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凡，但凡你身邊有個經紀人坐鎮，都不會允許你這麼乾！”

寧曉薇撥冗與喬若凡共進午餐時這樣說。

輕易從許雲雲那裡逼問出了喬若凡的壯舉，寧曉薇推掉了午餐會也不惜從星慈趕來，一探究竟。

寧曉薇跟喬若凡同歲，大眼睛大鼻子，從麵相學上講，福氣多的要溢出來，這長相進娛樂圈可能不夠用，放在普通人裡也是個標致的美人。她化了淡妝，穿著一身低調的黑色休閒服——還改不了經紀人時期的習慣，她天生操心的命，眼下有淡淡的陰影，看起來不像一個上市公司的高管，隻讓人想到勻出兩分鐘拾掇自己的社畜。

大驚小怪那陣子一開始就過了。

私人包間裡，喬若凡玩著自己硬硬的鼻頭，又拿出手機前置給自己照個不停。

“哎呀，沒事，我又不靠這張臉吃飯。”

喬若凡笑的像隻得了逞的壞貓，她平時笑的時候習慣皺著鼻子，現在新鼻子太硬，讓她看起來不那麼真心實意。倒是趁這機會做了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昨天在美容院，接收到助理導演隱隱的威脅，喬若凡掛斷電話，飛快想好了對策。

她做什麼都很快，下決定也是。

她本來是過來做定期皮膚管理的。

“院長，先等一下。”她隨手拿起旁邊一麵鏡子，照著自己的臉，無功無過的鼻子今天要遭殃了，“我臨時加個項目。麻煩優先幫我安排一下。”

——新鼻子就這麼定了。

“說真的，你覺得好看嗎？”喬若凡在寧曉薇麵前把頭轉來轉去，讓她從各個方向都評估一下。

“我還看不大習慣，彆問我。”寧曉薇擺擺手，“你覺得好看就行唄。”

喬若凡道：“那換個說法，你會建議你手下的藝人也做個一樣的鼻子嗎？”

寧曉薇喝一口檸檬水：“那得看是哪個藝人了。”

喬若凡不說話了，繼續看著前置攝像頭裡的自己，她的鼻頭還有一點紅。

她皮膚薄，容易敏感，很多侵入的項目都不能做。

鼻子不算她的硬傷，但常常收到他人的關心，可以小小“改善”一下。

喬若凡的五官並不醜，組合在一起，甚至相當耐看，但是缺乏一個一眼吸引到他人目光的出彩點。她收到四麵八方的建議包括：眼角眥皮可以去一下，嘴唇再豐滿一點，如果下巴再尖一點會更加精致……

她最終選擇對鼻子下手，在她三十歲的時候。奇怪，她之前在4D正當紅的時候怎麼還能對那些聲音免疫呢？這算什麼，老夫聊發少年狂？

寧曉薇悄悄觀察著她的神色，含著笑意又抿了一口檸檬水。

如果要寧曉薇說實話，她不喜歡喬若凡的新鼻子，心裡覺得一點也不適合她！但她又特彆了解喬若凡，如果直接給出否定的答案，她說不定就會產生逆反心理。反而是那樣模棱兩可的話，喬若凡細品能咂出味兒來。

她敢打賭，喬若凡三天之內就會把新鼻子溶掉。

“所以陳濤那邊什麼反應？”

“當然隻能這樣了，既然劇本能改成這樣，也能改成那樣，又要辛苦編劇了唄。”喬若凡道，“我估計讓簡誠拍幾個鏡頭，到時候剪輯插進去吧——前提是如果他真的來的話。”

“啥啊？怎麼又不確定了，你剛剛不是內線消息說他要來的嗎？”寧曉薇反應頗大，被喬若凡瞟了一眼，她隻好承認：“我一聽感覺有戲，上午讓人私下帶了幾個綜藝劇本去接觸他團隊去了！”

“動作真快啊，”喬若凡咂舌，“我也是從彆人那裡道聽途說的消息，當然打不了保票——不過沒事，明天晚上就要拍攝了，到時候就知道了！”

“……”

喬若凡反客為主：“王子黛那邊呢？你問清楚沒有？”

“公司內部有著嚴格的信息隔離製度，”寧曉薇先是正色，打了把官腔，隨即變臉，一臉諂媚，“——不過我出馬，何況是為了凡姐你，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被我打聽到了！”

