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睡神小七
人們沉浸在水藍星重獲光明的喜悅之中，卻對所到之處即將引發的可怕災難一無所知。
————《水藍星宇宙遷徙實錄》
辰星曆302年6月15日，東洲三區一號基地，春城。
遙遙懸掛在城市穹頂的人造太陽微弱無聲地閃爍了幾下，枳黃的光暈像是耗儘了能量，“噗”的一下徹底熄滅了。
偌大的地底世界霎時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靜。
突然間，城市西南角一座完全看不出輪廓的建築內此起彼伏地響起一陣陣混亂嘈雜的電子“滴”“滴”聲。
吵得非常熱鬨。
榮戈倏地睜開一雙燦然明亮的藍眼睛，短暫的混沌過後，他下意識把左手伸過來看了一眼智能手環上的日期和時間。
上麵顯示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月！
現在是太陽曆標準時間上午十點三十五分。
什麼情況？
他頓時嚇得一個激靈，一個打挺就想起身，結果卻“砰”的一下撞上狹小的休眠艙頂蓋，痛得他忍不住捂住額頭險些斷裂的小角哀嚎著低罵出聲，“靠！”
忘記這裡不是自己床上了，果然是睡得太久腦子都變遲鈍了。
不過眼下這不是重要的事，想到這一次的保護性休眠竟然持續了這麼長時間，一股濃濃的不安湧上心頭。
還是早點出去搞清楚當前狀況要緊。
耳邊“滴滴滴”的聲音還在響個不停，榮戈呲牙咧嘴地關掉提示器的警報音，隨後抬起右手熟練而精準地按下休眠艙內部控製開關。
沒等艙門完全打開，他便四肢並用匆匆忙忙從裡麵翻出來，清瘦的少年行動迅捷，動作乾淨利落，一舉一動都顯露出明顯經過嚴格訓練的痕跡。
才剛站穩，榮戈第一時間向四周張望，打算著先去尋人，找到自己的同學和教官再說。
可惜視野內映入一片昏暗，外麵根本沒有照明，倒是遠處有三兩點熒光在微微晃動，讓他至少不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以至於往前多走了幾步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黑暗中還有四處飛揚的雜亂人聲，此時和他一樣從休眠中醒過來的人應該並不少。
這裡是水藍星人類命運共生聯盟特彆建造的緊急災難防禦所之一，占地空間非常廣闊，基本可以容納整個春城三分之二的人口進駐。
裡麵最基礎也最重要的設施就是休眠艙，一眼看去，全是陳列整齊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的形似棺材樣的銀灰色長方形盒子。
每當遇到人類無法抵禦的重大事故災難，聯盟官方就會強製安排所有人來到這裡進行休眠。據說休眠艙的防禦力是可以放在太空漂浮幾十年都不會完全損壞的程度。
此刻防禦所就如同一架剛開始運轉起來的巨大機器，黑暗中一個個外藐各不相同有的甚至稱得上奇形怪狀的‘人’陸陸續續從這些小盒子裡爬了出來。
觸手、尾巴、羽毛……
塑膠、金屬、植物……
液態、固態、氣態……
應有儘有，獨特且喧囂的人氣快速充滿整個空間，氛圍看起來很是和諧。
每個人的語氣都帶著幾分如出一轍地茫然，不同之處在於有的人忐忑不安，有的人淡定平靜，甚至還有喜形於色呼朋喝友的人。
“怎麼沒有光啊？”
“是因為休眠太久，主控室能源用完了吧！”
“不可能，很久以前防禦所就因為休眠出過能源不夠導致的事故，後來主控室一般都是添加至少可以維持防禦所一年運轉的能源才啟動使用，現在才多久。”
“會不會出故障了？”
……
榮戈一邊舉著智能手環光幕的微弱光亮艱難無比地在狹小擁擠的過道移動，一邊聽其他人的談話。
視線跟隨眾人時不時往上瞟兩眼，透明的建築外牆沒有照進來一絲光線。
情形有點不妙。
各大基地用來維持休眠艙運轉的主能源室正是一顆掛在城市穹頂的小型人造太陽，使用耗能是極其珍稀的太陽能，儲量用一點少一點。
因此平日那裡都隻定期提供短暫的足夠調節植物生長所需的光照能源，能省則省。隻有在開啟防禦所休眠期間，為了足夠維持人類生命存活，保障萬無一失，聯盟官方並不會吝惜用量。
眼下人造太陽卻已經熄滅，人們縱使一肚子疑惑也無計可施，隻能和榮戈一樣借助智能手環的顯屏光幕勉強照亮周圍，先解決眼下問題才是正事。
等開屏的人多了，環境周邊就逐漸亮堂起來。
無論是找人還是準備離開都方便許多。
榮戈也很快看到了熟悉的麵孔，剛想過去集合叫人，後背卻冷不丁被拍了一記大力金剛掌，一股痛意瞬間席卷而來，他禁不住‘嘶’了一聲，往前踉蹌了兩步，轉頭看去。
“榮哥！”
來人嗓音洪亮，身材魁梧，膚色青灰，頂著一顆圓溜溜的光頭憨頭憨腦地站在他後麵，像一座小山似的矗立在那裡。
榮戈沒好氣地反手回了他一肘拐，“知道你基因裡全是石頭吧，下次用力小點成不？痛死我了！”邊說邊伸手去揉肩膀。
