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當流寇嗎?(1 / 1)

鮮血噴射而出,男人仿佛沒有感覺一樣,麻木的繼續揮舞著手上的柴刀,喉間興奮的吞咽著,仿佛下一刻就能吃上東西了,完全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口,一切都被食欲所掩蓋。

宋時死死的握住匕首不斷往柔軟的血肉內部突進,整個人掛在匕首上,借著體重掛在對方身上,匕首順著重力給對方開了個腹,噴了宋時滿頭滿臉,她視線模糊,滿眼血紅。

即使被發狂的男人揮刀重擊,也不肯放手,柴刀背重重敲在她的脊背上,痛的宋時麵目猙獰,伸手握住他腹部的匕首狠狠一轉,對方發出慘烈到不似人聲的哀嚎,身體因為疼痛而劇烈的顫抖著,手裡的柴刀因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李氏看到男人揮刀錘擊宋時,目呲欲裂,撿起落在旁邊的石頭就揮向他的頭部,這一下幾乎用儘了李氏的全身力氣,將那個男人打的頭骨凹下去一塊。

“無生老母讓你吃人了嗎!無生老母讓你吃我丈夫了嗎?無生老母讓你們吃我女兒了嗎?你們這些邪教,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還我女兒!還我丈夫,把我丈夫和女兒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宋時遲鈍的看著一邊用石頭猛力錘擊男人一邊怒罵的李氏,她從來沒見過李氏這樣瘋狂的一麵,不過看著自己手中的匕首,她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手上動作不停,飛快的拔出匕首,鮮血澆了兩人一身。

想到以前看過的人體內臟分布圖,她下意識的匕首上移,匕首從男人的肋骨間隙穿了過去。

鮮血飛濺,恍若阿鼻地獄在人間重現。

那男人無力的倒在地上,身體還在抽搐著,但是望向天空的瞳孔已經渙散……

宋時聽見在李氏瘋狂的嘶吼中,對方低低的念了一句“無生老母……我解脫了……”

那語氣輕的像煙,轉瞬即逝。

隻剩下一堆爛肉遺留在這世間。

遠處傳來呼嘯的聲音,無數人跑動呼喊的震耳欲聾。

夾雜著興奮和恐懼。

宋時撲向還在機械式行動砸著空地的李氏,握住她黏膩的手:“我就是你的女兒……娘,我們該走了,流寇大軍來了。”

李氏恍若未聞,隻是自顧自的揮舞著。

宋時的體力也到了極限,無力的趴在李氏的背上。

她最後一眼看向藍天,萬裡無雲,藍的晃眼,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拿出手機拍照留戀,沒想到一個人還能經曆兩次死法。

“算了,我們總是死在一起的。”

隻是這麼好看的藍天,就是最後一次看了。

宋時閉上了眼睛,世界陷入永恒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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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水冰涼的打在宋時身上,讓本就睡的不舒服的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男人,似乎一中一少。

但是她眼中還是一片血色,幾乎什麼也看不清,隻能隱約看清他們衣袖上分彆紮著一條紅色的布條,有點像以前市區的誌願者。

隻是他們身上的衣服和冷漠的姿態讓她瞬間清醒。

她沒死,她還活著!她還在這個世界。

少年人正拿手上的葫蘆往她臉上澆水,見她醒了剛要停手,手上的葫蘆就被宋時搶了過去,她對著葫蘆一陣痛飲,少年人原本冷漠的神情,瞬間破功。

“那是我的葫蘆!我的水!”

