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沒有多少魔法天賦。因此,在妹妹成功入選魔法學院後,她繼承了母親的珠寶店,準備自己乾出一番事業。
店鋪漸漸地越開越大,斯卡蒂對於設計、挑選珠寶也越來越得心應手。有一天,當她在幫忙打包一對昂貴的綠寶石耳墜時,突然對手中的綠寶石產生了異樣的感應。
很快她發現,這不是偶然。斯卡蒂雖然沒有魔法天賦,但是會對某些彩寶有特殊的感應。她的祝禱可以讓這些彩寶散發出柔和而明亮的光,並且不會沾染任何灰塵,始終熠熠生輝。
從那以後,斯卡蒂決定對這些能產生感應的珠寶進行淨化儀式,但她不願意將這個特殊的能力暴露。因此,她在修建這棟珠寶商行的二層小樓時,特意為自己選了一間聯通著狹小儲存室的屋子。
後來,艾登·蒙特羅斯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斯卡蒂的珠寶商行中有一些能屏蔽臟汙、帶有神奇光澤的彩寶,於是吩咐女仆艾格尼絲,無論花多少錢都要買到。
能與斯卡蒂產生感應的彩寶可遇不可求,所以,在艾格尼絲偷偷賄賂她的時候,她想也沒想的拒絕了。
“所以,是康納管家把你綁過來的?”伊芙林壓低嗓子,輕輕地釋放魔法震斷斯卡蒂手腕上的鎖銬。斯卡蒂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點點頭。
“那這東西是怎麼回事?”伊芙林小心地踢了踢放在閣樓正中的那一塊石頭,“還有你胳膊上的傷...?”
“康納之前就想邀請我去福斯特家中鑒定一件什麼寶物,我拒絕了,”斯卡蒂扯下一塊衣襟,把自己的傷口緊緊綁住。
“他們說這是個什麼魔法遺物,要我找到開啟它的方法。後來又說需要用我的血來塗抹。”她對著那石頭恨恨地啐了一口,“這分明就是塊破礦石!”
狹窄的閣樓裡逼仄又陰暗,憋悶的窒息感讓伊芙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的身上還濕著,斯卡蒂注意到了她的顫抖,伸出手扶住了她:
“你怎麼樣?”
“我沒事,”伊芙林搖搖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我們快想想怎麼出去。”
“康納給了我一顆珠子,”斯卡蒂在柱子後麵摸索了一陣,撿出來一顆木珠,“說如果我想到了開啟魔法遺物的方法就捏碎這個,他會過來。”
福斯特府邸的正廳裡,康納正心不在焉地監督著灑掃的女仆。女仆手下一不留神把水桶打翻在地毯上,他驚了一下,惡狠狠地咒罵道:
“沒長眼睛嗎!”
“對,對不起,管家大人,”小女仆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我,我這就擦乾淨...”
康納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閣樓上鎖著的那女人怎麼樣了,他心下煩躁的很,狠狠踢了一腳跪在地上的女仆:
“快點乾!”
這時,他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感。康納一愣,從衣襟中拽出掛在脖子上的移影珠。那顆珠子微微發燙,他眉頭一皺,快步向塔樓走去。
康納一路攀至閣樓,還氣喘籲籲著,就看到斯卡蒂維持著被綁縛的姿勢,麵無表情地朝地上的魔石抬了抬下巴:
“我找到開啟它的辦法了。”
“真,真的?”康納大喜過望,一邊扶著牆壁平緩著呼吸,一邊又不免疑惑,“你前幾天不是一直說沒辦法嗎?怎麼今天就找到了?”
“我是珠寶商,不是犯人,”斯卡蒂語氣冰冷,“誰被突然綁過來會高興?”
“反正我是找到了突破口,要不要嘗試你來定。”
康納心中仍有懷疑,可是...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魔石,這是整個福斯特家族最後的希望了...他咬了咬牙,一狠心:
“行,我信你一回。”
“我看這塊魔石,像矮人一族留下的上古神物,”斯卡蒂淡淡地說,“開啟上古神物的方法很困難,而且一旦開啟成功,會有震天動地的影響。”她頓了頓。
“康納先生,我建議您讓周圍無關人士都離開。我不敢保證上古神物開啟後會泄漏出什麼秘密。”
斯卡蒂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這段話完全是即興發揮純編的,她也不敢肯定康納一定會相信,她們隻是在賭,賭他真的會被這所謂的魔石衝昏頭腦。
斯卡蒂身體緊繃著等待回答,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伊芙林藏身的陰影處。實在不行...她們就隻能衝出去與守衛硬碰硬了。
“好吧。”康納點點頭,“等我一下。”
斯卡蒂有點驚訝。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應下了?這個所謂的魔石,對他們家族有這麼重要?
