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小鳥便一瞬間從死亡的邊緣回了過來。

俗話說,飽暖思□□,白鷺吃飽喝足後就有些想睡覺了。

她朝老頭懷裡使勁拱了拱,卻忘了她的喙是那樣尖銳,尖尖的喙就這樣抵上了他的後腰。

“喂!小鳥!”老頭一把握住了白鷺的嘴,小鳥被嚇了一跳,連忙撲騰翅膀,把老頭的頭發胡子帶得亂飛。

“安靜點,魚要被嚇跑了。”他說了到這裡的第一句話,音色卻不似外表那樣老邁。

倒像是泠泠的山泉,潺潺的溪流,水石激蕩間發出的悅耳之聲。

小鳥最怕餓肚子,所以連忙停下來,把潔白的翅膀搭在那人的手上,示意他鬆開她的嘴。

老頭似乎是真的年紀大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鬆開了白鷺漆黑的喙,那手上好似也沒有多少皺紋。

這時,這手也趕緊梳理那淩亂的白發,直到胡子又重新恢複到原先光滑平順的樣子。

感到自由的小鳥趕緊放聲叫著,“啊——啊——”,叫聲嘔啞難為聽。

“瞧瞧你,都把魚兒嚇跑了。”

聽見一句這樣似嗔怪的話,小鳥不高興了,“這怎麼會是我的問題,就是你太笨了,這麼久都抓不到魚。”

但是,對方隻能聽見類似木板摩擦的吱呀聲,逗得這個樹樁似的人都彎起嘴角。

誰讓這白鷺的叫聲實在是不算悅耳呢?

“你要走嗎?”他的嗓音似乎有些嘶啞,然後施了個訣。

白鷺也看見這這幾個月來阻擋她的屏障都消失不見,她似乎馬上就可以奔向自由了。

白鷺想走,可是這裡實在太冷,而且老頭人還挺好,要不養個飼主吧!

“你要趕我走?”為了表達不滿,白鷺更加大聲地喊了幾聲,瞧見老頭皺起了眉毛,她更開心了。

“你真的不走?”老頭似乎孤單得太久,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老頭眉毛皺得更厲害了,似乎要放下魚竿站起來。

見著老頭似乎有要起身的趨勢,白鷺連忙拍拍翅膀飛起來,避免此人教訓她。

因為在外麵她叫的次數多了會有人教訓她,罵她“死鳥,叫的真難聽,滾開!”

她從老頭身邊飛開,與他保持著一臂距離,她拍著翅膀,小小的眼睛就這樣盯著他,滿是警惕。

見他隻是收起魚竿,放上餌料,之後又愜意地釣上了魚。

看到是自己會錯了意,白鷺有些尷尬,她從湖麵掠過,抓了兩條魚吃。

隨後又自然地回到了老頭的小船上,守在裝魚的竹簍邊、吃著霸王餐。

實際上,剛剛老頭的真實想法還是想讓這隻鳥閉上嘴,雖然最開始聽著令人發笑,但是後麵再繼續聽就實在是折磨人了。

這樣的一隻壞鳥真的會是師父提到的生機嗎?

雖然不知為何小鳥突然飛開,但是她難得的安靜還是讓老頭心中莫名安心下來。

於是,一人一鳥就這樣恢複了以往的和諧。

.

老頭雖然外表平靜,正端坐著釣魚,腦中卻是思緒萬千。

熒熒的燈光下,照亮湖麵淺淺的一方,微微蕩起的水波又好似他不平的心緒。

他,江渚流,一個從仙魔大戰裡留存的不幸者,他也配擁有開心這樣的情緒嗎?

師父、師姐、師兄都不在了,獨留他一人在世上,還被稱為正道魁首,他也配嗎?

他隻要等待生命靜靜地結束就好了,完成師父交代給他的最後一件任務,其餘的不要多想……

很快,很快,就可以結束了。

剛剛似乎彎起的嘴角,也立馬墜落下去。

他似乎又成了一個沉默的、像樹一樣的白老頭。

小鳥見到這個人像是渾身發散著灰色低落的氣體,非常不高興!

他難不成是不在意自己嗎?剛剛也沒個什麼反應,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連魚都沒有釣得剛剛多了!

要知道之前她就經常去人多河邊,那些長衫兒總是搖頭晃腦對她念幾句詩,或者去捕魚的人家那裡還能討得幾口吃的。

再不濟,去河邊浣衣的女郎身邊玩耍,她們朝自己潑水,自己則保證不被水潑到,這個遊戲很有趣,但是小鳥不敢過多嘗試。

因為,玩著急了她們會罵人,“死鳥,一邊兒去!”

但是一隻心胸寬廣的小鳥怎麼會放在心上?過段時間,她還是會和他們玩哦。

所以,像現在,這個鬱悶的老頭需要一隻小鳥的安慰——絕對!

還有,這個老頭是她單方麵認定的飼主了,必須要把自己喂好,所以優秀的小鳥要保證飼主的心情愉悅——

但是要用什麼方法打破這個氛圍呢?白鷺想到一個好點子!她又從船上飛到遠處去,邊飛邊瞧著那個掛滿白雪的樹。他沒有在意她,他沒看見自己飛走了,他無動於衷!

