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1 / 1)

空氣靜默,齊珩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瞬,終是開口。

“不說就不說,你也不用時時刻刻提醒我你拿我當哥哥對待。”

齊珩言罷,蘇嶼隻感覺自己手腕被攥得更緊了,她蹙眉,和這有什麼關係?

不過看著齊珩漠然的眼神,蘇嶼有些慌亂,已經做好了開口叫羅氏的準備。

可手腕卻是緊而又鬆,直至被鬆開了。

齊珩艱澀地開口,“你放心,以後不會這樣了。”

蘇嶼甩甩手,然後用另一隻手揉了揉被攥過的手腕,涼颼颼地開口,“哦,你知道了就好。”

儘管看齊珩那模樣似是很頹然,蘇嶼也沒打算好聲好氣地對他。

不過齊珩雖然有時候會很奇怪,認錯態度也不怎麼好,但不否認他認錯挺快。

突然想起上次他也說他錯了來著,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改,於是蘇嶼沒好氣地瞪了齊珩一眼,所以,放心?

兩人默不作聲地各忙各的,蘇嶼將牛牽到牛棚裡,然後放上草料,看齊珩現在情緒還算穩定,於是決定提醒並敲打一下他。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就是……”蘇嶼開了口才決定覺得一言難儘,組織著用詞也說不上個所以然,“就是……不要這麼奇怪,讓我覺得……”無語言說,所以她現在為什麼要開口給自己找事乾?

“覺得什麼?”無甚情緒的話出口,彎腰關牛棚門的齊珩聞言後站直了身子,極力克製著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思,依舊維持著麵無表情地樣子,“是你不回答問題。”

“我回答了,是你不依不饒。”蘇嶼冷哼一聲,白了齊珩一眼,瞬間就反駁回去。

“是麼?”輕聲但疑惑。

“當然。”大聲且氣壯。

“不過,男女之間,能是什麼朋友?”齊珩又堵到蘇嶼麵前了。

他無法勸自己不去想這件事,胸口堵著一口氣也始終無法舒展,他今天一定要問清楚。

蘇嶼後撤一步,瞪大眼睛,咬牙切齒,“你在說什麼?”

除京城人外,她和聞琅的事沒有人知道,即使齊珩現在憑借這書信能猜測出來幾分,也不該這樣直接質問她。

“說我所見之事。”齊珩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地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糟亂。

仿佛心事被戳穿般,蘇嶼隻剩下難堪,她長呼一口氣,說話避重就輕著,她不想再和聞琅扯上關係,隻扯父輩的事。

“自我幼時起,我們兩家便交好,我父親與他父親是朝中高官,私下密友,我父親出事,我到這兒來,一路就是他父親派親近的人護送我來的,就這樣而已,你不要亂說。”

顯然齊珩知道她在避重就輕,“既如此,那七年的心心相印又是怎麼回事?”終問出口,齊珩長呼一口氣,麵色沉靜地等著回答。

儘管他知道他的話一定會在蘇嶼那裡掀起驚濤駭浪。

果不其然,“你無恥!”蘇嶼差點跳起來,眉頭緊皺,“你竟然偷看我信件。”

“是他字太醜,”齊珩一字一頓,語氣悠悠又很欠地補刀,“醜到我眼睛了。”

蘇嶼冷哼一聲,從側麵繞過齊珩向前走去,期間又白了齊珩一眼,“小人,竟不以為恥。”還敢當麵問。

“所以桑寧說的等他明年春闈金榜題名後來向你提親,是真的了?”後麵的人又喋喋不休了。

桑寧這個大嘴巴!

蘇嶼轉身後欲反駁,卻看到齊珩的表情愣住了,他的嘴唇抿得很平,下頜緊繃著,眉毛似是怒極地緊皺著。

所以,她很確定,她又惹到他了。

“是,怎麼了呢?”過不去了是吧,蘇嶼乾脆破罐子破摔。

“沒怎麼。”齊珩聲如蚊呐,緊皺的眉毛恢複如常,神色不辨,下一瞬卻是自嘲一笑。

的確沒怎麼樣,不過就是你們心心相印,我什麼都不是而已,我應該討厭你的,可我怎麼就喜歡上你了呢?

而我現在又是在乾什麼呢?非得問清楚才能自取其辱是吧。

被誤會的感覺很不好受,即使是齊珩,蘇嶼也不想讓他誤會她和聞琅還有牽扯。

想必桑寧也不止和齊珩自己說了,嬸娘、祖母、孫媽媽,這些人應該也都知道了聞琅會向她提親之事。

所以前幾天楊媒婆重新問要不要給她找個如意郎君時,嬸娘才會一口回絕,也未去問她的想法。而平常所有關於蘇嶼的事,羅氏從不敢自己替蘇嶼拿主意。

所以,改天也得跟這些人說清楚。

蘇嶼這般想著,準備從頭說起,於是開口解釋著,“我不知道我父親給你們齊家的信是怎麼說的,可能挾恩以報讓你娶我,不過幸而你也不願意,畢竟那時我們兩個互不認識,沒有任何感情。”

