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了(1 / 1)

雅歆閣殿內燭燈渲染著暖光,中堂禦爐處緩緩升起的薄煙不住的在空中翻湧。

蕭黎定眸底一如平日般肅然沉穩,半晌才開口說道:“愛卿所言極是。”

聞言林韻當他是答應了,低著頭嘴角都快壓不住,如此一來便給了她逃脫的機會,這美妙的穿越生活可不就開始了!

還未等她領旨,便聽座上人吩咐,“一個時辰後召公主入殿,朕要同她商議監國之事。”

監國?什麼監國?

蕭黎定這是要出遠門?

總不能是和她一起去玊州吧。

“林侍中,若無他事不若先用餐。”還未等林韻想明白,整個思路便被蕭黎定一股腦給拎了回來。

“是。”開口應時竟夾帶了些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悻悻之意。

林韻整個人坐的筆直,一雙眼睛全程盯著自己麵前的碗,又生怕壞了什麼禮儀,吃的也都是自己麵前近在咫尺的幾盤吃食,整頓飯下來,可算是吃的生不如死,活有種太監逛青樓,光看不能吃的破碎感。

“今日這雪酥魚倒是不錯,林侍中不嘗嘗嗎?”

林韻條件反射的去思考這雪酥魚又是在暗示她什麼?

驀的,一道小盤送到了自己的碗旁。

是吳公公見她離得遠多有不便,上前為她夾了小盤雪酥魚。

這會不用做太監了嗚嗚。

“謝皇上。”也謝謝吳公公,她說完便將那小盤中看上去極其精致的雪酥魚夾了起來,作勢要細細品嘗。

“玊州之行朕與侍中一同。”

啪。

還沒到嘴的雪酥魚掉了。

蕭黎定剛剛說什麼!

去玊州他要跟著一起?

他吃錯藥了麼,如今朝堂之中丞相薛妟虎視眈眈,況且據她了解,這暗中還留有不少其他勢力,蕭黎定這是打算扔個爛攤子跑路?

萬不能叫這狗君影響了自己跑路。

林韻顧不上那還沒吃上一口的雪酥魚,著急忙慌的起了身,“臣覺此時不妥。”

蕭黎定一言不發,就那般坐著等林韻說完。

“玊州如今疫情嚴重,聖上乃九五至尊,若是,”她歎了口氣,頗為憂慮的繼續開口道:“那這大周百姓該如何?再者,如今這朝堂局勢,聖上當真放心離開嗎?”

林韻一臉冠冕堂皇,若非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方才開口之時還真當自己是什麼忠臣良臣。

倏然,座上之人傳來一聲冷笑,連同窗邊吹來的一陣夜風,將她整個人凍的發顫。

恍然反應過來方才是自己急言,天子安排又豈容旁人質疑,她迅速躬身跪了下去,不敢再言其他。

“朕見侍中今夜吃好了,沒其他事就退下。”

“是。”

林韻疾步出了雅歆閣,夜裡偶爾掀起的幾陣涼風將她吹得愈發清醒。

蕭黎定為何突然要離開京城?

如今東都局勢儘數穩定,若是放棄也不該選在這個時候,難不成是因為她?這原主身份不會是隱藏大佬吧。

林韻在路上將原主從小到大的記憶都翻了個遍,毫不留情的排除掉這種可能。

她在路上兜了幾圈也沒想清楚,唯一能確定的是此時不是逃跑的最佳時機,既如此還不如回三清殿好好睡了美容覺。

剛入三清殿,便見那個名喚阿記的宮女在外堂跪著,再往裡走去,赫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形。

是侍奉在蕭黎定身邊的吳公公。

“給吳公公問安,不知這麼晚來三清殿可是有什麼要事?”她率先開了口。

聽到林韻的聲音,那吳公公趕忙轉過身朝她這邊趕來,“聖上叫咱家過來傳話,玊州之行兩日後出發,林侍中可要好生準備準備。”

“好,麻煩吳公公了。”林韻嘴角侍中掛著一抹笑,見人傳了話後要走,便伸手攔了攔,最後從腰帶上解下一枚成色極好的玉佩,塞到了吳公公的手裡。

吳貟手裡拿著玉佩,臉上的笑意比方才更甚,開口道:“林侍中今日確有些急了,咱家知道您愛民心切,心中考慮的周全,可聖上那位又何嘗不是呢。咱們站的終究不是那個位置,看到的自然也多有局限,但是上邊的說什麼咱做什麼,總歸是錯不了的,咱家說的在理吧?”

