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旬的嘶吼罵聲傳遍石室,一聲一聲回音跌宕起伏。
劇烈的扭動下,他兩隻手分開來,胳膊以一種堪稱驚人的角度扭了回去,這一動作李旬痛的麵目猙獰,臉皺成一團。
“好疼!柳未夏你是想我死麼!”
李旬掙紮著罵出這句話,不料她上手又是一下,另一隻胳膊再次扭轉,疼痛徹底占據感官,李旬隻感到大腦一瞬間空白。
痛,實在太痛了!
簡直比抽筋剜骨還痛!
此時柳未夏簡直是他肚子裡的蛔蟲,看一眼隨口接道:“這才哪到哪,抽筋剜骨可比這個痛多了。”
前世誅魔台上誰不知道她筋骨儘斷,最後的誅魔陣法不是她不想跑,而是跑不了。
化神後期的修為,闖一個誅魔陣輕輕鬆鬆。
可她修為儘廢,已是凡人。
石室內的角落裡,架子中央插著刀刃仍舊鋒利的寶劍,樣式和現在的弟子劍一模一樣,唯一區彆的是劍刃上漂亮的紋路。
飄逸的雲紋深深嵌入其中,仿佛要貫穿薄薄的刀片,貼近劍柄的地方劃痕更是深入,被人狠狠抹掉字體。
這劍非常漂亮,任誰看了都會想要。柳未夏從架子中抽出,寒芒閃爍出她微抬的眉眼:“降魔塔建了一百五十年,從來沒有聽說過裡麵還有這種地方。器具用品這樣齊全,磨損的程度看來不止生活了一年。”
她轉向還在掙紮的李旬:“說吧,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陣法啟動之後,人的皮肉和石床就像是骨肉相連一樣,強行離開就好似從身上撕下去一塊肉,痛的麵目扭曲。
隻有兩隻手能動,李旬拚命把腦袋拔出來,“我怎麼知道!那破牆一點不結實,推了一下我就到這裡麵,剛想看看就和石塌綁在一起,難受死我了!”
他揉著臉,一抬頭柳未夏正在觀察那柄鐵劍。
李旬:“臥槽,你從哪拔出來的!”
柳未夏點點身邊的武器架,彈落指尖灰塵。
“臥槽!”李旬再次爆發震驚的叫聲,“這玩意起碼十幾斤重,我怎麼也拿不起來,你力氣這麼大?!”
他的驚訝落在柳未夏耳中堪比噪音,但令人值得深思的是,李旬說‘這東西起碼十幾斤重’,說明他來的時候就拿過,而劍紋絲不動。
可這柄劍在她手中輕巧如鴻毛,幾乎感受不到重量。又是從哪來的十幾斤重?
這就奇怪了。
她並沒有告訴李旬這一點,算是應下了這個力氣大的人設。
那邊李旬一遍驚訝,又躍躍欲試地叫她:“你快試試,用這柄劍把陣法批劈了,我這個姿勢快要累死了!”
不怪他叫囂著辛苦,李旬現在腦袋昂起,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挪到前麵,手肘撐著石塌,有點像做到一半的鯉魚打挺。
“……噗。”柳未夏沒忍住,嗓子眼中溢出一絲含蓄的笑意。
柔和了她自帶的高傲氣質。
她美得像是畫中漂亮的仙子,細柳長眉,雙目含情。
李旬一時看呆了雙眼。
寒芒一閃,劍光毫不留情地斬碎遺留在上麵的陣法,柳未夏運轉周身靈力,凝聚出的劍意氣勢洶洶直衝石床。
哐當一下,石塌裂為兩半。
這麼久終於得救,李旬活動身上痛的撕心裂肺的手臂,閃身從石塌上麵跳下去:“什麼破陣法,把我黏在上麵這麼久不能動,我還以為要在上麵過年呢!誰做出來的,也太惡心了。”
空氣靜謐,無人接話。
李旬本想緩和一下氣氛再說些什麼,卻隻見柳未夏盯著石塌發呆。
降魔塔有這種地方,柳未夏確實沒有聽說過,但石塌上麵的陣法她見過。
就在已經逝去的法修尊者墓陵卷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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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石洞內,藏書閣建立在降魔塔內部,九階降魔塔樓梯旋轉,向上看去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洞。
站在底部,一隻腿踏上台階,李旬遙遙抬頭遠望:“這麼高?我們就不能用法術飛上去麼?”
柳未夏緩緩踱步上樓:“飛不了,降魔塔裡的妖獸對靈力波動非常敏銳,你現在動用靈力,過不了一刻就回腦袋落地。”
這樣妖獸眾多的地方,如果是謝餘寒還有一戰之力,但她和李旬兩個還未結丹的不入流弟子,過不了一時半刻就會被撕成碎片。
聽她這樣說,李旬捂住心口。
慶幸剛才自己沒有動用靈力,不然小命不保。
杜絕妖獸發現的方法其實很簡單,隻需要隔絕他們周身靈力,到了一定境界的妖獸擅長用靈力感知周圍,而不是用五感。
以前她戒子囊裡有不少天靈地寶,隨便一件就能在這裡麵橫著走。
可惜……若是有斷靈符就好了。
斷靈符在市麵上價錢非常高,除非是有錢的大怨種,一般人都會選擇一個較強的同伴和眾多護身法器。
有錢的大怨種……
柳未夏停住,慢悠悠轉頭看向身後低頭的人。
感受到視線,李旬抬頭一臉疑惑:“?”
