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這頭金扶硯正和管事談著,“這雪一時半刻恐怕不會停,天也暗得快,到了前頭客棧便安頓一晚,明日再趕路吧。”

崔管事點頭,“是,是。”

“爹。”金黎思撲來,手和臉凍得發紫。

金扶硯看到她趕忙褪下外披,將她團團包住,搓暖她的手,“你這小調皮勁的,天寒地凍的下來做什麼,快回去。”

崔管事抬手擦拭額間細汗回道:“本就不多,也快好了,停不了一會。隻是此處離懷關城雖不遠,可路卻難走,保不齊,他們就動手…”

請援一來一回也得個把時辰,天可就快暗下來了。

金黎思捏住金扶硯的手,不安地靠在他懷裡。

“黎思不怕,有爹在。”金扶硯察覺抱起她安撫。

金黎思哽著聲道:“爹,若是真不行,我和他們拚了!”

“傻丫頭,說什麼呢。”

果不其然,不消多刻雪便鏟清了,他們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金黎思回到徐行儉馬車上,將此事一並告知他。

徐行儉臉色凝重,可到底是半大的孩童,一時遇上這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放心那土匪下來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這是我們當大俠義不容辭的責任!”金黎思即便當下心跳如鼓,怕得不行,仍是嘴硬。

徐行儉扯著嘴角笑了下,緊張地握起身旁的劍。

其他人則都各自默默祈禱那群賊人放他們一馬。

可惜流年不利,一行人走不過兩柱香的時間,天色昏沉,林間躁動。

“上!”

忽然,兩邊竄出數十道黑影,亮著大刀衝上來。

“世子!”

金黎思與徐行儉暗道不好。

兵刃交鳴間,二人迅速翻身下馬車,金扶硯與崔管事抱起他們便向林子裡跑,身後侍衛竭力抵擋。

“他們要跑了,追!”

生死關頭,金扶硯這等文弱身子的人也跑得飛快。

崔管事年紀大了,落了一程,眼瞧著要追上來了,他猛推一把徐行儉,“世子快跑!”,隨後撿起刀發狠地向後頭追兵砍去:“啊!”

徐行儉紅眼發愣,被金扶硯一榔頭打醒,抓起他就跑,“咳咳,發什麼呆,快走!”

“爹…”金黎思儘力蜷縮在他臂膀間,試圖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沒事,沒事的。”金扶硯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拉著徐行儉,實在分身乏術安撫她,隻能抬下巴點弄她的頭以做安慰。

“嘶!”金扶硯死命狂奔中,雪覆得深,不慎踩中凸起的樹藤打滑,未摔著卻崴了腳。

“爹!”

“金大夫!”徐行儉連忙攙扶住他。

隨後,金扶硯皺眉每踏一步都如針紮般,疼痛難耐,額間大汗淋漓。

沒走幾步,他滑步將兩個小孩推進一灌木叢裡,抽出徐行儉的劍,猩紅的眼死死抓住徐行儉的胳膊:“世子,請你…”

他看著徐行儉與金黎思差不離的大小,說不下去,又道:“黎思乖乖,你們兩個好好藏著,聽到沒!”

金黎思涕淚糊滿臉,張嘴怎麼都說不出話來,猛地搖頭伸手要去拉住他。

“金大夫,我和你一起出去。”

徐行儉剛要起來,被金扶硯按回去。

“好好呆著!”

崔管事與侍衛抵抗不了多時,金扶硯不再多言,撈起徐行儉的外披往另一邊跑去。

“往那邊跑了!”

後麵追兵往金扶硯那頭追去。

金黎思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跑開,想叫出聲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啞了。

徐行儉反應過來,著急地捧著她的臉,擦拭她麵上的淚花,抱住她低聲道:“沒事的,馬上就好了。”

“啊——”金黎思淚止不住地往外迸,搖頭指著自己的發不出聲音的嘴,呼吸越發急促。

徐行儉亦是滿臉淚,捂住她急促呼吸的嘴,輕聲緩道:“慢些,”手撫平她紊亂的氣息,“慢些。”

漸漸平複後,金黎思張嘴仍是發不出聲,徐行儉抱起她,拍打她的背。

側頭去看外頭的黑衣人,對麵人數眾多,且訓練有素,非尋常土匪,是有人想刺殺他。

可當下情形緊急,他無法細想,待人去儘,他拉起哭得手腳發軟的金黎思。

不料竟有人反過來察看,眼尖還是看到他們二人,“在那!”

