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藍色火焰點燃整個房間,書籍在焰火之中發出哀鳴,焦黑的殘頁在空中飛舞盤旋。
拉蘇爾站在火焰中央,目光凝視著漸漸消逝的‘墮落者亡靈’。忽然,他瞳孔一縮,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居然被騙了。”拉蘇爾手中的魔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鋒利的寶劍“貴族還有多少人?”
“不到二十人。”一旁站著的‘那位騎士’低聲補充“都是‘眷屬者’。”
‘眷屬者’受特蕾西什薔薇花的影響緩慢,但是也依舊漸漸出現了花蕾。
“你去找米婭,剩下的人交給我吧。”拉蘇爾抬頭望著飛舞的書頁,語氣平靜。
他的聲音隨風消散在火焰之中:“為了塔多西亞聯盟。”
雨水猛烈地拍打著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雨又變得急促起來。
“拉蘇爾!你的身體裡就沒有特蕾西什薔薇花嗎?”
“‘暴君’!”
“神明會詛咒你!”
“你就代表正義嗎?”
拉蘇爾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人了,他的表情有些麻木,手上的動作卻越發利落、迅捷。
他的耳邊充斥著哭泣與咒罵,聲音連同雨聲、雷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低沉尖銳的樂章在這場審判中盛大彈奏。
他提著手中沉重的劍,緩步來到了那位溫和婉約的布朗夫人麵前。
布朗夫人仿佛早已經做好了準備,臉上帶著釋懷的笑:“拉蘇爾閣下,隻有‘墮落者’才不會被影響,是嗎?”
拉蘇爾的沉默告訴了答案。
“這是家族的禁忌,對嗎?”聰明的布朗夫人已經猜到了來龍去脈,她輕輕歎息,繼續說道:“神明眷屬,究竟是神賜還是來自神明的詛咒?”
“為了塔多西亞聯盟。”她的聲音柔和帶著悲涼,從袖中拿出匕首,堅決地劃過自己的喉嚨。
拉蘇爾望著緩緩倒下的布朗夫人,鮮血迅速染紅了地上名貴的毛毯。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情緒,眼神卻像是冰窖般寒冷。
他再次握緊手中的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沒有回頭,他堅定地向前走去。
儘管那條路充滿鮮血與荊棘,他會化作塔多西亞聯盟最鋒利的劍,劃破眼前的所有。
無論儘頭等待著的是什麼。
大廳之中,橫列著殘缺不堪的屍體。
拉蘇爾站在其中,他高大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而沉重。他低頭看著腳下最後一具屍體,片刻,他微微彎腰,抽出插在胸膛上的劍。鮮血沿著劍刃滴落,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打破這篇死氣沉沉的寂靜。
不對勁,他們怎麼還沒過來。?
“是誰在輕輕地哭?是誰在輕輕地唱?”
拉蘇爾的耳邊突然傳來了歌聲,雨水透過殘破的窗戶灑入大廳,混著血跡,在地上流淌著蜿蜒曲折的紋路。
歌聲繼續籠罩著傑克·沃辛頓府邸,似乎永遠不會停歇。
拉蘇爾看向花園的地方,收起手中的劍走向雨中。
這座府邸每一處地方,都承載著傑克·沃辛頓和米婭的回憶,還有韋安·沃辛頓的身影。
那時的韋安·沃辛頓年輕稚嫩,對米婭互訴衷心,並許下承諾,未來會娶她為妻。
可是沒有能力,沒有權力的少爺,怎麼敵過成見,敵過階級,怎麼能娶一個低賤的舞女。
他決定前往前線,為心愛的人衝鋒陷陣,渴望光明正大地將她帶到尊敬的父親麵前。
然而命運注定是喜歡捉弄人的。
傑克·沃辛頓對米婭一見鐘情,不顧一切,毅然將她娶回了家。
在日與夜中,她真的沒有對這個成熟充滿魅力的成年男人心動嗎?他行為的堅定,他言語的溫柔,她真的不知道嗎?
在日與夜中,她真的沒有想起那個熾熱莽撞的少年的滿腔愛意嗎?他行為的赤忱,他言語的真摯,她真的不知道嗎?
當韋安·沃辛頓攜帶風塵歸來,再次和米婭見麵的時,她已經成為了自己父親的妻子。
“閣下,我的愛人叫米婭,你可以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戰爭是殘酷的,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死去了。
拉蘇爾因此接受了傑克·沃辛頓的宴會邀請。
花園之中,整個空間成為了特蕾西什薔薇花的溫室,特蕾西什薔薇花肆意蔓延,張揚地不肯放過每一個角落。
而此刻,原本豔麗的花朵變得暗淡枯萎,就像被特蕾西什薔薇花汲取生命的屍骸。
米婭的身體被特蕾西什薔薇花高高釘在空中,藤蔓纏繞著纖細的四肢,她的心臟綻放著巨大的特蕾西什薔薇花。原本白淨的臉上也映著暗淡的花紋,秀麗的長發變成了枯萎的藤蔓,雙眼空洞無神,毫無生機。
而她的麵前站立著的,是塔多西亞聯盟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
眷屬者將魔杖貫穿了自己的胸膛,鮮血順著魔杖流下,整個人屹立在暴雨中。
魔杖還在閃著最後微弱的光芒。
花園隻有滴答滴答雨聲。
拉蘇爾走到眷屬者麵前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將魔力源源不斷傳送給眷屬者。
眷屬者感受到了溫暖,他能感受是來自拉蘇爾的力量,他嘴角牽起苦澀的笑:“沒用的,閣下,我將我的血混進了雨中。”
雨點拍打著充滿泥土的地麵,原本盛開的花園,如今已經殘破不堪。
“大雨過後,誰都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眷屬者吐出一口鮮血“權柄消失,特蕾西什王都後人下落不明,米婭作為容器已經死了。”
米婭是特蕾西什王都人,有人將她與聯合與人民徽章強行融合,而現在聯合與人民勳章消失。
傑克·沃辛頓早已察覺自己的妻子不對勁,他在等米婭回頭。
可是在特蕾西什王都的光輝麵前,虛無縹緲的愛情算個什麼?一段存續證明的婚姻算個什麼?