宋時充耳不聞,隻顧痛飲,她已經兩天沒喝到水了,什麼都沒有她的求生欲重要。

少年氣急,伸手就搶過葫蘆,宋時卻緊緊抱著,整個人就掛在這個小小的葫蘆上,然後被少年連人帶葫蘆一同提起來。

少年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人這麼輕,脾氣還這麼倔強,趕緊鬆了手。

宋時也沒想到對方力氣那麼大,抱著葫蘆跌在地上,她終於回過神來。

她迅速起身,撲向旁邊被鮮血糊住的李氏,手指顫抖著摸向她脖頸間感受著脈搏,良久,那微弱的跳動,終於讓她放鬆下來,趕緊拿葫蘆給李氏灌了幾口水,見對方還能本能吞咽,心中長舒一口氣。

天可見憐,老天爺終究還是站在她這邊的,這一瞬間她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這一口氣鬆下來,宋時瞬間感覺自己渾身酸痛,幾乎要無法站立,從胸腔到腹部,無一不是火辣辣的痛感。

她抬頭看著那兩人,這才有空餘打量對方的樣子,少年人看著比她大不了多少,臉上還有些青澀,雖然神態上極力模仿中年人的冷漠但是骨子裡還是透著一股跳脫。

中年人看著平平無奇,但是身形修長,肌肉結實,隻是眼神出奇的冷漠,手一直放在腰間的大刀上,見她看過來,淡淡問了一句:“前麵那支白蓮教徒走了多久了?”

宋時愕然,有點摸不著頭腦,她環顧四周,發現並不是她錯覺,這片原本枯黃的草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鮮血染紅,整片草地血色蔓延到遠處的官道上,目之所及之處,血流漂杵。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昏過去之前還空無人煙的荒野,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墳場,連土壤都泛著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看著宋時茫然的樣子,中年人冷漠的彆過眼,知道對方沒有任何消息可以提供給自己,越過這兩個血葫蘆一樣的人往後麵的戰場走去。

他本來也沒抱希望,隻是看到這戰場上還有一個活人,順手弄醒看看,既然沒有結果那也不必停留。

賀章抽出李氏身上已經空了葫蘆,有些不爽的擦了擦他的葫蘆嘴,然後掛在腰間,丟給宋時一塊油紙包著的東西,跟在中年人的身後打算一起走。

宋時手腳都因極度的饑餓而顫抖,她看著手上的硬邦邦的食物,透著一股久違的香甜氣息。

她下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受控製的分泌出,但是她沒有吃,抬頭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所剩無幾的腦細胞飛速思考。

在這種遍地流民,衣食無著,餓虜遍地的地方。

突然出現兩個體態正常,衣著整齊的男人,他們太正常了,如果放到現代,這兩人毫不起眼,但是在這個地方,他們正常的格格不入。

他們身上有武器,有武力,看著身形應該也有穩定的食物來源,從他們的衣著上的紅布看,他們必然也同屬於一個組織。

持強而不淩弱,冷漠而並不冷血。

這樣的人肯定不會甘於底層。

隻是,這樣的人會需要什麼?

她握緊了那個油紙包,對著對方的背影,大聲喊道:“我有用的,你帶我和我爹走吧!我識字,我上過學,懂很多東西,你隻要給我們一口吃的,我一定能千百倍的還給你。”

宋時知道,這樣的世道,她腦子中的知識在生存麵前太無力了,來不及變現就會被現實摧殘殆儘。她必須要學習更多的東西。

她需要時間,她需要安全,她需要活著!

少年停下腳步,有些嫌棄的回頭看著她:“就你,能乾什麼,我一隻手就能把你提起來了。再說了,我們是流寇,你要跟著我們當流寇嗎?你知道什麼是流寇嗎你就跟?”

中年人轉頭看向宋時,視線落到了她的腳上。

流亡的人,什麼都可以換,唯有鞋子,隻能穿自己合腳的。

宋時的靴子是還在程府的時候楚氏準備的,顏色有些不起眼,但是卻是精致的小羊皮,舒適又合腳,久走不累,而且裡麵還有可以放置匕首和金銀的暗袋。

宋時無視了少年人聲音,對著中年人昂首挺胸,手腳因為無力而不停的顫抖著,還是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呈現出來,雖然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中年人將視線從宋時腳上雖然有些臟汙,但是卻是合腳的羊皮靴上收回眼神,這樣的亂世,他已經看過了太多的吃人故事,任何無用的善心都會招致致命的後果。

不過。

“如果你們能跟上。”

他看著悠悠轉醒的李氏和風中抖的像蒲草一樣的宋時。

“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