林韻點了點頭,直到將人送出了三清殿,才轉身回了內室。

夜裡天邊起了雷光,風也烈的很,她躺在床上聽著四周的聲響,整宿未眠。

院中芍藥才將將兩日便冒了花蕾,林韻大清早便起來澆花,雖說今年注定看不到這芍藥的花期,可她心中卻也喜愛的緊。

“大人這次是要出遠門嗎?”阿記單手拔掉角落處的雜草,一臉擔憂的問道。

“是啊,我不在的時候,可要好好替我照看這些寶貝。”說著,她拎著水桶,去給那角落處沒顧及到的幾株芍藥也添了水。

“寶貝?”阿記沒聽懂她的話。

“對,這些芍藥。”

阿記看林韻澆完最後幾朵,迅速淨了手,將人手中的水桶接過。

“阿記記著了,侍中......”還沒等她說完,院裡便來了一位傳話的太監來通報隊伍馬上要出發了。

聞言她迅速去內室將大人的隨身物品拿上,正要一同跟著去,卻在還沒出三清殿之前便被人攔了下來。

“阿記,你忘記昨夜我同你講的嗎?”

“記得。”你說,玊州之地疫情爆發,十分危險。

“嗯,你要是也去了我那寶貝可就每人管了。”她接過包袱,向後揮了揮手,隨後跟著那傳話的太監一起漸漸消失在了回廊處。

林韻原想帶著阿記一起去,可在這待的日子越久她便越來越覺得周圍的一切正在慢慢變得真切,不再是最開始的,一頁甚至僅僅一行的史記。如今這個朝代的醫療水平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讓疫病患者完全康複,阿記算得上這個朝代裡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她萬不可讓身邊的人因她而陷入險境。

清晨的霧氣伴隨著不知何出來的海棠花香穿梭在人群之中,林韻習慣性的找了個角落,倚在牆上自顧自的發起了呆。

“林侍中。”

身後猛地有人出聲嚇得她整個人顫了顫,回頭一看是戶部尚書陸薄奚,旋即麵上附上一層笑意,點頭回禮道:“陸尚書。”

還沒等她從牆上正身起來,身後的陸薄奚便率先疾步走到她麵前。

林韻拿不準這陸薄奚的性子,但到底是自己人,心中的顧慮也少了幾分。

“林侍中。”身前的人又開口叫了一聲。

“嗯?陸尚書可是有事要同在下講?”

啪。

一個響當當的巴掌落在了林韻的肩頭,疼得她嘴角抽搐了幾下。

“啊林侍中,你沒事吧。我我我就是想說,你剛剛好像被我嚇到了,想問問你有沒有事。”陸薄奚看著林韻的反應意識到自己方才下手重了,毛手毛腳的要去給人脫了衣服看看傷到哪沒,誰知眼前的人卻躲的厲害。

“陸尚書,大庭廣眾之下還請自重。”開口帶著慍怒。

直到此刻林韻提醒,陸薄奚才意識到現在是在哪,反應過來他懸在空中的手連忙放下,又連帶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好意思林侍中,我原想同你套套近乎,沒想到我下手沒輕沒重的。”男人頗難為情的開口說道。

套套近乎......

蕭黎定這是都說了些什麼人。

這是光看長相不看腦子嗎?

“皇上駕到!”

還未等林韻再開口,麵前便有一道長隊先入了她的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黎定騎馬位在前方,晨日的涼風將他的發尾揚起,之前從沒注意,這狗君當真長了一副好模樣。

“嘶。”身側的一隻手生生將她拽倒,就聽身邊陸尚書壓著嗓子說道:“林侍中,你不要命了啊,皇帝來了你都不跪。”

林韻沒回複,總不能說她看帥哥看傻了吧。

“眾愛卿平身。”嗓音一入從前一般冷。

“玊州之地疫情險惡,朕深感悲痛,為能徹底解決災疫,朕決意同門下省侍中林韻、戶部尚書陸薄奚一同前往治患,朕離開的這段日子便由邵月公主代為監國,丞相薛妟和中散大夫裴應惟協助監國。”

“遵旨!”林韻以及眾人聞言紛紛跪謝領旨。

倒是不出她原先預料,邵月公主監國,丞相協助監國且留一人與其製衡。

等等。

還有一個協助監國的叫裴什麼?