“什麼!你還想要斷靈符?!”李旬護住戒子囊往後藏,滿臉都寫著‘要符沒有要命一條’:“你知道斷靈符有多貴麼,那可是我省吃儉用整整兩日才買下來的!不行,絕對不行,你想想彆的辦法!”
台階上的人逆光而站,發絲和衣裳泛著冷白色的光芒,她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李旬忍不住一哆嗦。
好可怕。
那眼神,像極了深淵中幽冷的毒蛇。
毒蛇輕輕扯出一個陰森的微笑,吐出蛇信子:“好啊,那就等著石首分離吧。”
草!
他還不想死!
李旬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戒子囊遞過去,一臉忍痛割愛:“就這一次,就一張!不許拿多!那可是我攢了好久的錢才買下的!”
柳未夏:“……”
他的戒子囊中雜物很多,一打開柳未夏就被裡麵一堆好看但沒用的法器震撼到,從裡麵扒了很久找出兩張皺巴巴的斷靈符。
李旬攥著戒子囊,依依不舍地盯著柳未夏注入靈力,把符紙貼在二人身上。
斷靈符生效,二人周身圍繞著淺淡的光芒。
降魔塔最頂端的藏書閣,閣內書架空空蕩蕩,角落結滿蜘蛛網,一股陰風由下至上,吹的人心惶惶。
沒見過這幅景象的李旬左看右看,跟在她身後一刻不離:“這裡怎麼破成這樣,也沒人來打掃,真是太不負責了。輕薇師姐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話中的嫌棄溢於言表。
照著記憶中的位置,一塊石磚輕輕往下深陷,同之前一樣木門向兩邊敞開,柳未夏站在陰暗和月光的交界,側臉鍍上銀霜。
她抬腳踏入暗門,眸色晦澀:“相傳降魔塔中存放了三件靈寶,藥書,玄鐵和明珠。明珠鑲嵌在塔的最高處,而藥書和玄鐵各分布在書閣地兩個暗室。”
“我明白了,輕薇師姐是為了藥書!”
李旬眨眼間就想明白其中的淵源,心中讚歎不愧是輕薇師姐,果然是他們這種凡人無法比擬的。
進入的暗室窄□□仄,跨過陰森濕冷的小道,前方的小道隻能容下兩個少年體型的人,進入房間方才視野開闊。
李旬察覺不對,僵著身體試探問:“輕薇師姐真的會來這裡麼,你確定我們走的是對的?”
“她不會來。”
李旬:“為什麼?”
“因為藥書不在這裡,在這裡的是玄鐵。”柳未夏推開沉重的門,沉沉地盯著中央懸空的玄鐵,“我要找的玄鐵。”
李旬:“啊?”
李旬震驚,李旬炸了:“什麼!你要拿走玄鐵,你知不知道長老多寶貝降魔塔裡麵的東西,你是想被逐出師門麼!”
李旬擋在她前麵,試圖用真誠的話勸她回心轉意。
柳未夏撥開擋在麵前的人,玄鐵漂浮在空中,周圍並沒有保護罩,柳未夏伸出手試探地點了點。
她不鹹不淡說:“你不說出去,被除名的也就隻有我一個。留下來還是和我一起被趕出道蒼宗,你自己選?”
這還用選麼?!
李旬:“我我,我不會說的!我才不要離開!”
他不是傻子,傻子才走。
李旬心中糾結,他和柳未夏雖有些過節,但也沒法眼睜睜看著她自己作死,而柳未夏現在正在——撫摸玄鐵?
下一刻,李旬眼睜睜看著玄鐵在原地轉圈,然後圍繞著女孩的身邊歡呼雀躍,時不時蹭一下她的臉頰,表現的尤為親昵。
像極了,被馴化的靈寵。
“?”
李旬呆住:“這是,玄鐵?”
他有點懷疑了。
撫摸著手中活蹦亂跳的玄鐵,冰涼的溫度貼在掌心,柳未夏能清楚的感知到玄鐵裡麵的靈力。
熟悉的感覺,柳未夏一眼斷定這就是她本命劍上的玄鐵。
“你你你,它它它!”李旬驚叫,“你倆認識?”
柳未夏頗為無語地看他一眼。
李旬湊過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親近人的玄鐵,怎麼跟山上那隻看門狗似的。”
把稀世玄鐵比作看門狗,也隻有他一個了。
不過。
柳未夏看了一眼親親熱熱的玄鐵,倒覺得他也沒說錯。
石門嘩啦作響,朝後看去原本開著的石門逐漸閉合,李旬大驚失色,站在原地嚇掉了魂。
柳未夏抓住興奮的玄鐵,一隻手拽著李旬的衣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著人衝出房間。
“臥槽,我要死了。”李旬一臉菜色,驚魂未定。
柳未夏拍拍他的臉頰,絲毫不留情:“傻了?道蒼宗不收傻子。”
李旬瞬間清醒:“沒傻我才沒傻!”
站在最頂峰,碗大的窗戶並排開在牆壁上,柳未夏欣賞著道蒼宗夜間靜悄地景色,倒數第三聲時謝餘寒從下禦劍破出,輕飄飄落在頂樓。
和她預料的時間差不多。
謝餘寒動作急促,柳未夏看到他蹙起的眉心,暗道不對。
“楚輕薇出事了。”
李旬跳起:“什麼!”
“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