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座山(15)(1 / 1)

殺死那座山 淋雨教主 5055 字 4個月前

麓川的氣候溫度比檀州舒服很多,溫暖濕潤,但晝夜溫差較大,幾人出了麓川機場,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

薑滿一路戴著墨鏡口罩,並且要求眼鏡男張雲漢也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李妝嬌的視頻,於一天前按照薑滿的要求剪輯完成,在薑滿的監視下成功發出去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將此當做是演戲,但薑滿知道,玄人不會這麼想,但是有多少玄人會信,她就無法預估了。

她和張雲漢的臉已經被很多人看見了,所以,在去往九黎寨的這條路上,她暫時不想被認出來,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她並不覺得像李妝嬌這樣的人有多難對付,但跟著李妝嬌的那個怨靈,卻有些棘手。

薑滿原打算等張雲漢休養結束,就把這個怨靈的記憶套出來,然後再進行超度。可這怨靈曾經是人,她不確定它留有多少人的記憶,也不確定能被她套出來的記憶,是否是屬於這個怨靈的完整記憶,一切遠比想象中更麻煩。

既然人死了,能算做記憶死了,[空音]會判定薑滿殺死了記憶,那麼,靈的記憶相較於生前,必然不完整。

當然,姚雪菲的棘手之處不僅在此,它一直遊離在李妝嬌附近,隻會念叨屬於它的咒語,無法和任何人交流,這就讓人無從下手。

李妝嬌顯然不可能主動認罪,更不可能按照怨靈姚雪菲的要求贖罪。

現在,它還不能靠近李妝嬌,距離也忽遠忽近,沒有定數。

尋常怨靈無法靠近惡人,更無法傷到害死自己的人,就像戴阿福起初察覺到有靈圍繞在戴誌偉附近,但那時的阿福不知道,即便它什麼也不做,那些靈也沒辦法傷害他的爸爸。

但是,一旦這怨靈成為大凶,即可傷害任何人,並且成為隻知道殺人的惡靈。

姚雪菲的靈體一天天在實化,等到它成為惡靈,雖然那時的它還是屬於怨靈,卻不是那麼好超度的了。

薑滿已經了解到,李秀娟就是李妝嬌,所以,姚雪菲就是被李妝嬌害死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李妝嬌什麼都不會說,他們幾個也沒有辦法從李妝嬌嘴裡套出什麼,且目前,薑滿沒有這個功夫專門去解決這件事。

但是,薑滿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兩千九百九十九,不是一個小數目,怨靈又不是蟲子,蟲子也不可能成為怨靈,怨靈並不是隨處都有的,而且,破除詛咒這麼漫長的過程,什麼樣的怨靈都有可能遇見,如果這一個放棄了,下一個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被放棄。

放棄是一種習慣,薑滿沒有這種習慣。

這是薑滿得知方法後,遇到的第一個人死後化為的怨靈,和阿福這樣的狗靈完全不同。

阿福因為思念與憤怒成為靈,又因為幫助戴誌偉造就無數殺孽而成為怨靈,但阿福的本性是簡單的,隻因它遇到了一位敢殺人、敢虐鬼的主人,才使它這隻單純無害的狗靈成為了怨靈,人卻是複雜的。

薑滿認為,這是一次徹底了解破除詛咒之法的機會,她需要找到最穩妥的辦法,留住記憶不死。

幾人在機場附近吃了點東西,然後等到薄臨租的車送到,一起上了車。

這是一輛性能尚佳的越野車,雖完全不及薑滿那輛,卻也是能租到的最好的、最安全的車了。

由張雲漢和程書韞換著開,現在,張雲漢是司機。

程書韞解開了加在李妝嬌身上的閉竅符術,薑滿朝程書韞甜甜一笑,“辛苦姐姐了,好好休息吧。”

程書韞也的確很疲憊,這種持續性的術法最是磨人,她朝薑滿點點頭,然後上車,坐在副駕位,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後座依然是薄臨薑滿,一左一右夾著還有些犯迷糊的李妝嬌。

薑滿拿出幾張紙巾在手裡團成團,接著打開手機,張雲漢已經把視頻發給了薑滿,等到李妝嬌回過神來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薑滿迅速找準時機,把紙團塞進了李妝嬌嘴裡,讓她說不出話來,“安靜點,先看看這個視頻吧。”

