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柳未夏安心沒多久,就被一聲巨響打破。

百米開外,一道衝擊炸開嘩啦衝毀樹,這一下引得正在聊天出神的紙人魔一齊仰頭。

說巧不巧,就在此時一塊青石從另一處打出,一連打穿幾個魔族,石頭如同落雨般砸下,紙人魔如同泄了氣的氣球,被砸的皮開肉綻。

柳未夏收回正要伸出的手,努力辨認那暗處隱藏的人:“裡麵的是誰?”

“哼,謝餘寒。”遲西易非常看不上這個大師兄,對他總是左一句不滿又一句不忿,把挑事的意圖都寫在臉上。

不理會他隱隱流出的不喜,思忖片刻,柳未夏一章拍在遲西易頭上,在他驚訝羞怒的眼睛裡指像爆炸的地方:“那裡記得有誰麼?”

遲西易一頭霧水,莫名其妙:“誰都沒有,我的靈識沒探到那就被阻攔住了。”

“廢話,師祖走的方向就是那。”柳未夏麵無表情,手指抵住下巴反複摩挲,短時間內做出抉擇:

歸途劍還被封著,現在正是拿劍的好時機,隻需讓多餘的人離開。

另一邊,藏身牆後暗處的地方掉下一塊東西,瑩白色衣角一閃而過,氣息消失。

柳未夏知道謝餘寒已經趕去陳林照那,瞄了一眼遲西易,不動聲色催促:“你不去看看?方才那樣大的動靜,若是驚到了城內其他魔族,便更不好對付。”

“怕什麼,謝大師兄已經去了。”遲西易習慣性嗆了一句自家師兄,悠閒自在的模樣像極了凡間不諳世事的紈絝少爺。

柳未夏在心底暗罵一句,當即解下身上裝著符紙的香囊,滿臉擔憂道:“謝師兄都去了,看來一定凶多吉少,這是長老給的保命符,你拿著快去看看。”

“全靠你了,遲師兄。”

他心漏了一拍,掌心的香囊如同烙鐵一樣燙手。

遲西易現在腦子飄忽忽的,被柳未夏一句話哄得找不著方向。

“我就說沒了我不行。”

遲西易滿腦子剛才那句“全靠你了”,隻覺得他被放在一個極其重要的地方,一股名叫激動的心情直衝腦門。

飄飄忽忽接過香囊,他定定眼睛,走前還不忘炫耀一番自己的實力。

爆炸聲聚集了前來的所有弟子,門匾最終沒有被破壞,高高懸掛在簷下,落網生灰。

柳未夏輕車熟路找到角落的暗門,拔下發間的銀簪,挑出石磚中鑲嵌的土石。

“轟隆!”

暗門應聲而開。

一隻青灰色的利爪伸出,尖銳的指甲刺向雙目,黑暗中應該是看不清的,但柳未夏好似有所預感,一動不動。

利爪果然停下,周圍的暗茫抵擋住襲來的攻擊。

柳未夏低低輕笑一聲,越過暗茫的保護,抓住那利爪!

黑暗中,劈裡啪啦的響聲在手底下發出,如同烤肉滋出油沫。

它大聲慘叫:“你是誰!為什麼會知道暗門所在,這法術又是從何而來?!”

“三宗名揚天下,你們為了歸途劍廢了不少人力,隻為確定柳未夏是否活著。從修真界輾轉凡間,又到了倚天城,隻為藏一把早已無主的廢劍,你猜,來的人應該是誰?”柳未夏抓著它一把扯出黑暗,鎮定的麵容轉冷。

藏著的是一個魔族,不過她長得蛇身人麵,三股辮下綴了好幾顆珠寶,渾身散發著一種誰來誰死的陰冷感。

偏生被柳未夏捉住,它無可奈何,隻能狂怒;“你們道蒼宗的人若真在意這把劍早就該找到,何必等到現在!二十年前柳未夏死時這劍就輾轉幾手,現在找去不過是和我們目的一樣!”

“你們難道不怕柳未夏回來,難道當年將人挫骨揚灰,鎮魂封棺的不是道蒼宗?”她陰森的吐出蛇信子,尾巴趁人不防纏向脖子:“裝什麼情深義重,你們也算不上什麼好人!”

蛇尾還未纏上,一隻手從後點在滑膩的蛇皮上,蛇魔再一次發出淒厲的慘叫。

不清不中的呼吸聲落在身後,一隻手搭在她身上,微不可查頓了一下,為她佛開肩膀上的落葉。

陳林照來的速度很快,但身上沒有風塵仆仆的趕路痕跡,“來晚了?”

該是平常笑吟吟的,不知為何心情非常糟糕。

他上挑的眼尾壓著,掠過柳未夏抓著蛇魔的手時瞳孔一縮。

柳未夏慶幸來的不是兩位麻煩的師兄弟:“不晚。”

不該笑的人反而笑了;“剛好有收獲,既然有你把守,那歸途劍一定在裡麵。”

陳林照撥開她的手,長長的眼尾耷拉著。

那是極其明顯的一個不悅的信號。

陳林照把她的手捧在掌心,從上到下細細看了一遍,生怕落下什麼痕跡。

檢查不出什麼傷痕,便隻能作罷。

柳未夏不明白對方在做什麼:“怎麼了?”

