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嫵看著業蓮依舊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斂住內心的驚訝,莞然一笑,“如此我回仙界,向天帝也有一個答複了。”
業蓮聽到姬嫵的話直接是嗤笑了一聲,勾了勾左側的嘴角道:“本尊倒是不知何時姬嫵上神做事也需要給帝照一個答複了,莫不是你的星辰大殿如今已經易主,還是說你的修為被廢,地位不保?既如此的話,星辰大殿的新主子本尊可認識。”
“咳咳咳……”
龍淏一整個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選擇此刻繼續待在這裡,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在場的幾個人裡麵,他是真的誰都惹不起。
非但惹不起,一舉一動他都還得小心翼翼地,就怕有一個人生氣,最後直接是打了起來。
可無論是誰和誰打起來,最後被暴揍的人,大概率也隻有他吧……
尤其是業蓮,這脾氣怎麼感覺比之前還衝了一些。
以前就算是懟天懟地,但有的時候還是會顧慮一下對方的身份背景,稍微收斂那麼一點點。
可是現在的話,龍淏一點都沒有看到業蓮有顧慮姬嫵的意思。
星辰大殿那可是姬嫵上神的大殿,立在十二重天,內設周天玄儀,可視漫天星辰,覓天地先知。
姬嫵自己本身就更不用說了,身為星辰大殿之主的她,上神境界修為。
師從鐘時真神,和天帝帝照仍是同門師兄妹。
整個仙界如今已升為上神的人絕不超過一掌之數,再加上她身後的靠山。
龍淏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說星辰大殿易主的!
而且還是當著姬嫵的麵!
真的是差點沒把他的龍膽給嚇破了。
業蓮淡淡地瞥了一眼龍淏,深覺得天海元珠是越發沒有靈氣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看中龍淏哪裡,竟然會選擇他來當這一代的龍主。
這一點她從以前就表示懷疑。
堂堂龍主,越活越回去了!
龍淏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再一次被業蓮深深地鄙視了一番,隻是見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過於強烈了之後,便掩飾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喉嚨,“不小心嗆到了,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姬嫵沒有計較龍淏心裡麵的那些小心思,更何況現在的她根本不是業蓮的對手,龍淏他根本就是操錯了心。
業蓮如今當真不愧於冥尊的身份,以前的小丫頭現在也已經真正成長為一界之主了。
姬嫵看著帝淮的視線一直落在業蓮的身上,在心底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冥尊,我這遠道而來,不請我們進去喝一杯茶?”
業蓮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毫無波瀾地道:“入冥界者,除冥界生靈,便隻剩下魂體了。姬嫵上神可是活得太久了,想要喝碗孟婆湯,入人界走一遭。”
姬嫵淺然一笑,被拒了也不太在意,隻是微帶著一絲惋惜道:“看來今日無緣得見冥界之美景了,若冥尊來日有時間,不妨來星辰大殿坐坐。”
“你若是邀請本尊去砸星星,本尊倒是樂意幫這個忙。”
業蓮說完之後轉身便重新走進結界裡麵,絲毫沒有任何停留。
至於龍淏和帝淮兩個人,已經完全被業蓮無視了。
可誰也沒有發現當業蓮在走過結界,踏在黃泉路上時,卻驀然停下了腳步。
微微偏了偏頭的她,斂下眼中一轉而逝的眷戀,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結界之外,帝淮望著業蓮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移動視線。
她到底心中還是有怨。
就連一絲餘光都未曾留下。
龍淏朝著姬嫵討好地笑了笑,硬撐著因為靠近結界而帶來的灼燒感,慢慢地向帝淮一點一點地靠近。
可最後龍淏卻不得不放棄想要提醒帝淮的想法,因為實在是受不了了。
姬嫵看著帝淮就這麼定定地站在結界之外,仿佛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事情可以撥動他的心神。
都是癡情種。
卻又偏偏情路顛簸。
也不知道相比於好友的情路,她的兒子是否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小淮,一起去你家裡坐一下,如何?”
帝淮收回視線,知道姬嫵這是有話要和自己說,便泠然點了一下頭。
龍淏在一旁來回不停地瞄了幾下,然後果斷地開口道:“姬嫵上神,帝淮,我家裡小家夥念得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撤了!”