蘇嶼說到這時心下很沉重,她想如果剛來的時候,齊珩願意娶她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她會因為怕自己的生活受苦而選擇嫁給他嗎。

她想象不出來,可能會,不過應該不會。

但是沒有如果。

“我在來這之前,才剛剛得知了我們兩個竟曾經有過婚約的,在那之前,我和聞琅是自我七歲時,便定了親的,想來是我父親到處扯鴛鴦。”

說到此處蘇嶼歎口氣,“我從沒想過,我父親會犯事,我也從沒想過,我不會嫁給聞琅,他的確向我許諾過春闈上榜會向我提親,可我和聞琅,我們兩個終究——”有緣無分。

“夠了!”齊珩冷冷打斷了蘇嶼的話,緊握成拳,呼吸粗重。

他看著蘇嶼被他的話嚇得一顫,表情很是驚恐,心下一緊,於是下意識安慰著蘇嶼,“抱歉,我……是說我知道了。”不用跟我講這些,你們以後的打算,我一點兒也不想聽。

齊珩的再次艱澀出聲,卻是濃重沙啞不堪,他忽略這些向前看去。

夜色上湧,月光撒在他的睫毛上,在臉上投下模糊不堪的陰影。

齊珩隻覺腳步虛浮,卻也慢慢地越過了蘇嶼纖瘦的肩膀,直到走向青石小路,走過軲轆水井,走到自己的書房,然後關門,躺在羅漢榻上。

空氣死寂,齊珩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急促而沉重的,一下一下的,耳中是蘇嶼的聲音在回放,他緊閉著雙眼咽下酸澀,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蘇嶼在原地愣了好久。

她用自己的牙齒緊緊咬住發白的下唇,控製著情緒,眼淚才沒洶湧而出,到底還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滴到了鎖骨上,也滴進心裡,滋養著難過的種子。

蘇嶼吸吸鼻子,抹乾淨眼淚,雙眼恢複清明,她轉身看著齊珩的書房,又移開,無喜無悲。

齊珩就是個混蛋。

蘇嶼收拾好了心情,走進裡屋,桌上已經放置好了晚飯。

“咦,我阿兄呢?”桑寧奇怪地問,她今天一直在繡帕子,從裡屋出來,眼見著人都坐齊準備開飯,卻不見齊珩的影子,“他是不是去了書房又學習去了,我去叫他。”

桑寧開開心心地就想往外走,被羅氏一把扯住,“你阿兄說他今天不餓,想先寫會字兒,咱們先吃。”

桑寧奇怪的看了看兩人,看蘇嶼開始動筷子,她也跟著動筷子了,可心下總還是有些莫名其妙。

羅氏言罷偷偷看了蘇嶼一眼,見她沒什麼情緒,才暗暗舒了口氣,顯然羅氏是聽見了蘇嶼和齊珩的對話。

到底是為娘的,羅氏又怎會看不出齊珩最近的奇怪,但感情這事,始終講究個先來後到。

直到羅氏提起“嶼姐兒,你今天下午說晚上回家要給我說個事來著,是什麼事?”,蘇嶼才想起來吳子瑞生意的事。

她下午還本欲將自己的想法和齊珩商量。

蘇嶼看向羅氏,忽略內心的不高興,強行莞爾一笑,將吳子瑞要來裁縫鋪和囤積的成衣有可能全部批發出去說了個大概。

回房間後,蘇嶼理理腦中的思路,寫著下午那個大計劃。

如果一切可行的話,分尺碼的成衣可以搞批發售賣,薄利多銷,賣給兩地奔波的商人是最好不過。

可以租賃個裁縫作坊,招聘縫人或者學徒,專製成衣。一小部分拿到兩個裁縫鋪進行售賣,而另一大部分則用於批發給那些商人。

尤其是來往向福州這些四季不分明且生產布料匱乏的地方。

第二天吳子瑞來裁縫鋪視察,感興趣是一方麵,但做生意總是有賺有賠,雖以他行商多年的經驗看,這樁應該有的賺,不過還是有所顧忌,況且他以備好這熟悉的布匹,隻等走了。

蘇嶼垂眸想了片刻,不如碰個運氣,笑道,“要不這樣吳老板,您將我這貨拿到福州賣,若賣不出去或者賣的寥寥無幾,路費和辛苦費我出,全當您幫我跑這一趟,若全部賣出去,利潤你七我三如何,不過路費就得您出了。”

吳子瑞驚訝,聞言拱手,“蘇掌櫃如此信任我,吳某跑這一遭無妨。”

“先彆急。”現在還不是表信任的時候,蘇嶼想到什麼,“你從我這兒成本拿貨,至少得給我成本的一半錢吧,要不然……”您這跑了,我找誰說理去。

吳子瑞爽朗大笑,“蘇掌櫃心細如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