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1 / 1)

賀章的暈船症狀確實比較嚴重,三天了,也隻是偶爾清醒,被宋時勉強灌下一點清粥才吊住一口氣。

他雖然一直嘟囔著要下船回去,但是實在體力不濟,連路都走不穩。

船工也是稀奇,對於他們這種常年在船上生活的人來說,暈船的人見過不少,但是暈成賀章這樣的實在罕見,紛紛出力貢獻了不少治暈船的偏方。

穴位按摩,把頭綁在床上固定,薑茶,甚至連黎檬子都用上了,也隻是稍微緩解,最後還是宋時想了個辦法,用布條把他綁在床上,固定住他的身體穩定的隨著船身的搖擺達到一種平衡後他才慢慢適應了。

就連隔壁幾個房間一同上船的紅巾軍親屬也紛紛過來看笑話,畢竟好幾個都是賀守正的手下,多少還是認識賀大人那個天生神力的兒子。

虎落平陽被……

倒也沒有,就是人類的天性,看看熱鬨。

畢竟這船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人總不能一直關在裡麵,但凡有點熱鬨大家都忍不住來看看。

不過賀章暫時聞不得魚腥,而船上物資有限,十頓裡有八頓都是釣上來的江魚,大家知道他的情況後,也都送過來了些之前上船時帶的吃的,有什麼其他的吃的也是緊著賀章。

而且宋時之前在軍中上課,雖然時間不久,但是名氣還不小,雖然三四層的人不太願意屈尊降貴來和小孩說話,但是二層的流民親屬還有船工還是很願意聽宋時晚上講講故事的。

為了安全,宋時講故事的時候,賀章就綁在旁邊不遠的床上,雖然頭暈但是也還勉力聽著。

然後就這樣丟了一個小粉絲。

隔壁房間的陳嬸子帶著才六歲的孫子小虎子一起出行,她的兒子也是賀守正手下的兄弟。

虎子之前曾遠遠的看著賀章威武的扛著比他還高的大刀和自己爹爹笑鬨,一直心向往之,如今看了賀章被五花大綁還蒼白虛弱的樣子。

不由得濾鏡破碎。

每每看著被綁住的賀章就忍不住小聲歎氣,聽力敏銳的賀章聽的無語。

而宋時的故事講的出神入化,原本還是賀章的小粉絲不由自主的移情彆戀成了宋時的跟屁蟲。

最後等賀章勉強恢複行動能力的時候,這艘貨船晝夜兼程,據船工說已經快要彙入了靈江,從靈江直接奔赴入海。

賀章一開始還是很想下船的,但是貨船為了安全一路上幾乎除了關口根本不做停留,甚至都不補給,他下不去船。

其次他是關中平原長大的,也不會遊泳,跳船遊出去也行不通。

武力脅迫船改道,想的很好,可惜他現在帶著暈船buff。

賀章隻是一天比一天沉默,隻是他除了那句“老頭子不要我了!”再也沒有和宋時說過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會被迷暈放在船上。

半個多月的時間,賀章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也比之前看起來成熟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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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江後麵到入海的水路寬闊無比,除了最後一道峽關外幾乎沒有任何阻礙。

不過會通河到靈江的那段水路卻有幾處又窄又小的口隘,身後就連著大山,一直以來都是水匪山賊橫行的地方。

會通河本來就是人工挖掘的水道,加之上遊乾旱,水量減少,越發難行,船工們到了這裡也不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之前的關隘暢通,自然是他們暗地裡費了不少的關係打通的,不過到了這種山賊水匪混居的地方,雖然按照之前的規矩打出來旗語和暗號,之前的關係還能不能作數還是另一件事。

當夜三更,除了永無停歇的水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再無其他,但是漸漸的,一些帶著擠壓水聲的腳步聲輕輕的參雜其中,幾乎被水浪聲蓋了過去。

但是宋時一直和船工打聽航行問題,之前就聽他們說過這段路難走,原本就心存警惕。

聽到這個和平常聽到的船工巡邏聲完全不一樣,立刻清醒過來。

她剛要起身,就聽到隔壁輕微的開門聲。

宋時揚起眉毛。

微光一閃她上了栓的房門就被輕易撬開,賀章就像一隻豹子一樣靈活的鑽了進來,全程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然後對上宋時清醒的目光,賀章有些尷尬的把撬門鎖的刀反手背在後麵,用氣音道:“有外人上船了。”