石江是他同班同寢的好友，年紀小他兩三個月，是特殊金屬類變異人，力氣和防禦都是數一數二的強橫，就是性格憨了些。
“啊？”石江聽完有點摸不著頭腦，語氣委屈到，“可是，我用的力氣分明和平常是一樣大的啊！”
“真的？”
不可能吧，難不成一覺起來我還變弱了？
榮戈臉上掛著明晃晃的懷疑，心裡卻知道石江是個從來不會說假話的人，所以他說沒用力就是沒用力。
那他是怎麼回事？
雖說和同齡人中那些動輒往兩米以上變異的大高個相比，他一米八的身高顯得有些矮小，但在體魄和力氣訓練上他可從來沒輸過。
現在弱不禁風成這樣？拍一下就仿佛被人揍了一頓似的？
他不由得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簡便乾練的火紅色訓練服包裹著修長清瘦的身體，白皙如紙的皮膚……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啊，視線滑過下垂的左手臂，忽然他按揉肩膀的右手停下來，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盯著一小截露出的手腕，肯定有異樣，再度捏緊肩膀按了按，觸感柔軟。
電光火石間，一股明悟襲來。
等等，他的鱗呢？
榮戈大驚失色，一把撩開衣袖，隻見手臂光滑細膩，粉白交錯，而以前層層疊疊覆蓋在上麵的一層堅硬細小的銀鱗完全不見蹤影……
石江沒注意到他的動作，還在原地急得團團轉，慌忙想要證明，“是真的……”
榮戈卻恍惚地擺擺手，竭力壓下心中慌亂：“好了，沒不信你，可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們先去找教官……”
話沒說完，旁邊不遠處陡然傳來一聲女聲尖叫，“天呐，烏滔你的翅膀怎麼沒了？”
這一叫，瞬間吸引來一堆好奇的圍觀群眾，大多數都是十六七歲的青少年，畢竟這一帶安置的本來就是基地各個學校的學生。
榮戈聞言立馬聯想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難不成還有彆人也出現同樣的狀況？為了看得更清楚，他好奇地帶著石江往那裡走去。
“去看看。”
榮戈靠石江開路順利成功擠到第一排，一路過來他真的確定了一點，他的體質確實在下降，力氣也小了很多，竟然連人群都擠不進去了。
他重重的喘了口氣，來不及思考更多，看向被圍在最中間的兩人，不巧，他剛好都認識，丟翅膀是他同級的同學，另尖叫出聲的女孩則與他同班，叫做全欣。
剛想問問具體情況，就聽見周圍的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討論，一開始都在說烏滔離奇消失的翅膀，過了一會兒，其中部分人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同樣出現了一些異常。
有膚色轉化的，有肢體增減的，有形態重塑的……
每個人各不相同，變異方向也是五花八門。
眾人齊齊悚然，這種毫無征兆，悄無聲息的改造，簡直細思極恐。他們從來沒經曆過，也沒聽說過。更何況在這之前，所有人可都躺在全球安全度最高的休眠艙裡，如果它都擋不住……
據說每次發生大規模異變都會有很多人無法承受異變的改造痛苦而死，但這回的異變他們從頭到尾毫無感覺，也沒受到什麼痛苦。
抱著惶恐，大家不敢繼續深想，多思無益。
這時全欣看到擠進來的榮戈和石江，眼神瞬間煥發光彩，她高興地道，“榮戈你可來了，你快來看看這到底怎麼回事？大家身體都出問題了。”話沒說完，她就發現榮戈的身上的不同，“誒……好像你臉上的銀鱗也沒了！”
榮戈作為第一高級軍事高校的學生，成績成年名列前茅，雖不是最好的那個，總歸會比她這種普通人強得多，隻是沒想到連他都中招了。
榮戈摸了摸自己的臉，努力冷靜下來，安撫道：“我也一頭霧水，正準備找教官呢，就聽到你的聲音。”
全欣猜測道：“難不成又遇到新的輻射或者真菌病毒了？怎麼還有二次異變的啊！”
眾人爭論聲越演越烈，作為整件事的導火索，烏滔欲哭無淚，一臉無助，腦袋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後背轉動，似乎想要看清自己沒有翅膀的樣子，渾身上下寫著四個字—忐忑不安，鼓起勇氣開口道，“要不我們還是找教官問問吧？你們看到教官了嗎？”
大家一經提醒，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著急忙慌地到處找人。
榮戈看著亂糟糟一團，頭都大了，隻能站出來高聲維持秩序。
“都站在原地彆動，讓兩個人到教官分配“區域叫人。”
有兩個長著羽翼行動速度較快的很快離開，其他人焦急地在原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