視頻並不長,拍攝了李妝嬌的神誌被術法困住時所有行走的狀態,包括了進入機場、候機樓,下飛機,然後上車。

對李妝嬌來說,這段被程書韞閉竅術困住的時間就像不存在一樣,不是睡著,也不是清醒但不能動,等同於手術全麻後的過程,她的人生完全失去了這段時間。

李妝嬌看完了這段視頻,起初懷疑是假的,但她看到了車窗外與檀州市完全不一樣的風景,還有路上的車牌、路標,她不得不相信了。

沒等她開口,薑滿繼續說道:“如你所見,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聽話,所以,你隻能聽我的。”

李妝嬌對薑滿的恐懼越來越深,同時,怨恨也越來越深,她這輩子從未如此被動過,她確信,她一定能等到一個機會,弄死這個瘋子、怪物。

她把紙團從嘴裡拿出來,打開車窗扔了出去,順勢往薄臨身上貼近了些,楚楚可憐地看著薄臨,“阿臨,你為什麼要和這種人混在一起,她這麼對我,你都不幫幫我嗎?你是不是也被她威脅了。”

薄臨閉著眼,充耳不聞。

李妝嬌瞪了薑滿一眼,心裡不知在盤算什麼,不說話了。

九黎寨位於麓川市西北向,在滇南繩水江經麓川中段的東麵,車開了一夜,然後從兩邊全是樹的山景公路拐進了山路。

這是一條去九黎寨的必經之路,原本薑滿考慮到那條視頻有可能帶來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想要繞路走的,但查看了地圖,因為是開車,繞路的行車風險更大,為安全考慮,還是走的這條原路線。

麓川的大山連綿不絕,風光瑰麗又磅礴,讓人隻覺自身渺小。

天亮以後,高山峽穀、碧水吊橋,一路過來,張雲漢無暇欣賞美景,車路難行,高度集中的精神讓他有些疲憊,然後,他看到了荒無人煙的山路旁,有兩個人在對他揮手,緊接著,似乎有鏡子的反射光找到了他的眼睛。

張雲漢推起眼鏡揉揉早已乾澀的眼睛,似乎懷疑是初升的陽光迷了眼,讓他看錯了。

“彆停。”薑滿像是一直沒休息過,出聲攔住了張雲漢的意圖。

張雲漢的腳已經放在了刹車上,“可是大長老,我……”他想換人開,他覺得,自己需要休息,否則,後麵的路,他真的很難保證一車人的安全。

程書韞揉了揉惺忪的雙眼醒了過來,她眯著眼看見外麵的陽光,然後低頭看了看時間,“雲漢師兄,停車吧,我和你換。”

薑滿的神情變得不耐煩,“張雲漢,我說,彆停。”

但車速已經慢下來了,那兩人其中一個更是看準了這個機會擋在車道上,呈大字型張開雙臂,像是死活都得攔住他們這輛車。

張雲漢踩下刹車,車子停穩,一車人也都因為這個刹車醒了。

他有些心虛地回頭看向薑滿,“大長老,尋常人出現在這種地方攔車,肯定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我們能幫,就幫一下,也……無傷大雅吧?”

薑滿看白癡一樣看著張雲漢,“你也知道是‘這種地方’,尋常人是怎麼出現在這兒的?還有,幫?怎麼幫?讓他們坐車頂上?”

張雲漢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回過頭去,不敢再看薑滿。

醒過來的李妝嬌眼珠一轉,立刻探身打開車窗,正要開口,隻覺得後腦勺的頭發一緊,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們在這山溝裡,隨便找個地方給你丟下去,你倒是可以選,選是摔下懸崖,還是掉進江裡。”

李妝嬌縮回頭,憤憤地瞪了薑滿一眼,卻沒敢再吭聲。

薄臨伸出一根手指,推開了李妝嬌刻意放在他腿上的手,看向薑滿,“大家也都坐了一夜的車了,下來休息一會兒吧,吃些東西喝點水,從檀州市過來,一直都在坐,停車活動活動身體也好。”

仿佛是薄臨的開口給了李妝嬌勇氣,她低聲應道:“是啊,我想上廁所!當彆人都和你一樣,是神經病,瘋子,妖怪……”