說完之後,龍淏也不等姬嫵和帝淮是一個什麼反應,閃身不見蹤影。
姬嫵見到他這個樣子,也是沒忍住搖了搖頭。
都已經是成家立業的人了,卻依舊是這麼一副性子。
帝淮領著姬嫵一路走回到了自己的竹屋小院裡,姬嫵雖然從未來過,但掌管著周天星辰的她,想要看到並未設有結界的這裡,並非是什麼難事。
隻是姬嫵所沒有想到的是,帝淮的一舉一動皆若普通凡人一般。
無論是煮水還是泡茶,帝淮皆是親力親為,未動用一絲一毫的神力。
許是姬嫵受到的震驚不少,所想竟浮現在了神色之上。
帝淮將茶杯放在姬嫵的麵前,語氣平淡地道:“時間太漫長了,所以給自己找了不少事情做。而且,身上有傷。”
姬嫵的眼神當中明晃晃寫著“你在開玩笑”五個字,仙神的時間從來都很長。
尤其是在成為上神之後,壽命便已經與天同齊了。
隻要自己不主動找死,便不可能會隕落。
而且,以前怎麼都沒見他覺得時間太漫長了。
還身上有傷,有傷還如此動彈?
但姬嫵卻明白帝淮話裡麵的意思,因為她也曾見到過自己的好友,酒醉闌珊間問自己,“為什麼時間如此漫長。”
姬嫵一時之間倒不知道,帝淮如今並沒有像好友那般以酒度日,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嫵姨,天帝他,想要做什麼?”
帝淮突然的一個問題,讓姬嫵輕輕地抬了一下眼皮。
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之後,姬嫵很認真地看著帝淮,“師兄他已經在天帝的位子上麵坐了很久,久到他都已經忘了天帝真正的職責是什麼。或者換一句話說,他以前太會掩飾了。”
姬嫵這兩句半點和問題毫不相關的話,卻讓帝淮斂下了視線。
抬手幫姬嫵添上一杯茶水之後,兩個人一時間都選擇了不語品茶。
姬嫵看著帝淮如今的清冷模樣,內心的滋味當真說不上好。
以往這孩子總是會掛著一彎淺淺的笑容,雖然和現在一樣讓人看不透其心裡麵的真正想法,但至少能讓人心生親近之感。
可如今,再傻的人湊到他的麵前,恐怕都不敢與之多交談。
姬嫵微低垂著眼眸,視線仿佛落在了桌麵隨風飄落下來的花瓣上麵,又仿佛是想要透過桌麵看到更多的東西。
可她沒有開口說話,以現在帝淮的性子,更不會先開口說話了。
得虧龍淏提前找了一個借口離開,否則的話,現在他恐怕就會成為一條屁股上麵長虱子的龍了。
“小棲知我要來時,特意追了過來,想讓我在業蓮的麵前替你多說幾句好話。當年之事,我雖不知道具體的來龍去脈,但那天所發生的一切,我從未忘記過。”
說到這裡,姬嫵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那孩子很擔心你們,估摸他原想著我與你們以前的關係還算親近。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過,如今葉…業蓮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對我來說,她從來都沒有變過。兄長多慮了,我們現在很好。”
姬嫵沒有想到帝淮竟然會這麼說,一時竟微微有些愣神。
待到反應過來之後,臉上的笑意都真切了幾分。
望著帝淮眉眼之間和帝照相似的那幾分,喃喃自語道:“若是你父帝如你這般就好了,隻是可惜……”
姬嫵的話並沒有說完,可帝淮知道那未說完的話裡麵藏著什麼。
但他們兩個人心裡麵都很清楚,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若是”兩個字。
而帝照永遠都不可能有看透的一天,因為他所真正關心和在乎的人,隻有身為天帝的他自己而已。
可是……
帝淮將視線慢慢移到了不遠處結界的方向,他最終還是傷了一個人的信任。
姬嫵注意到帝淮的視線越過她望向遠方,無奈地搖了搖頭,“小淮,業蓮她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當年她化名葉菡的時候,一身紅蓮業火雖不能完美控製,但依舊能夠以一己之力鎮壓整個冥界。而如今,冥尊號令一出,六界中人誰敢輕視。即便是神界長年閉關的那些人,恐怕也隻有廖廖踏入真神境界的人才有資格和她平等交談吧!”