“快說！”

“王子黛確實收到了《我造》的邀請，現在正在考慮中。”寧曉薇道，“朱瑾菲那邊也正在接觸，消息可靠。這節目組真是不得了！這是要搞大事的節奏啊！”

喬若凡聽完，頓時有點蔫了，咬著吸管不說話。

跟她那兩個隊友相比，她總是顯得有點不夠看。

何況自己想爭取的說唱導師岌岌可危……她要想參與，真不那麼容易。

兩盤沙拉冷盤送了上來，喬若凡食不知味。

“你覺得她倆誰更可能去？”喬若凡偏頭問寧曉薇，又像自言自語一樣，“不對啊，朱瑾菲來教唱歌就算了，王子黛一個演戲的來湊什麼熱鬨！”

“她唱歌跳舞又不差，全能ACE啊！你忘啦！”寧曉薇回答，順便幫喬若凡分析，“這倆人平時王不見王的，節目組隨便能請到一個就謝天謝地了，這次兩邊開花，估計隻打算保一個。而且保密工作也不做好，兩邊還沒答應呢就消息滿天飛，應該是激將法吧。”

喬若凡覺得她說的對，忍不住嘴欠開個玩笑：“他們就不怕，要是兩邊都答應了怎麼辦？”

寧曉薇大笑：“那開拍前光演出費就超支了，壓力給到商務，得狠狠招商把錢賺回來！”

喬若凡心裡一動。

玩笑歸玩笑，她認同寧曉薇的話，王子黛和朱瑾菲不可能同時出現在這同一個節目裡——她們總是被拿在一起比較，互相誰也不服，導師星光太盛，也有蓋過節目本身的可能性。即使即使，本人願意，節目組點頭，兩人龐大互掐多年的粉絲也不可能允許。從出道戰開始，兩人超高的人氣不分伯仲，雖然最終王子黛以微弱的優勢取得第一名，卻並不是結束，十幾年了，這兩人粉絲的罵戰就沒停過。

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機會。喬若凡想到。

王子黛和朱瑾菲，她要從兩人中選一個結盟！

雙王對峙，如果她這個小卒子也加入，會不會打破平衡的局麵？

下午一點，城市的另一邊，某頂級豪宅內。

遮光簾紋絲密合，將接近正午的刺眼陽光完全阻隔在外，室內一片黑暗，隻有新風係統緩緩吞吐發出細微的聲響。

突兀的手機提示音打破了此間的寧靜。

大床上，一道人影擁著羽絨被正沉沉地睡著，第一次聽見手機的聲音，她沒有動。直到手機叫了第二遍，她伸出手臂，在被子裡摸索著。

王子黛掀開蓋住大半張臉的真絲眼罩，皺眉掃開手機，手機屏幕瑩瑩的光線照在她臉上。

她感覺像是穿越了，上次對話停留在2020年的對話框突然彈出來。

工作-喬若凡（4D）：黛啊！聽說你回A城了？有空要不要聚一下？

工作-喬若凡（4D）：比如今晚？

工作-喬若凡（4D）：我在這家訂了位置！

工作-喬若凡（4D）：【分享地點】

王子黛：……

她才打了一個字，緊接著又一條消息。

工作-喬若凡（4D）：要我帶熟悉的狗仔來嗎？

*

晚上九點，明然小廚公館內。

這家坐落於市中心的超規格粵菜館，因其出眾的口味與私密性，經常受名人光顧。

一路穿花拂柳，頭戴鴨舌帽，低調的不能再低調的王子黛在服務生的指引下來到對應的包間。

喬若凡麵朝門口坐著，看到門被推開，堆起笑容：“哈囉！”

等服務生離開，王子黛脫下鴨舌帽，衝喬若凡笑：“好久不見。”

喬若凡感覺自己像突然出現在廣告場景裡，一股帶著香氣的清風迎麵吹拂——這就是看到王子黛的第一眼給她的感覺。

王子黛身高一米六九，舞蹈學院出身，舒展修長的四肢，極其上鏡的頭臉。一眼望去，先是被她秀挺的鼻梁吸引了注意力，端莊中帶著一絲疏離，直接奠定了這張臉的基調。她的眼睛是尖尖的杏核眼，嵌在眉骨、鼻骨和平平的顴骨合圍的窪地中，像某種吸光的寶石，嘴唇則顯得圓鈍一些，有點純真地上翹著，給這張臉帶來了某種矛盾的特質。