薑滿深吸了一口氣,不置可否,但她打開車門的舉動,算是認可了薄臨的話。

五人都下了車,程書韞也需要方便一下,於是盯住李妝嬌的任務就交到了程書韞手裡。薄臨則在車旁活動身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算是這五個人裡最沒用的,兩天的休養對他的肩傷來說,好比隔靴搔癢。

薑滿戴上墨鏡口罩,把張雲漢掛在一隻耳朵上的口罩也替他拉上了,然後朝那兩個攔路人走去。

攔路的是一男一女,身上各種防曬裝備,兩個人都包裹得很嚴實,臉上也是,帽子臉罩,隻露出眼睛,其中那個擋住道的男人見薑滿二人過來,迎了上去。

“你們好,能幫幫我們嗎?我們的孩子病了,就在那邊的車裡,當時天黑,我們太著急,車出了點小事故,現在開不了了,所以我們想找人幫忙,但一直找到這兒才好不容易遇到你們,老天保佑,幫幫我們吧!”

男人拉下臉罩,語氣很著急,手指著遠處看不見的地方,示意他口中那輛車停在那兒。

張雲漢想說話,但還是忍住了,看向薑滿。

薑滿的臉藏在墨鏡與口罩裡,看不出神情,她在觀察這兩個人,同時開口道:“可是,我們沒有人會治病,這要怎麼幫你們啊?”

她的聲音清脆,語氣像極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天真又單純。

張雲漢抿抿嘴,口罩同樣擋住了他的表情,但眼鏡下的雙眼,還是閃過了一絲驚訝。

他都快忘了,這位大長老變臉跟變戲法一樣。

那個男人的妻子適時上前,拉住薑滿,也拉下了臉罩,滿臉懇求,“小姑娘,這山裡手機沒信號,能不能請你們行行好,開車找個有信號的地方,幫我們報警?我們也是沒辦法了,隻靠走路的話,就怕孩子等不了……”

張雲漢低頭看了看手機,朝薑滿點頭,“是沒信號。”

薑滿無奈地搖搖頭,“不行的,我們急著趕路,幫不了,你們再等等彆人吧。”

說著,她扯住張雲漢,轉過身朝自己的車走過去。

“大長老,我覺得……”

薑滿看向他,“你覺得。你覺得做好事沒有代價嗎?你確定,這個代價你給的起?張雲漢,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格外的蠢呢?”

張雲漢想到了李妝嬌,不由縮了縮脖子,但還想爭辯什麼,“可是,時間完全來得及啊……”

“那你倒是給我分析分析,這兩人把生病的孩子放在車裡,大老遠跑過來,合理嗎?還有,你知道,這條路通往哪裡,要是耽誤我的事,你負責的了嗎?”

張雲漢不知道該說什麼,嘴裡嘟囔著,“人家做父母的肯定著急,人著急起來,總會考慮不周……”

說到這兒,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遲疑著問道:“不過,大長老,我一直想問,但是又覺得沒有合適的機會,掌門三個多月前下山是為了您的身世,您就真的一點也不好奇嗎?找到掌門說不定就能知道關於您的父母……”

薑滿看看他,“所以你覺得,現在是問這個問題的合適機會?”

“合適……的吧,現在也沒什麼事,車就停在那兒,那兩個人也沒跟過來,這邊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沒人聽到我們說話……”

薑滿忽然頓住了腳。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她摘下墨鏡,環顧四周。

張雲漢眨眨眼,聽她語氣認真,以為自己說了重要的話,隻是他不知道哪一句重要,於是答道:“我說‘現在沒什麼事’?”

“不是這句。”

“那是……‘車就停在那兒’?”張雲漢不解地看向薑滿。

薑滿眼神透出一絲寒意,回過頭用目光指向那對攔路夫妻的方向,然後盯著什麼都沒察覺的張雲漢,“蠢貨,你沒腦子,也沒眼睛嗎?”

張雲漢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四下看了看,原本站在車旁的薄臨不見了,兩個女孩也完全看不到蹤影,不僅如此,身後那兩個人也像沒出現過一樣,整條路上,隻剩下他和大長老,以及,那輛空無一人的車。

為了看得更清楚,張雲漢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確定了這裡沒有一個人,不由咽了咽口水,“他們……人呢?”

說完,他看向身後的薑滿,那一瞬間,他卻感覺自己全身的血都涼了,“你、你是什、什什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