一說到神界,姬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紫源真神自三萬年前的事情之後,便不見了蹤影。你說,業蓮會找到他嗎?”
帝淮的神色終於不再像之前那般沒有任何表情了,視線更是收回來直直地落在了姬嫵的雙眼裡。
紫源真神,三萬年前真正的主謀!
若非他的誘導和欺騙,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真不知,他那樣子的人,究竟有何資格成為一名真神!
“他在哪?”
“不知。”
姬嫵緩緩搖了搖頭,在見到帝淮眼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之後,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雖掌管周天星辰,但世間萬物生靈繁多,總有一些能遮掩自身生機之人和天地靈寶。更何況,我隻是上神。而紫源,在那件事情之前他便已是真神。自萬年前,我便再也探尋不到有關於紫源一丁點有關的信息了。”
“萬年前他來過一次九冥山,但他無法靠近冥界結界。”
而且,離開的時候,臉色甚是有些難看。
帝淮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隻是在心底暗暗思忖著。
依照業蓮的性子,她不可能會輕易放過紫源。
所以,她同樣不可能會讓自己輕易地失去紫源的蹤跡。
畢竟一旦失去了紫源的蹤跡,她想要為自己報仇解恨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這種事情,業蓮又怎麼可能會讓它發生!
另外,帝淮所在意的是,紫源到底在謀劃什麼?
如果原本紫源當真是為了六界生靈著想,讓天地間的怨靈自動受陣法牽引入九冥山,再由被困在九冥山,業蓮身上那不受控製的紅蓮業火焚燒清淨。
還天地一個朗朗清風。
可是,如此的話,那紫源萬年前過來又是為了何事?
隱隱間,帝淮總感覺紫源有什麼秘密的謀劃,而且所有的謀劃都是以業蓮為中心展開的。
究竟是為了什麼,竟然可以讓紫源一個真神罔顧整個六界。
最重要的是,業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陷其中。
如今冥尊歸來的消息,肯定已經傳遍六界!
其中湧出的暗流,恐怕也不在少數。
帝淮無論內心波動有多大,但麵上卻是絲毫不顯。
至少,姬嫵並沒有從帝淮的表情裡麵,讀出什麼信息。
姬嫵見帝淮的確沒有什麼想要說的,便起身準備拂一下衣袖。
“嫵姨,且慢。”
姬嫵收回自己的動作,有些不解地看著帝淮,結果卻看到帝淮起身將桌子上麵的茶具全部都收攏在一處。
帝淮這一動作倒是讓姬嫵有些哭笑不得,一拂手就能解決的事情,何須弄得如此麻煩。
可是見帝淮那認真的樣子,姬嫵一時間卻是有些愣住了。
這孩子,真的很不一樣了。
見帝淮仿佛的確是樂在其中之後,姬嫵也隻能選擇任之。
回想當年,她第一次見到業蓮的時候,業蓮也是如此不喜用法術做這些簡單的事情。
罷了,各人自有各自的緣法。
強求或是強改,最終的結果也不一定會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阿淮,我知你現在依舊隻想陪在業蓮的身邊,但是你身為仙界三殿下,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逃避,便能逃避的。如果有時間的話,多回仙界看看。如今的仙界……”
姬嫵頓了一下,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最終隻能化為長長的一口氣。
帝淮朝著姬嫵行了一個送彆禮,並沒有任何言語。
姬嫵見他這個樣子,隻能是在心底裡麵幽幽地淺歎一聲。
等姬嫵離開之後,帝淮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這才將收攏起來的茶壺和茶杯拿到院子另一側的井邊。
他知道姬嫵此行的目的並不是簡單地想要和他敘舊,同樣見業蓮也並不隻是為了所謂給帝照一個交待。
恐怕是姬嫵察覺到四界即將不安寧了,而在四界中為主的仙界,更是會首當其衝遭受到衝擊。
也不知道,這次他和業蓮是否會再次被卷入其中。
帝淮有些不太確定,此次連姬嫵都忍不住想要插手其中,定然是仙界即將麵臨的問題並非那麼容易解決的。
否則,在仙界地位和天帝平等的她,這次又怎麼會選擇成為仙界的來使呢!
隻是不知道這次,又會有多少人和事會被牽扯進去。
斂下心中的煩思,帝淮將放置在井邊的茶壺和茶杯一一清洗乾淨,隨後又擺回到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