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墮落之神的化身,那些有法力的人身上很難執著追求世俗欲.望。
也隻有混雜了凡人之血。從青蓮村中走出來的少部分族人才隱約有些野心。
孫倪不能說是至今為止唯一能有如此低俗欲求的梅氏族人後代。但當世,他卻是獨一個能掌控龐大權力的墮神分身。
他壓製武將的勢力,裁剪軍費,在人們以為他要惡事做儘,想要將挪動的錢財歸於自己時,他偏又做了些實在事——他同樣也壓製了京城一堆無用的舊貴族勢力。
那些人的家族中已經少有才能之人,早被架空掛個好聽的虛名官職,到了孫倪這個特權的位置上也用不上手段便能讓他們徹底遠離了財源滾滾的後福之路。
做不了開源,這節流之舉也替這個國家難看財政狀況上略微寫上了順眼的一筆。同時孫倪還下令修繕了利國利民的地壩水庫,那要比燒著香火的寺廟有用的多。各方各地雖時不時會湧出流民躲進山中成了山賊打家劫舍,但都不具規模,也不過大半年一兩次害上些無關緊要的人,也用不著派上軍隊鎮壓。既然用不上軍隊,那裁剪軍費的舉措也算正確,這便又能在朝堂上為下次還有爭議的政策坐上鋪墊。
還有孫倪和其黨羽也在私下聚會時狂放地說:“治國最好也彆求盛世繁華開疆拓土的壯舉!光憑這兩年沒有叛亂,沒有戰爭,孫倪大人堪比聖人!”
那太監,那混混,那無賴裝得倒比貨真價實的聖人更有管理國家的姿態。
他能裝多久呢?
……
紫禁城,那處不改奢靡頹廢的宮殿裡有“毒氣”,這裡但凡有那麼一星半點地位的人就會在繁重的勞動後變得愚蠢。
聰慧者會愚昧,狡詐者會遲鈍。
梅含給孫倪做了補藥放在藥盒裡,裡頭紅絲內襯上擺放著兩枚半紅半綠顏色著實不一般的藥丸,孫倪拿著盒子細看到在這兩枚藥丸上還有零碎的微光,他問道:“裡頭有雲英還是金剛石碎屑,吃了不會劃傷腸胃?你不會像道士那樣胡亂煉丹哄我吧?”
“人骨曬乾密封,壓製在熔爐內,高溫炙烤三天三夜後也能晶瑩剔透。”梅含道。
“……”
孫倪默良久,艱澀地道:“你在開玩笑?”
“人肉之軀能做不死藥您不是相信了麼?現在隻不過用了那藥千萬分之一都不到的人提前先給您做了些補氣提神的藥,怎麼又很難相信了?”梅含倒笑的十分自然,“一共兩枚,義父若不放心,找人試藥看看怎麼樣?”
孫倪將兩枚藥都服了,他微微發顫的手捏住藥丸,一口將兩枚藥都放入口中,閉著眼嚼碎品味著苦的揪心的味道,最後才用茶水送服入喉。藥丸裡那些零碎閃光的顆粒在舌尖上全無割裂感,還比糕點還順滑,至少肯定了不會吃了腹痛。他已經對認知能力外的東西很難維持過長時間的震驚,更無恐怖畏懼的感覺,他期待著珍貴的神藥能給予他更強的生命力,豈能讓凡人品嘗!
梅含果真也沒有騙他!梅含從來都會讓他心想事成!
孫倪服下藥丸後立時耳清目明!看奏折的眼睛,寫披紅的手腕通通都沒了酸痛感,用晚膳時比平常還多吃了兩大碗飯,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他都像被抽得飛快的陀螺似的不知疲倦,快速淩厲高效地處理著送到跟前的事務,直到皇帝突然的召見,他才從工作中短暫抽身離開。
年輕的帝王見了他先是說了些客套的讚美。
這位皇帝在紫禁城中做身為皇帝該處理的事務寥寥無幾,曾經作為王室子弟被教導過的所有素養早被拋到九霄雲外。
這位奇葩的陛下很少住在自己富麗堂皇,宮人環繞的宮殿裡,他命人打掃出了前後四麵都有門窗方便出入的寬敞屋子,每隔兩三日宮外就會送進來兩大根木材進來,隻供這陛下坐木工用。
一拿起刨子刻刀,皇帝的懶散頃刻之間蕩然無存,他用比看女人更欣賞的眼光琢磨著木頭紋路的走向,那是他的摯愛,那是他唯一真正擅長,永遠能夠做得下去,消耗他漫長枯燥無味富貴生活中的樂子。
皇帝說做了張床要送給孫倪。
暗紅色的木床結構精巧,圍欄上雕刻著梅蘭竹菊的花樣,還塗好了生漆,看來準備已久。
孫倪從心底裡覺得這陛下還真有幾分做匠人的才能,滔滔不絕地和陛下討論著這張床怎麼選材怎麼設計如何拚接,然後才接受了這恩賞。
皇帝道:“卿近日為朕處理那麼多國家大事沒能出宮回府休息過,朕實在擔心你的身體,奈何自己也不如梅太醫會醫術,就想著做張舒適的床,你要是能休息好了才更能為我分憂啊!”