眼見著康納的身影慢慢走下了階梯,斯卡蒂微微轉過頭,朝藏在暗處的伊芙林點頭示意。
很快,外麵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守衛們果然暫時遠離了塔樓。雖然這些守衛很可能就在附近不遠處,但還是能為她們成功爭取一些逃跑時間。伊芙林咬緊嘴唇,靜悄悄地調整著自己的魔法狀態。
沒一會,康納扶著一個人緩緩地走了上來,手裡還提著一盞油燈。二人在斯卡蒂麵前站定,她這才看出,跟著康納走上來的那位正是本傑明大人。
“你找到了開啟魔石的方法?”本傑明聲音倨傲。油燈微弱的光亮照在他的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顯然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是。我發現這是上古神物,所以大概明白該怎麼開啟。”
本傑明微微一笑,朝著康納一揮手,“給她解開,讓她來。”
康納彎腰應下,掏出把鑰匙,低頭走到斯卡蒂身邊。
趁現在!
伊芙林看準時機,在康納靠近斯卡蒂的一瞬間猛地從陰影中跳出來。本傑明似乎被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嚇得愣在了原地,但伊芙林可不打算給他反應的機會,一道魔法直接朝著他的腦袋劈過去。
另一邊,斯卡蒂也在康納靠過來的那一刻飛快地抬起手,用已經斷裂的鎖鏈當作武器,狠狠地打在了康納的頭上。
人在精神緊繃之際總是會控製不好力道,儘管伊芙林在剛剛躲起來的時候已經默默地在心裡練習的很多次,這一下還是直接把本傑明劈暈了過去。
她回頭看躺在地上的康納,額頭上被斯卡蒂打出一個大洞,正在汩汩不停地往外湧出血液。
“快走!”斯卡蒂抓住伊芙林的手,一刻也不敢耽誤。兩個人飛速奔下樓梯,就在斯卡蒂想要直接推開大門跑出去的時候,伊芙林緊急攔住了她:
“等下!”她壓低聲音,“雖然康納讓守衛離開了,但是他們可能沒走遠。”
“我們還是小心為妙,從我進來的地方走吧!”
斯卡蒂點點頭。二人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塔樓後身,繞到伊芙林翻進來的那扇窗戶邊上。伊芙林進來的時候就沒有把窗戶關嚴實,所以這次,她隻輕輕地一推,窗戶立刻打開了一條縫。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翻出了塔樓,躲在了灌木叢裡一陣潛行。伊芙林感受到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強烈的緊張感讓她忍不住想乾嘔。
塔樓裡沒發出任何聲響,因此伊芙林和斯卡蒂幾乎是一路暢通,很快就逃到了花園圍牆邊。那位澆花的老園丁還在庭院裡來回不停的轉悠,兩人隻好隱藏在樹林裡,暫時休息一下。
斯卡蒂表情嚴肅,眼睛死死地盯著園丁。跟她比起來,伊芙林似乎更像是被綁架的受害者。伊芙林剛要讚歎斯卡蒂的鎮定,卻被她一把抓住:
“這個園丁,估計就是看守在這的。”
“我們等他朝另一個方向走的時候再翻牆,你先上去,如果看到園丁轉頭過來,直接打暈!”
目視著老園丁的背影越走越遠,兩人靜悄悄地靠近了圍牆。加油加油,馬上就成功了!伊芙林在心裡不斷激勵著自己,一鼓作氣地爬了上去。
她剛邁過一條腿,遠處的老園丁突然調轉了方向朝這邊走來。伊芙林一個激靈,飛速地低下身子,幾乎是整個人趴在了圍牆上。好在那園丁雖然在來回巡邏,但是似乎眼睛不太好,轉了兩圈又向反方向走去。
伊芙林看著園丁走遠,朝斯卡蒂使勁揮了揮手,拽著她也爬到了圍牆上。趁著老園丁還沒過來,伊芙林狠閉上雙眼,一鼓作氣直接跳了下去。
她也算是有了點翻牆的經驗,這次果然沒再崴腳,而是直接四肢著地撲在了泥土裡。她掙紮著站直身體,攙著斯卡蒂也從牆上跳了出來。
伊芙林在心裡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逃出來了。但是她還不敢放鬆,拉著斯卡蒂繼續朝人多的地方跑去:
“不行,我們得離他們遠一點。要麼去集市上躲一下,要麼去商行裡...”