而傑克·沃辛頓同樣選擇了塔多西亞聯盟,‘沃辛頓’家族隻會選擇塔多西亞聯盟。
特蕾西什薔薇花被自己的妻子親手種進身體裡,他死在了那副全家福麵前。承載了幸福的畫幅,靜靜立在他的麵前,觸手可及。
而在傑克·沃辛頓死之前,宴會的邀請函早已經放在了拉蘇爾的麵前。
很明顯,這是一場針對拉蘇爾的陷阱,想讓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暴君’跌落王座。沒有人民支持的‘暴君’,怎麼可能坐在王座之上。
拉蘇爾站在暴雨之中,雨水遮擋了他眼中的悲傷。
“閣下,我有一個算得上聰慧的學生,我想他某天會站在你的麵前。”眷屬者篤定地說著。
他想起了那個第一次看見魔法滿眼欣喜的少年“我將一切留給了他,連帶著真相。”
“xxx·xxx”拉蘇爾最後叫著他的名字。
暴雨傾盆而下,世界變得模糊不清。他的名字將隨著這場暴雨的衝刷,湮滅在這場混亂之中。
無人會記得這裡發生了什麼,無人會記得他的名字。
特蕾西什薔薇花的蔓延速度驚人,此刻卻驟然枯萎。
隨著眷屬者帶著鮮血的雨墜落,清脆的碎片聲此起彼伏,特蕾西什薔薇花瞬間化作塵埃,消散在雨中。
而那若有若無的歌聲,也在此刻消失。
眷屬者的身軀在雨中經受來自雨水的衝刷,他徹底閉上了雙眼,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閣下!”一道陌生女聲響起。
拉蘇爾猛地回頭,隻見一個少女倒在自己的麵前。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滑落,華麗的裙擺充滿了濘泥,而她的胸前被枯萎的藤蔓貫穿。
拉蘇爾抬頭看向早已經枯萎的米婭,沒想到她居然還苟延殘喘著。
米婭嘶啞虛弱的聲音帶著執念,透過雨幕,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榮耀……屬於……特蕾西什王都。”
下一瞬,一道閃爍的光芒貫穿她的身體,結束了她最後的生命。
“閣下!”那位騎士’這時趕到花園。
“你不是拉蘇爾閣下,是吧。”瑞恩·布朗虛弱地倒在‘拉蘇爾’的懷中,笑容淒涼“拉蘇爾閣下從未問過我名字……”
‘拉蘇爾’身體一顫,他不是拉蘇爾,那他是誰?
‘拉蘇爾’並不知道,屬於拉蘇爾的模樣漸漸隱去,逐漸浮現的是一個女子模樣。
墨綠色的長發垂落在肩頭,像一道輕柔的帷幕遮住了她墨綠色悲傷的眼。
雨仍然在下,淅淅瀝瀝的聲音此刻成為了畫外音。
瑞恩·布朗看見了熟悉的墨綠頭發,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尖微微顫抖,想要去觸碰那道墨綠。
好漂亮的眼睛,如墨綠色寶石般耀眼,請不要悲傷。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瑞恩·布朗的目光漸漸渙散,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洛爾西在這一刻與幻境割裂,她想起了一切。
“羅塞·洛爾西·暮那舍。”
她垂下墨綠色的眸,想要把名字傳達給瑞恩·布朗。
可瑞恩·布朗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如同破碎的星塵,一陣風吹過,離開了她的懷中。
洛爾西怔怔地看著碎片拂過手心,消失在微小的雨中。
還沒來得及告彆,還沒來得及說出她的名字。
洛爾西慢慢站起身,她環視著周圍的一切。
殘破的花園映入眼簾,石柱傾倒在地,曾經光鮮亮麗的花園此刻隻剩下枯枝敗葉。
幻境已經不複存在,眼中的一切回到了真實的世界。
洛爾西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的心情,以及幻境中經曆的一切。
“公爵大人!”安娜匆匆跑到了洛爾西麵前,臉色緊張“您沒事吧?”
不遠處,喬·蒙特格此刻靜靜地站在雨中,他木訥地伸出手,想要接著雨水,試圖接住了五年前的那場沉重而決絕的雨。
洛爾西墨綠色的瞳孔變得格外耀眼,‘與神同行’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天空此刻依然陰沉,風中夾雜著腐朽與鮮血的氣息。
洛爾西要將這裡的一切覆蓋,她需要向人民掩飾真相,粉飾太平。
這是家族常用的手段。
一把火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