徐行儉一心驚,拉起金黎思便跑。

身後瞬間跟上了一大批黑衣人。

“啊!”徐行儉硬生生止住腳步。

前方是高崖,下頭是急湍的河流。

金黎思轉頭看馬上要追上來的黑衣人,在徐行儉猶豫間,左右都是死,不如賭一把。

她隨地搬起塊大石頭砸下去,隨後拽著徐行儉就跳下高崖。

一聲巨響,如肉拍在石地上。

追兵向下看,二人已無了蹤影。

“老大,這摔下去還有命活?”

打頭的人冷哼一聲,“誰知道呢,繼續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飛湍急流中,一人破出水麵。

“咳咳,咳咳咳,”金黎思與徐行儉身量不差,但人小沒什麼力氣,她吃力地拽起昏厥過去的徐行儉。

方才跳下來時,徐行儉牢牢將她抱在懷裡,可他卻是個不會水的。掉下來沒幾下便沒了力氣,還險些把金黎思拖下水。

金黎思廢了好大勁才把他撈起來,等仔細去瞧他時,這才驚然發現他頭被砸了個大窟窿,出了好些血。

她顧不了那些,先救醒再說。

學著從前村口大人救落水的人一般,狠壓幾下,再嘴對嘴吹氣,反複幾回,徐行儉咳嗽一聲終於把吃進去的水吐了出來。

“咳咳,”徐行儉悠悠轉醒,視線模糊間先抬手去摸身邊的金黎思,確定她毫發無損後才放下心。

沒過一會,他心又沉了下去,他看不清東西了。

“我好像看不清東西了。”

金黎思苦中作樂地想道,真是,一個瞎了,一個啞巴了。

她扶起徐行儉,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指不定還在追他們。

現在一個瞎了一個啞巴了沒發交流,路上遇到礙事的東西,金黎思隻能拍拍他往旁邊拉。

脫離了要緊關頭,兩人才終於覺著冷了,寒風中齊打了個哆嗦,悲從中來。

好在金黎思終是找到一個小洞穴,大些的人還進不來,恰好夠兩小孩出入。

又像是天意,兩人方躲了進去,又開始下起了雪,蓋住兩人的足跡,追兵怕是更難尋。

可同時也冷風也更蝕骨,徐行儉摸著金黎思,一狠心脫了衣裳,單用溫熱的身子去包住瑟瑟發抖的金黎思。

“抱著你,不冷了。”

金黎思也學著回抱住他,給他搓手哈氣。

“謝謝你,若不是你或許我早就死了。”徐行儉更是用力緊抱住她,試圖將自己僅有的些暖氣傳給她。

金黎思抓起他的手,寫道:不謝,應該。

未寫儘徐行儉也知她的原話,不用謝,這是她這個大俠應該做的。

“那也是我欠你的,可惜打不了欠條,不過我絕不會賴賬。”

金黎思被他逗得悶笑一聲。

兩小孩依偎著取暖,冬夜漫長,又是這樣要命的情形下來,皆疲倦不堪,昏昏欲睡。

金黎思即將要睡去時,急忙搖頭,不行,徐行儉他頭上有傷,外頭還有追兵,她得守著不能睡。

待徐行儉睡去後,她一點一點擰乾兩人的衣裳,攤在地上,這沒處生火,也不能生火。

她借外頭的月光瞧見自己凍得發紫的手,鼻頭一酸,小聲抽泣。

不知過了多久,止住情緒抹了把眼淚,去看旁邊的徐行儉,他蜷縮著發抖,金黎思急忙抱住他,忽然發現他身上異常的溫度。

她額頭貼上徐行儉的額頭,終是確定發熱了,撿起地上幾件半乾的衣裳團團蓋住他,自己再包緊他。

金黎思記得她病了時,巧娘會抱著她哼歌,這樣她就會好很多,於是也準備學著巧娘哼些歌,忽然想到,自己哼不出聲。

最終隻能抱著他搖動,拍打他的背。

“咳咳…”徐行儉緊皺著眉頭,睡不踏實,喘著粗氣,臉頰也變得潮紅。

“水…咳咳…”

金黎思聽他叫著要喝水,給他包裹好衣裳,她才左右張望洞口,確定沒人後,忍著刺骨的冷意咬緊牙關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