驀然意識到留下與丞相製衡的人居然是裴應惟,林韻幾乎是當場眼前一黑。

眼下看來這裴應惟不僅是蕭黎定陣地的,還極有可能就是其心腹。

那當初原主身陷囹圄裴應惟施以援手以及朝堂之上挺身而出,便沒那麼簡單了。

旭日初升,晨霧散儘,就連身邊的海棠花香不是何時也沒了蹤跡。

直到林韻坐上馬車出了城,人還是沒完全反應過來。

恐怕真相並非原主心中所想......

她揚起窗簾,盯著遠處看了許久。

*

東都,鶴陽街,熙熙攘攘。

一身白色對襟雙織暗花輕紗裳,寬大的衣擺上繡著幾朵豔麗的粉色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青綃。芊芊細腰,用一條素色鑲著珍珠的織錦腰帶係上,低頭挑選胭脂時,雙眸似水,膚如凝脂,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一舉一動便當真如天仙下凡般叫人欲罷不能。

胭脂鋪旁,時不時有人遞來幾許豔羨的目光。

崔小娘抬手輕輕撚起眼前繡著鴛鴦花紋的胭脂盒,拂手打開在鼻尖輕饒了一圈,末了嘴角含著笑。

“阿婆,這唇脂是用什麼做的。”

“姑娘,這唇脂是從新鮮的玫瑰花瓣中提煉出來的,聞聞可有玫瑰花香?”

崔小娘低頭輕嗅,隨即點了點頭,“阿婆,這個我要了。”

轉身叫侍女付了錢,正要走時忽的記起什麼,又返回問道:“這街上一直聞到有一股清香的糯米味,阿婆可知哪有賣的?”

那婆婆收了錢,又見這姑娘有禮的很,心裡舒心,便抬手朝南邊鋪子那指了指,“那個排的人多的地方就是。”

崔小娘行了謝禮,喚著宮女往南邊鋪子走去。

身後跟著的侍女也不似方才般拘謹,見沒人在往這邊看,歪著身子上前道:“小姐可是想吃糯米糕了?”

崔小娘低頭看了眼身邊爛漫的小丫頭,應了句。

“行,小姐那邊排隊的多,我先去那邊排著,等小姐到了直接就能吃上啦!”素馨說完便跑著沒了影,不待身後人反應。

“慢著點跑,小心些!”崔小娘在身後輕喊了一聲。

“知道啦,小姐放心吧!”聲音越來越遠。

街道上人聲鼎沸,叫賣聲絡繹不絕,熱鬨喧嘩的集市中,車聲馬嘶人嚷彙成一片。

崔小娘手中攥著鴛鴦唇脂盒,似是無意略過一眼人群,直到在玄皊閣二樓處抓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嘴角淺淺勾了一下。

她在心中暗暗盤算著,時間快到了。

手邊賣瓜的男人賣力吆喝著,前麵買糖人的小姑娘在桌上專心致誌的畫著小貓圖案,沒人會預料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崔小娘上前走著,步子卻比方才邁的要小了許多。

倏然,身後人群一陣騷動,陣陣馬嘶聲振聾發聵。

她剛一回頭,就見眼前一輛馬車發瘋似的衝向自己,車前坐著的人急得臉通紅,使勁力氣也沒控製住馬車,隻能大喊道:“馬,馬驚了!快讓開!”

崔小娘此時就在立馬車的五步距離,隻消一瞬,便要撞上。

她嚇得閉上了眼,止不住的心臟狂跳。

驀的,一雙有力的臂膀將自己禁錮住,和預料的一樣,迎來的不是馬車壓身而過的痛感,而是一個男人結實的懷抱。

有人救了她。

男人俯下身,呼吸打在她的耳尖,低沉的嗓音中帶著笑意,“姑娘,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