宋時了然,雖然知道把他五花大綁的布條其實困不住他,但是他能這麼悄無聲息的出來還是讓她有些驚訝。

她拍醒了李氏,用被子放在床上,做出還有人在睡覺的樣子,而人卻躲到了門後,如果有水匪進來第一步就是去找床上的人,而進門後,後背就會暴露在躲在門後的人。

見李氏和宋時都醒了,賀章這才放心下來:“你們先在門後躲好,我去甲板上看看。”

宋時卻搖了搖頭:“我跟你一起去,你不熟悉船上的布置和地形,而且你暈船太久了,我有弓箭,可以幫你。”

賀章想了一下:“可以,但是你要跟在我的背後。”

李氏擔心的看了宋時一眼,終究還是沒說什麼,船就那麼大,躲又能躲到哪裡去。

宋時想要把靴子裡的匕首給李氏,但是李氏搖頭拒絕了,她掏出一把藥剪:“二層的出口隻有一個,如果你們安全,我有匕首也沒有用,如果你們都應付不了,我拿了匕首也用不上。”

李氏笑了笑:“你們去吧,我去把其他房間的人喊醒做準備,起碼要守住二層的出口。”

宋時愣了一下,有點感慨,李氏永遠比自己的想象的還要堅韌。

賀章倒是沒什麼感覺,他見過的聰明人的多了,畢竟他身邊,不聰明的基本都死了。

他橫刀在前,側耳的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雖然因為暈船,腳步還有些虛浮,但是力氣畢竟還在,身體多少也適應了這種暈著暈著就好了的狀態。

宋時把弓箭背在身上,跟在賀章後麵緩步出去。

兩個人的動靜都放的很輕,因為船畢竟是木質的,動靜稍微一大就很容易被對方感知到。

李氏也輕輕的敲起來隔壁陳嬸子的房門,這個時候,多喊醒一個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啊,這幾天因為宋時天天在自己的房間給大家說故事,對於二層所有的住戶都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李氏讓陳嬸子照顧好小虎就轉身去敲開船工阿浪的門,畢竟還是船上,船工們的應對經驗還是多些。

二層悄悄的忙碌了起來,而宋時和賀章這個時候已經躍上了甲板,賀章還隨手拿工具在二層的入口做了個陷阱,出去的時候注意點沒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是從上麵進來的,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戳傷。

看到阿浪被李氏喊醒過來了以後,還遠遠的給他示意了一下。

阿浪看著簡單又頗有巧思的陷阱,眼神驚異,想要對著他豎了個拇指。

然而看過去的地方隻剩下一片漆黑,宋時和賀章早就沒有影了。

宋時帶著賀章躲在甲板上放風帆的角落,借著垂下來的風帆和繩索躲藏痕跡,遠處的船首樓和船尾樓上不時發出清脆的武器交戰聲,交戰正酣,但是由於三層和二層隔的太遠,動靜根本沒能傳達到下麵。

她環顧這四周的甲板,借著稀疏的月光反射能看清上麵密布的水跡,顯然現在上來的水匪還不算少,瞭望塔上的燈光熄滅,顯然早已失手他人。

漆黑的夜色的中宋時的眼睛亮的就像星星,機警的環顧四周,手上的弓箭微微拉開,賀章毫不懷疑,隻要發現目標,宋時就會毫不猶豫的拉弓對準射中目標。

畢竟宋時的射箭天賦也是他一步步挖掘出來的,他心裡升起一股得意,然後迅速壓下去。

宋時確定了目前的情況後對賀章說:“船上的分的兩邊隔斷,右邊我們住的地方想必已經醒了,但是左邊的船艙現在很多人還在睡著。”

“現在最重要的是去瞭望塔那邊,那有一個銅鼓,敲響它就能喊醒大家,而且那邊視野最好,弓箭在那裡可以發揮最大的作用。”

賀章點頭,巡視著從這去瞭望塔的距離,側耳聽了一下聲音後拉著宋時飛速往瞭望塔跑去。

借著賀章的力道,宋時感覺自己幾乎要飛起來了。

原本需要近百步的距離現在幾乎不到一半的步數,就射到了瞭望台下麵,如果不是要躲避行蹤從一些柱子繞了一下,賀章的速度還能更快。

卻沒想到,兩個人剛到瞭望台下麵,瞭望台的門剛好就打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水衣渾身還濕漉漉的大漢和賀章正麵對上,他的勾斧上還在滴落著未乾的深色液體,雖然光線昏暗,但是那濃烈的腥味沒有人會認錯那是什麼!

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看著像兔子一樣突然冒出的來的兩人,血色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戾和興奮:“來的好,老子的斧頭剛好還沒砍過癮,樓上的那個實在太菜了,哈哈哈哈,你們兩個小鬼,投胎的時候記得報你爺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