好的,啟動最終計劃。

她默默躲在不被燈火映照著的夜色裡,規劃著自己的行動路線。

這個無論是誰遇見了都會跳腳的驚喜,小鳥就毫不客氣地送給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老頭吧。

她稍稍醞釀了一下……

然後她從遠處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飛出來,速度非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或許江渚流根本就沒想過會在凡間遇見需要用上法術的事情吧,所以他猝不及防

——一條白線型的液體從江渚流頭上越過,不知情的人一定會以為是祥雲。

直到那濕乎乎、粘嗒嗒的觸感落在江渚流手上和身前,他無比慶幸自己帶了鬥笠。

一個清潔術下去,那些汙漬不見蹤影,但是江渚流心中還是有些膈應。

他終於變了臉色,兀地放下手中的魚竿,站起身,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四處搜尋著這隻罪魁禍首的身影。

小鳥乾完壞事就飛走了,她心中得意。

看吧?無論是誰遇見這樣的事,就算是要從江麵跳下去的人,都會停下手裡的事,站起來指著自己罵。

然後,自己這個可愛的小生靈就躲在高高的樹杈子上,仔細地梳理著羽毛,對這些倒黴蛋的叫罵聲無動於衷。

就如現在,她躲在湖邊的樹影裡。

樹影綽綽,很好遮掩了她的身影。

江渚流冷笑一聲,“找到你了!壞鳥。“

誰讓白鷺那身白色的羽毛就算是在夜裡也是那樣顯眼呢?使得江渚流一眼就看到了這隻鳥兒。

修仙者在凡人地界是使不出什麼厲害法術的,但是比起凡人汙濁,修仙者體態輕盈,即使不能禦劍飛行,也能借力而上。

所以,江渚流飛身踏上船頂,再禦風而行,踩上那樹枝丫,一把捉住這隻壞鳥的脖子。

白鷺開始大叫,雖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脖子被掐住了竟然還能發出聲音,但是她用儘全身的力氣大叫著。

“啊——啊,啊——”

江渚流的眉頭皺了又鬆,鬆了又皺,最後還是從齒縫擠出兩個字:“閉嘴!”

但是小鳥充耳不聞,一隻小鳥又怎麼聽得懂人話呢?

江渚流看見這隻還在裝傻充愣的鳥,施加了一個便於交流的術法,至少讓這隻臭鳥能夠聽得懂人話。

或許是這隻鳥太過氣人了,連江渚流也維持不了一貫的平靜,忍不住要對她說教說教。

一陣白光從小鳥身上閃過,也讓江渚流聽到了這個壞家夥在說些什麼。

“你管我叫不叫?就叫,就叫,反正你也聽不懂,啊——啊——”

聲音還越發淒厲起來,好似江渚流把她怎樣了呢。

“我聽到了。”白鷺聽見了一個舒朗的男聲,而且她竟然完全懂了他話中的意思。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最後輕輕扭動著脖子,麵帶驚恐地看著這個白胡子老頭。

彆問為什麼能從一隻鳥臉上看出驚恐,當你看到她小眼睛的震動,就明白了。

她似乎不太相信這轉變,發出一聲鴨叫:“嘎?”

“嗯,不是白鷺嗎?怎麼還學著鴨子叫了?”江渚流把手中拎著的小鳥翻來覆去查看了幾遍,確定她就是一隻白鷺而已。

“你真能和我說話?”一陣慌張後,白鷺不再驚恐,反而歡喜起來。

“我都被關在這裡好久了,這裡都沒人能陪我說話,真讓鳥難過……”白鷺開始一陣輸出,江渚流完全接不上話。

“想不到你竟然還能說點鳥語,還是有點能乾的,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了。”

小鳥對他能鳥叫的行為給予肯定,“你還會其他叫聲嗎?你知道魚怎麼說話嗎?你把他們喊道我嘴裡,可以嗎?”

江渚流額頭幾乎要掉出一團黑線,忍不住對這自來熟的臭鳥罵道:“你是傻的,還是那魚是傻的?你會乖乖等著被吃嗎?”

“說到底,就是你不夠厲害咯。一個人竟然還罵上小鳥了……嗚嗚,真是讓鳥難過。”

小鳥從來都不會同意這個把她當作傻鳥的舉動,說也不可以,她明明就是世上最聰明的小鳥。

江渚流卻也被這話噎住了,向來被視為正道魁首的他,竟然也有不厲害的一天。

而且他還無法反駁,因為他的確做不到這隻小鳥嘴裡的事。

——他似乎真的被這隻壞鳥的歪理給說服了。

所以,他對著這隻壞鳥道歉:“的確是在下無能,做不到此事。”

“對咯,那還不趕緊放開我,我脖子都要被你拉長了。”壞鳥順勢而為,想直接翻身做主人。

這時,江渚流反應過來他抓鳥的目的,所以他質問道:

“你為什麼要做剛剛那事?”

“什麼事?”小鳥歪頭,小鳥不解。

“就你剛剛弄我一身的……”江渚流實在有些無法啟齒,那些不雅之詞怎可從他嘴裡說出。

“就粑粑啊!”白鷺明明是被人拎在手裡,卻閒適得有些過分了。

“我拉的,咋啦?”她非常得意。

小鳥理所應當地說著:“你不是喜歡白色嗎?我這個渾身白色的小鳥應該是你的心頭好吧?而且我的粑粑都是白色的,你不是更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