好不容易逃到人群密集的集市中,伊芙林才真正的放下心來。剛才一直繃緊的神經突然間放鬆,因為過於緊張而被忽視的疼痛感在此刻再一次襲來,她身體一晃,差點站不住。
“你還好嗎?”斯卡蒂皺著眉,扶住伊芙林,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你頭上好熱!”
腳踝上的扭傷加上被潑了冷水又吹冷風,伊芙林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昏沉起來。她想起森納說過,她父親是位醫師,於是靠著斯卡蒂勉強站起身來:
“沒什麼大事。這樣,我們能不能先去你家休息一下?你妹妹現在應該在蒙特羅斯家,你把她也喊回來....”
或許是兩個人的逃離在潛能的爆發下真的又迅速又安靜,又或許是因為知道福斯特家魔石的秘密不能輕易窺探,撤到周邊的守衛竟完全沒有動作。等到本傑明幽幽轉醒,才發現閣樓中隻剩下他和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管家。
“人呢?人呢!”本傑明恐慌地大叫著,四肢並用地朝著地上的魔石爬去,“我的魔石,我的魔石...”
康納管家頭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本傑明的衣擺,但是他像毫無察覺一般,隻狀似癲狂地跪倒在那塊石頭麵前。他雙手顫抖地撫摸著石頭上粗糙的紋路,嘴裡喃喃:
“魔石...不,不是魔石,是上古神物。神物,你,你快開啟啊!開啟!”
他緊緊地握住石頭,緊閉著眼不斷說些神物、能量之類的胡話。突然,手下的石頭傳來哢嚓一聲異響——本傑明的身體驟然緊繃起來。
他不敢置信,顫著手,緩慢地睜開了眼睛。魔石上突兀地出現了一道開裂,隨著聲音越來越大,裂縫也越來越多,直到一整塊石頭完全碎裂開。
本傑明愣了,他捧著一手的石塊殘渣,但這一堆碎塊並沒有顯現出一絲一毫的魔法力量,就隻是碎了而已。
他終於癱坐在了地上,先前如同寶貝一樣護著的魔石也隨著他的動作灑了一地。本傑明望著自己空空的雙手,終於發出了一聲悲鳴:
“完了,全完了....”
不僅僅是他完了,連整個福斯特家族都完了。
遙想當年,本傑明的太爺爺是出色的元素魔法師,而他的爺爺是驍勇善戰的皇家騎士。福斯特家族蒸蒸日上,一度成為了安第斐斯城中最受矚目的貴族之一。
可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福斯特家族逐漸落寞。在本傑明的爺爺過世後,福斯特家不僅失去了爵位,也好像失去了神明的眷顧——家族中出生的小輩,全部沒有魔法能力。
就連本傑明自己,也是靠著之前爺爺的名氣才拿到了一個名過其實的“民政官”職務。
他很不甘心,家族中的長老亦然。他們深知,如果還不采取一些特彆的手段,家族將徹底消亡。
那天,在家族會議上,長老交給本傑明一個沉重的紅木箱子。箱子中裝著家族裡流傳百年的魔法遺物,隻要想辦法開啟它,就會有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資源和能量。唯一的問題是,百年間,誰都不知道如何開啟這個遺物。
魔法遺物成了福斯特家族的唯一希望,本傑明甚至為此放棄了其他商貿往來,連自己的工作也開始不管不顧。
那天,他正在房間裡仔細研讀著《魔法礦石指南》,管家康納突然激動地闖進來,說他偷看到了珠寶商行的老板對寶石進行的淨化儀式,說不定她有能力開啟魔石。本傑明也興奮起來,立刻吩咐康納去邀請斯卡蒂。
他沒想到斯卡蒂會拒絕。憤怒之餘,本傑明製定了一個嚴密的計劃,勢必要把斯卡蒂綁過來開啟魔石。雖然目前家族中人手不太夠用,但是綁架計劃依舊實施的很順利。
但現在,一切都完了。
原來所謂的魔法遺物,不過是一塊毫無價值的礦石。本傑明仰天大笑,隨後踉蹌著站起身,扶著牆壁緩緩地走下塔樓。
康納頭頂上流出的血從閣樓木地板的縫隙中滴落,正好滴在沿著旋轉樓梯向下走的本傑明眼前。他心裡一顫,腳底下倏地踩空,從高高的石階上跌了下來。
守衛們就埋伏在塔樓附近。但是不知道是他們沒有聽見響動,還是不願意貿然靠近,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