“謝陛下!”
晚上孫倪睡在了那張床上,幾日前服下的藥勁還在,他根本睡不著,翻來覆去地嗅聞著柔和的木香卻無法平靜。他還想做些什麼,明明知曉自己現在很累但腦中浮想聯翩,緊閉的眼皮上似乎被人在按壓揉搓,瞳孔中炸開一片藍一片紅的焰火,焦灼煩躁,他還是受不了沒來由的灼熱,猛然睜開眼——
沒有點燈的房間裡現在亮如白晝。
他的雙眸在黑暗中折射著獸類的綠光,屋內的陳設他看得一清二楚。伸手撫摸著那些床邊的圍欄,清雅的梅蘭竹菊雕花靈動秀美,他嗅到了雕花上不存在的幽深花香,看到了那花是鮮紅,葉是翠綠的顏色,它們變得柔軟多汁,栩栩如生,有露水還粘在上頭……
是的,有露水。
孫倪覺得自己指尖是濕潤的,他還感到舌尖發苦,口乾舌燥。
他還看到雕花上多出來隻雙翅一開一合的白蝴蝶,悠閒愜意地在吸食露水。
白蝶一生二、二生四……不斷分裂出同樣的白蝶分身,床頭已沒了什麼梅蘭竹菊,不僅這床、整個屋子都飛舞著紙片一樣的白蝶,數量恐怕有萬隻!
它們共同煽動雙翅,膩白的鱗粉已嗆得孫倪忍不住咳嗽。
“咳——咳——”
孫倪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四周的光亮慢慢在他的咳嗽聲裡暗淡。
“沒事吧。”熟悉的女人聲音就在他身邊響起,近的嚇了他一跳。
他最後都快把肺咳出來了,又突然在那女人說話之後止住,口中苦澀也回味不出來。瞳孔慢慢擴大什麼都難看清,昏暗中發光的懸浮細微顆粒變成一團柔和的燭光,那女人麵目朦朧的臉難掩豔美,她將舉著的燭火放在床頭邊的凳子上,讓光亮繼續僅籠罩著半張床那麼大的地方,一邊摸著孫倪冷汗直流的脖子,一邊與他額頭相抵。
屋內最後一隻白蝴蝶撲向小小的火焰,無聲地與燭心一同燒成黑灰封在蠟中。
不是幻影,孫倪從不覺得自己有豐富的想象力能幻想出剛才那副奇幻的場景,一切都千真萬確,梅含的神藥說不定激發了他據說已經微末的靈力,他也能短暫地使用法力,創造出了剛才的奇景!孫倪覺得自己果真超越凡人,超越規則,所思所想皆有可能成真!
“麗妃娘娘……”孫倪呢喃道。
他再不用顧忌綱紀倫常,儘情摟抱親吻著先帝的妃子,情愛濃鬱厚重,令他思考不了什麼國家大事,他不想知道麗妃為什麼又來到他的身邊。
因曾要顧忌這女人先帝妃子的身份,孫倪更加的渴望要了她,不僅今夜,今夜過後的每日,他恨不得也還要她,就讓她住在這裡,共同躺在這床上。
孫倪原本緊繃的神經已然斷裂,陷入了曖昧旖旎的沼澤裡無法自拔,他也許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厭惡忙碌的國家事務,掌控權力也讓他厭倦。
他要更痛快淋漓的欲.望,儘情地找樂子。
那能讓他愉悅的已經不是普通的權力金錢帶來的富貴和女人,他要更刺激的……
他恨不得此刻他的惡被人知曉,甚至希望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不是在夜色掩蓋下,而是堂而皇之的街頭!
天下無人不知曉他的惡卻無人能反抗他,若他才是皇位上的君王,他定要做個昏君!
……
麗妃的孩子也在這宮裡,他哭著在宮中亂闖,想要尋找母親。
這孩子走的皆是宮裡偏僻的小路,跌跌撞撞地走了許久,先跌進草叢,又差點踏空掉進池塘,手心蹭破了皮,血糊了肮臟的小手,又痛又癢。一隻鞋也走掉了,隻好一瘸一拐地繼續走,猶豫要不要大聲喊人過來找他,但害怕第二天被人訓斥自己夜晚在皇宮裡亂闖。
他已經走不動了,原地蹲下抹眼淚。
“殿下。”梅含找到了這孩子。
梅含向他行禮,輕柔地對他道:“我帶您去找母親好嗎?”
孫倪屋子裡的荒唐仍在繼續,梅含將抱在懷裡的孩子放下來,指著屋子道:“您的母親就在裡麵。”
屋子並沒有反鎖,這孩子輕輕推開一條門縫——那衝擊的景象延續到了多年後他自儘時也不曾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