隱作痛。
想到昨晚，她又想到簡誠了。
都怪他！
“彆上火了。”寧曉薇提交訂單，安慰著她，“我跟你說過的吧，沒必要吃那些苦，不就是想紅嗎？咱們有的是資源啊，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喬若凡鬱悶不語。
她自詡是個機會主義者，有些時候卻軸的嚇人。
星慈是寧曉薇的公司，她也是背後的老板之一，那代表了她有眾多包裝和運作手段可以運作，隻要她想。何況她出的起任何節目都無法拒絕的讚助費，但這也不妨礙她在《挑戰星期六》爭取那一兩個少的可憐的鏡頭。
她的自尊心時不時會在奇怪的時候冒出來，受傷，然後縮回去。如此往複。
這個時代捧紅人的方式當然有很多種，但她想要最無懈可擊的那一種。
比如《我造星途》，一切開始的地方……記憶中那條短短的綴滿星光的懸梯是如此完美……或許再走一遍也就那麼回事……可是她想要，又有什麼辦法。
“可能我有受虐傾向。”她乾巴巴地回答寧曉薇。
寧曉薇笑了，開玩笑：“我知道你身上確實有種其他人都沒有的東西——原來是這個嗎？”
喬若凡勉強笑了，在等外賣的間隙喝著悶酒。
她感覺自己就跟其他那些號稱要追求夢想的二代差不多，資源、關係、金錢……他們擁有的一切都可以毫不費力地把他們送往彼岸，但是他們非要證明他們不止如此。聽起來很崇高是嗎？不，幼稚，而且愚蠢——如果那隻證明了他們的平庸呢？假如最終的結局還是要依附到那些他們所不屑的東西上去的話？
“喬若凡——瞧著是挺平凡的。”十六歲時評委的評語好像一一個未完的逗號，喬若凡想要補全那下半句，用實力證明自己，有時卻又不可避免地自我懷疑起來。
——萬一她是真的很平凡呢？
寧曉薇隻消看她一眼，就識破了她此時的心緒，冷笑一聲。
“喬若凡，你再給我矯情試試看呢！”
“你知不知道現在圈子裡光我知道的多少比你火的明星都要破產了？沒戲拍隻能直播帶貨吃老本的又有多少？需不需要我提醒下你有多有錢？不想要就都捐了吧！”
“喬若凡，記住！彆和王子黛朱瑾菲她們比，你比不了，她們也比不起！你來娛樂圈就是來玩票的，成不成就圖一高興！彆把自己繞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