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江渚流嚇得一鬆手就把鳥扔了出去,他甚至有些失聲:“你在說些什麼啊?”

“你喜歡白色啊!頭發是白的,胡子是白的。”

“就憑著這兩個原因?”

“你還喂了一隻白色的鳥。”小鳥點點頭。

“哪兒?”江渚流不解,他不知道自己何時喂養了一隻白色的鳥,什麼時候,還是被誤認了。

白鷺指了指自己,“我呀!我不就是白色的嘛。”

“好了,你不要再糾結了,我同意你養我。”小鳥直接蓋棺定論。

“我養你?”江渚流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我什麼時候說的?”

“我說的!”小鳥邁著優雅的步子,輕輕頷首。

“我不需要同意嗎?”

“你不是同意了嗎?”

“什麼時候?”

“你不是喂我吃魚了嗎?”

“這也算?”

……

江渚流實在是說不贏這隻壞鳥,所以他打算休戰。“我不想和你說了。”

如果要論武力,他的確能夠將這隻小生靈輕輕鬆鬆捏死,但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一條小小生命絕不該如此輕易地隕落。

白鷺也是說得口乾舌燥,太久沒有說話,和人說完這麼多話實在是太過癮。

她飛去湖邊咕嚕嚕喝飽了水,宣布到:“那今天我們先休息,明日再說。”

江渚流有些絕望,他真的快把這一百年來的話都要說完了,而明日竟還要繼續?!

但無法,一人一鳥隻得暫時休息,等待明日的最終結論。

.

第二日,明明太陽才剛剛升起,白鷺就叫醒了老頭,當然扯了扯他的胡子。

誰叫他平日裡對這個胡子寶貴的很!哼!

江渚流不需要吃飯,白鷺去岸邊隨便找了些甲蟲、田螺等填飽了肚子。

於是,今日新一輪論戰就此拉開序幕。

……

一人一鳥車軲轆話說了一轉又一轉,最後還是白鷺一錘定音。

“好了,我是小鳥,聽我的。”

最後,小鳥拋出一個殺手鐧,直接讓江渚流無話可說:“說到底,還不是你先把我關在這裡的,我都落單了……”

她的語氣也愈發委屈起來。

江渚流確實狡辯不過她,而且他也不明白為何此處封印會恰好把這隻小鳥關在這裡,的確,如果他沒來,這隻小鳥隻會死在這裡吧。

“當時,我不是讓你走了嗎?”

“哇——你真的要讓一隻孤苦伶仃的小鳥餓死、凍死才好嗎?壞人!”白鷺直接轉移重點。

奈何江渚流實在是不想招惹這個麻煩,所以他說:“可以給你另外找個好人家嗎?一定照顧好你。”

“嗯?什麼意思!你不喜歡我?”小鳥歪歪頭,綠豆大小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不、不是……”江渚流不想在這個問題過多糾結,不讓這壞鳥緊抓著問題不放。

隨後他解釋道,語氣越發小心翼翼:“一定要你喜歡的,你同意才行,可以嗎?”

白鷺想了想,隻是另外找個吃魚的地方,那確實能夠接受。

“好吧,我同意了。”白鷺接嘴,“我還想出去,我都呆在這裡太久了,我想出去玩。”

“沒問題,我們現在就走。”江渚流語氣裡帶著幾分迫不及待。

師父留下的話中不僅提及了生機,還交代自己要留在凡間一年。

或許是害怕有所異動吧?一年而已,江渚流表示自己等得起,但是帶上那隻臭鳥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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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鳥便相伴而行,沿著河流溯流而上,一路上還是靠江渚流釣魚喂飽這鳥,或許這老頭真的懂得什麼釣魚秘法吧?

朔南湖就是修真界與凡界的交界處,隻是因為封印而改變了些許的氣候,相較於外界要格外冷些。

他們沒走多遠便到了石橋村,一個熱鬨的村子。

進村的地方正是有座石橋,石橋未經雕琢,天然古樸,橫亙在那青柳河上,可能也曆經了上百年的歲月了吧。

南方的冬天樹木依舊蒼翠,連橋上的青苔似乎也沒褪色半分,隻是風變得有些刺骨,像小刀一樣一寸寸劃過肌膚。

冬日的陽光溫暖卻不奪目,市集熙熙攘攘,人們穿梭其間,挑選著各式各樣的年貨。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鮮紅的春聯、五彩的糖果和各式糕點堆滿攤位,空氣中彌漫著節日的喜慶和期待。

這是白鷺從未見過的景象。

“原來又是一年之始了啊……”江渚流感慨道,“真是山中無歲月呐!”

“那是什麼?”被江渚流抱在懷裡的小鳥發出疑問,同時好奇地把脖子伸得老長。

江渚流望過去,那攤上賣著的正是新鮮抓上來的魚,種類也多,瞧著也是活蹦亂跳。

白鷺瞧見人有些多,是堅決不敢從江渚流懷裡離開,隻能把脖子伸出來,表明她的決心。

“去瞧瞧嘛!”白鷺語氣有些軟。

除此之外,她還用腦袋在江渚流身上身上蹭了蹭。

江渚流心想:“明明隻是隻小鳥,心思還挺多,能屈能伸的。”

而且自己也沒有什麼其他事要做,也就順了她吧。

他抱著足有一個菜籃大的鳥走到那家賣魚的攤販處,問道:

“小哥,你這魚怎麼賣?”

“兩文錢一斤。”小哥頭也不抬地回答,手裡忙著掏肚刮鱗。畢竟要過年了,大家都要討個“年年有餘”的好彩頭嘛!