這次來見喬若凡，她沒化妝，好像洗了個臉就來了，唯獨嘴唇上塗了淡色的唇蜜，泛著年輕玫瑰的粉色。下巴上冒了一個新鮮的小痘，不妨礙皮膚整體吹彈可破，顯得愈發清純。

“黛啊，你還是這麼美。”喬若凡發自內心道。

“謝謝，你也是。”王子黛從善如流。

喬若凡下午特意去了一趟美容院，精致妝容，波浪卷發，定製套裙，細高跟……全副武裝。

“跟大美女見麵就一點好，一點也不用擔心自己會過度打扮。”喬若凡嗬嗬笑，順手將菜牌遞去，“今天這麼匆忙，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做東，隨便點。”

王子黛接過，衝她笑：“現在就隻有你還會‘黛啊’地叫我，乍一聽還有點不習慣。那我叫你……Ruby?”

王子黛，4D藝名Dia，音似“黛啊”。

喬若凡笑道：“我明白你意思了，聽起來是怪怪的。那王女士，你彆那麼叫我，我也不黛啊黛啊地叫你了。”

王子黛大方道：“沒事兒，你可以叫。”

點菜在寒暄中結束，不能期待兩個女明星在一起聚餐能有多放縱，王子黛禮貌地點了兩個菜，剩下全交給東家喬若凡。喬若凡大手一揮，把招牌菜點了個遍，不過都是些清淡的菜色，最後點了一瓶很貴的紅酒。

菜很快就上來了，喬若凡上次進食是中午和寧曉薇，儘吃的沙拉和冷盤，早就肚內空空，頗為積極地動了幾筷子墊肚，一邊和王子黛聊著。

王子黛才從國外時裝周回來，目前在休假中。

比起吃飯，她喝酒更多，喬若凡饑餓逐漸緩解，也漸漸放慢了夾菜的頻率，不然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美女旁邊的哥斯拉。

“你消息挺靈通的啊，我剛回來就給我發消息。”

喬若凡笑道：“你忘了，咱們是一個公司的呀。你又不是秘密特工，想打聽總能打聽的到。”

——不用說，這消息又是寧曉薇的功勞。

“要是換了彆人，我真還不一定赴約。”王子黛抿酒，輕笑，“不過是你嘛，我一直還想感謝你來著。前些年給我推薦那支股票，幫我賺了不少錢。”

喬若凡裝作驚訝：“是嗎，哪一隻？”

王子黛攤攤手：“現在不行了，都虧啦。”

喬若凡極給麵子地笑笑。

她有事相求，王子黛如何不知，等著她開口。喬若凡想了想，最後決定采取迂回戰術。

“我今天聽說一八卦，你聽嗎？”

得到王子黛點頭，喬若凡便接著道：“給我嚇了一跳，說是簡誠要參加我們節目！”

“你們節目？”

“對！”

王子黛果然驚訝：“真的假的！”

其實喬若凡心裡也隻有八成把握，不過衝王子黛分外肯定地點頭。

王子黛道：“也是有可能的……畢竟現在環境不好，劇本本來就少，能讓他看上的就更少了。何況他剛回國，可能需要一點曝光。”

合情合理的推測。

喬若凡接著笑道：“這年頭，簡誠都要下凡，我聽這個消息第一反應，覺得你也快了。”

王子黛謙虛道：“他是真下凡，我可一直都腳踏實地，不敢跟他比！”

喬若凡乘勝追擊：“所以最近你有什麼計劃嗎？”

王子黛故意裝傻：“也上個你們節目？”

“當然不是！”

終於不兜圈子了，王子黛道：“你是想說《造星》第二季吧？”

喬若凡給她空了的酒杯裡倒酒，笑著點點頭。

王子黛承認：“是來找我了。可惜我最近沒啥宣傳任務，還在糾結呢。”

喬若凡正要說什麼，又聽王子黛接著道：“不過私心嘛，我也挺想去的。畢竟，那算什麼？‘夢開始的地方’，是這麼說吧！”