“傻愣著做什麼?”陳林照平靜的不像在罵人:“為什麼不躲遠點?”

柳未夏:“……就,意外。”

躲遠點她還怎麼把蛇魔引出來殺了?

她打著哈哈抽手,試圖蒙混過關,動了幾下仍舊在一片桎梏中。

陳林照不準備放過她。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回答,唇角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麵色溫柔地禁錮她。

他牽著她的手,越過目睹一切的蛇魔,走進打開的暗室內。

走出不過三米,蛇魔所在的地方驟然炸開,血肉混雜白骨劈裡啪啦濺上牆麵。

禁錮她的手掌寬大且乾燥,但非常用力,生怕她跑掉一樣。

柳未夏覺得不太對。

但陳林照的溫柔又做不得假。

她努力跟上步伐,矮了一截的身體想要並肩有些吃力:“慢點!”

前麵的人還在走,步伐仍舊很大,沒有一點要慢的趨勢。

柳未夏滿腦子他吃錯藥了?嘴上還是輕聲安慰:“您走那麼快做什麼,劍又不會跑!”

空蕩蕩的暗室,隻餘她的回音。

柳未夏扶額,眼角瞥到二人交握的手,十指緊緊相扣,不留一點縫隙。

這是一個很親密很曖昧的姿勢。

忽然間的靈光一閃,柳未夏叫他的名字:“陳林照?”

她叫他的名字,剛開始沒有反應,當發現他並沒有厭惡的情緒,就一遍一遍喚著,嗓音繾綣溫柔。

終於到第三十八次,牽她的人有了動靜。

陳林照轉頭,平靜地看著她。

或許是陳林照的眼睛太過於平靜,也或許是燭火模糊了她的視線。

柳未夏心漏了一拍。

可太過於平靜目光比風雨欲來的暴怒更令人害怕,望不到眼底的情緒,隻能一點點試探。

柳未夏試探著,又喚了一聲:“陳林照?”

聽到她又叫自己的名字,那股無名火才消下去一點,陳林照終於不再是繼續裝聾作啞:“聽見了。”

見他終於肯理人,柳未夏也就不再執著於叫他,隻是看他的反應又實在好玩。

沒忍住又叫了他一次。

在對方即將發作前,柳未夏回握住他的手,十指不再隻是虛扣在一起。

溫度通過接觸的皮膚傳遞。

柳未夏搖搖手腕,催促他走的快點,還特地拖長了腔調,尾音在猛的一頓下上揚:“這樣就不會跑丟了。”

話音剛落,她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顫動,上百隻蟲子從地縫裡鑽出來。

密密麻麻的驅蟲鋪滿掙個地麵,沒有落腳的地方,柳未夏看得頭皮發麻,嫌惡地朝著陳林照身後挪過去一步。

她踢走快要爬到靴邊的蟲子,又往後挪了一步,離得更遠些:“怎麼這麼多?”

陳林照回看她一眼,低喝一聲。

前方的土鱉頓時被掀翻。

繞過那空出的一片地方,柳未夏步伐都輕快不少。

腳下爬出來密集的土鱉湧向四麵八方,經過側邊他們所在地時分至兩側,似乎在懼怕什麼。

跟著陳林照,腳下獨自開辟出一條路,腳下雖沒有土鱉聚集,但它們仍在蠕動。

柳未夏忍不了這些東西礙眼,又拿他們實在沒辦法,扯著他三兩步跨到另一個暗門前,找到一塊沒有土鱉經過的空地站住。

室內陰森幽暗,夜視視力不好的人根本無法看清,其中磚石的紋路斑駁,一不小心就會摸到彆處。

柳未夏尋著記憶,好不容易找到那處開關,摁了下去。

暗格呼啦一下打開,歸途劍從中露出半個劍鞘,另一半卡在半途,怎麼也出不來。

柳未夏眸光閃動,雖然看不清楚,仍舊準確找到劍的位置,用力往外拔:“這地方看起來不止一個暗門,機關阻礙又多,那群魔族怎麼想的把劍藏這裡?”

柳未夏理解不了魔族的腦回路,很顯然沒幾個能理解的。

陳林照見她拔的吃力,便一隻手貼在牆麵上,罡風順著縫隙打出,卡住的機關一下子通暢。

劍刺啦摩擦石磚,很輕易就拔出來,柳未夏擦掉上麵的灰塵:“劍身還好好的,這蛇魔居然沒把劍給融了?”

“他們融不了,歸途劍所用的材料世間罕見,非是常人所能鍛造。”陳林照低頭盯著劍柄尾部鑲嵌的白玉,“單這白玉百年隻有一塊,更不用提上麵的其他東西。”

柳未夏抬起眼睛,與舊劍重逢的感歎已經消失一半:“這是柳未夏的劍,你怎麼這麼清楚?”

陳林照斂了眸。

昏暗的陰影之中離燭火足足三尺遠,昏黃搖曳的亮火打在他側臉上,柳未夏看不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