白鷺看著那魚離自己越來越近,趁著老頭問話的時候,脖子一伸,就要吃上霸王餐。

奈何江渚流這兩日也算是比較了解這鳥的性子了,一下就那長長的脖子給扯了回來。

江渚流低下頭,盯著白鷺交代著:“你給我老實點,不然就不給你吃魚了!”

“啊啊——”白鷺勉強附和了兩聲,表示她知道了。

但是,正是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壞了周圍的人。

“什麼聲音!”

“是什麼東西在叫!這聲可真難聽。”

……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這樣的議論聲讓江渚流不禁紅了耳框,要承認這壞鳥是自己的,可真是讓人難為情。

他小聲說:“白鷺,你把脖子縮進去,不要被人看見了。”

一個紮著雙丫髻的小孩突然叫了出來,“在這兒!是這個老爺爺在叫!”

江渚流一聽,驚了一跳:“小孩兒你可彆亂說,我沒有出聲呐!”

旁邊一位婦人也拉住了孩子,捂住她的嘴:“不要瞎說,爺爺怎麼會發出那個聲音。”

“我沒有,老爺爺懷裡有隻鳥,就是她在叫。”

白鷺感覺似乎有人在叫她,從江渚流的衣襟處鑽出來,“哈,在叫我嗎?”

“就是她!我就是聽見這隻小鳥在叫!”小孩開心地喊出來。“她白白的,好漂亮哦。”

站在孩子身後的夫人被突如其來的鳥頭嚇了一跳,手上不自覺使勁,一顆完美圓滿的發包就被捏扁了。

“娘——”

“好啦好啦,娘過會兒給你重新紮。”婦人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頭,以示安撫。

白鷺聽見誇自己的話,也是高興,專門衝著小姑娘搖頭晃腦的。

其他人則衝著江渚流問道:“老者是從何處來呀?竟然新年也在外鄉?”

“張老頭兒,你在那裡瞎打聽什麼啊?還是讓我來問。”

一個約五十歲的男子湊上來問道:“老人家,我倒是想和您打聽打聽,你這個胡子是怎麼……”邊說邊豔羨地瞧著江渚流雪白發亮的胡子。

江渚流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這可是他這些年來唯一的愛好了,不枉自己將這胡子還是打理得仔仔細細。

“的確是需要費心打理……”

又一個人問:“您一定是高人吧?現如今哪兒還會見到白鷺,而且這鳥竟也乖乖待在您懷裡,實在是、前所未見呐。”

白鷺聽見又提到了她的名字,又叫了起來:“啊啊,是在叫我嗎?我在這兒呢!”

“哎呦,離得近了才感覺這鳥叫的可真難聽。”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這老人家怎麼受得了的。”

“可能他耳朵本來就不太靈光了。”

“也是,畢竟年紀大了。”

白鷺不滿意了,“你們罵這個老頭我沒意見,可不興帶上我這隻小鳥哦!”

“老人家,你這鳥怎麼了?是不是餓了呀?一直在叫。”

“應該是的,我就要小魚就好。”得空後,江渚流連忙對攤主說。

“那實在是沒有小魚呐,要不來給您把魚切小塊些?”賣魚攤主滿臉堆笑。

周圍的人都乘機與江渚流搭上話,誰讓江渚流這個形象實在是招人喜愛呢,一看就是長壽多福的樣子,過年的時候賣給他東西,也算是結個善緣了。

“可以的,隻是給這鳥吃的。”

“五文錢。”

江渚流把錢遞給攤主。

攤主乾淨利落地敲暈了魚,如之前千百次那樣處理起魚來,手上動作不停,嘴裡的話也不停。

“老人家,您從何處來呀,快過年了也不回去?”

“實在是一人獨身而行,不知歲月,也不知年曆,連新春來臨也不知曉。”

“呀!是修行者嗎?”

“非也,隻是偶得緣法,半隻腳踏入法門。”江渚流道。

其實,他心中也不覺得自己比起凡人也似乎隻是壽命長些罷了,比起通透還不如稚子,要說法力也不敵天道輪回。

甚至他自己也有些懷疑自己修仙的初衷了,如今歲月變遷,而自己形影相吊、踽踽獨行,也不知最後落得什麼個下場。

“呀!那也算是賽神仙了”

“是啊,是啊,可真是厲害。”

“敢問老者高齡了?”

年齡,這個江渚流確實沒什麼概念了,他至少也活了一千多年了。但是這個年齡在人間確實不合適。

所以,他說:“一百歲了……”

“呀,期頤之壽,可得讓我們沾沾喜氣呀,老人家中午來我家賞臉吃個飯呀!”

“王老六,你可真是太不要臉了,老人家,來我家吃!我家中午吃肉。”

……

幾乎瞬時之間,石橋村來了個百歲的活神仙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村。

到最後,還是石橋村的村長攬下了招待之事,連白鷺也準備了專門的小魚。

最後,那個第一個發現白鷺的小姑娘伸出了手,“我想摸摸你,你可不可以彆咬我啊?”

小鳥沒說話,隻是歪歪頭,表示順從。

小姑娘也極有眼力見地把手放上了白鷺頭上,指尖輕輕摸了摸,“軟軟的,熱熱的。”

小孩兒笑出了聲,也極有分寸地放下了手,依依不舍地對小鳥擺了擺手,“回見,小鳥!”然後,任由她娘把她拉回了家。

小鳥沒有了玩伴,很快把頭伸了回去,整隻鳥都躲在江渚流懷中。

江渚流隔著衣服輕輕拍了拍她,感慨道:“如今人間呐!”

攤主也搭話:“老人家對這些畜牲還真是寵愛呐!”

“不是畜牲,是同行的小友。”江渚流不鹹不淡地絕了對方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