喬若凡這時道：“那可不。其實我也想去。”

王子黛目光一閃。

喬若凡道：“我報名了這個節目，聽說這個節目同時還在接觸你和瑾菲，也怪貪心的。咱仨一起上這個節目的話……你能想象到嗎？”

王子黛樂了，手肘支在桌上，放在臉側：“那可不像話。”

“對啊！”喬若凡搭腔，伸出酒杯和她一碰，“所以我想好了，你去，我就去，要是瑾菲去，我就不去了。”

王子黛看著她，喬若凡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

半響，王子黛敲敲酒杯底：“再點一瓶酒，怎樣？”

喬若凡欣然按下呼叫鈴，知道這事兒大概是妥了。

氣氛變得輕鬆起來，或許隻是喬若凡這麼覺得，氣氛一直很輕鬆。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一起喝酒談天。

“你為什麼想參加那個節目？”王子黛問她。

“和你一樣，情懷嘛。”喬若凡道，“還有，之前一直很忙，現在好容易輕鬆了一點，想再在演藝事業上加把勁啊。”

喬若凡有啥說啥，真誠讓王子黛也有些動容。兩個三十歲的圓滑女人許久未見，在推杯換盞中倒真有了幾分溫暖的友愛氛圍。

“之前忙啥呢？好久沒聽過你的消息，是準備出新專輯嗎？”

喬若凡沒有否認，笑著點點頭。

王子黛目光幽遠：“說起來，我好久沒唱歌了……”

“怎麼的呢？暗示第二輪去KTV嗎？”

王子黛笑個不停。

“你什麼時候想唱歌了找我，我最近組了一套錄音室，借給你用，瑾菲來借的話——我不借她。”

“咱們現在這算什麼？半場開香檳？說不定《造星》最後還是選瑾菲，咱倆就傻眼了。”

“不能！就算節目組不知道你和瑾菲孰輕孰重，她們還不知道我的斤兩？”喬若凡插科打諢，又逗得王子黛哈哈大笑。

“你和瑾菲是兩朵鮮花，我就是……”

王子黛接茬：“……牛糞？”

“喂！是綠葉啦！”

……

一頓飯快吃到淩晨，最後半個小時，王子黛和喬若凡鼓搗著自拍。王子黛臉色酡紅，原相機裡不減美貌，眯著眼的表情靈動可愛。

“不行，你鴨舌帽借我擋擋。”即便到了最後，喬若凡全程哄得王子黛心情愉悅，又翻了好幾張照片，苦著臉道：“我一會能隻p我，不p你嗎？”

王子黛一手勾著她的脖子：“隨意！”

“你不是說叫了狗仔來嗎？怎麼還要麻煩咱倆自拍？”

喬若凡嘿嘿一笑：“他說等下次咱們傳出緋聞了再接單。今天嘛——先小小鋪墊一下。”

她手一鬆，發送了一條新微博。

喬若凡_Ruby：和老朋友小聚的一晚，下次不喝這麼多了！@演員_王子黛【分享照片】

一旁的王子黛第一個轉評讚，“演員_王子黛”附上一個飛吻表情。喬若凡不溫不火的微博數據開始以可怕的速度增長著。

喬若凡關上手機，送王子黛出門，直送到等候的經紀人手中，坐上保姆車。

王子黛還有點依依不舍：“若凡，下次再約啊！”

喬若凡道：“一定！”

“不和我一起走嗎？你車呢？我送你。”

“一會就到了，”喬若凡衝她擺手，“真想跟我傳緋聞是吧？”

王子黛於是笑著衝她擺擺手。車開走了。

喬若凡站在路邊，感覺自己的嘴裡哧哧呼出酒氣。喝酒加上興奮讓她滿臉通紅，被夜風一吹，倒覺得很舒服。

其實她沒有叫保姆車，她家小區就在隔壁，她決定自己走回去。

這就是不紅的好處了。

她在原地又站了一會，隻是發呆。邁步準備走的時候，感覺旁邊有人在看她。

接近淩晨，這附近屬於住宅區，人並不多，但還是時不時有人經過。

喬若凡轉頭過去，有點竊喜，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認出了自己？

一張絕沒想過的臉隔著幾步，撞進她的眼裡。

……簡，簡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