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命相護(1 / 1)

什麼動靜?

阿離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迅速翻身下床,跑到了道長身邊,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再將巴掌大的小臉埋了上去。

“有鬼嗎?”

她的聲音微顫,看上去是真害怕。

屋外並未有妖氣流動,不是鬼魂,莫非是人為?

道長的神情頗有些不自然,再看手上的羅盤,指針像是脫韁野馬般胡亂旋轉,下一秒,竟然驟然炸開,散成了一地碎片。

“我出去查看,你留在這裡,不要出去。”道長神情凝重的扔下這句話,便奪門而出了。

阿離也覺不對勁,心下猶豫,卻還是邁出了步子,緊跟著道長的後腳出了門。

她身上有他設下的隱匿妖氣的法術,遂而躲開了門上的滅妖符咒,安全出了門。

可出了門後,阿離卻離奇的和道長失散了。

周遭霧氣彌漫,危險藏匿於其中。

“姑娘!外麵危險,快回來啊!”屋子裡傳來一道聲音,是那個老婆婆。

“不行!我要去救他,我得去。”

“你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又能做些什麼呢?”

“再小的力氣也是力氣,我總不能讓他一人麵對危險,我去尋他,起碼有個照應,多一分勝算。對!”

下定決心,“婆婆你快回去,關好房門,保護好自己。”

阿離屏息靜氣,試圖用妖力探查道長所在,倏然,刀刃相接的噌噌聲從西南方向傳來,阿離心下一緊,遂而翻身躍上屋簷,朝西南狂奔而去。

千萬彆出事啊!

僅僅是這樣想著,她的心便亂作了一團漿糊,這催使著她的身體爆發出一些她自己都覺察不到的力量,而這一切都源於,她的擔心。

金屬碰撞的聲音沒一會兒便淹沒在了濃霧之中,因為跑太快,心臟處一直亂哄哄的喘不上氣,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道長,道長你在嗎?”

隨著一聲大喊,周圍的霧氣都被她喊淡了幾分,卻依舊不聽有任何回應,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像被歹人蒙上了眼睛,將被帶往萬丈懸崖,不知哪一步會踩空,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也是這時,魔光乍現,手臂上傳來劇痛,上邊猛然出現一道傷痕,深而見骨。但凡再受一擊,她這條瘦弱的手臂怕是就要離她而去了。

阿離額上冒著虛汗,見周遭黑霧忽然開始朝她聚攏,預備著接下來的致命一擊。

然而接下來,一道耀眼的金光破空而出,化解掉黑霧的攻擊,下一秒,道長從濃厚的霧氣裡衝了出來,將阿離護至身後,再提劍而擋,全部靈力化作一道屏障,使兩人暫時不至於被魔霧吞噬。

她不自覺的抬頭看向頭頂的金光和他手中的長劍,上邊流露出的氣息,讓她覺得熟悉,這種感覺很惡劣,像夾帶著無窮無儘的仇恨要將她的心臟撕裂。

漫天盤旋的魔氣衝卷而來,氣勢磅礴如海水倒灌決堤,眼見屏障就要破碎,道長厲聲:

“阿離,跑!”

但阿離卻怔愣著,目光一動不動地望著眼前滿身血痕的男人,血將他的白衣染紅,染臟,看上去叫人顫抖,像是馬上就要逝儘生命的蒼白之人。

他與這些洶湧的魔對上了將近百回合,靈力修為不足導致招招落敗,快要支撐不住,想著就此往生,但最後一刻,卻聽見了她的聲音,於是咬著牙關拚儘最後一絲氣力也要奔來救她。

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滑落,堵在喉頭,碎在她兵荒馬亂的世界。

此時的感覺是混雜的,她隻知道眼前的人正在保護她,她的雙腿沒法行動,沒法做到轉身就跑這個動作,在她眼裡,什麼東西忽地模糊了起來。

耳邊突然傳來尖銳的鳴叫,嘴唇翕動,似乎在喊道長的名字。

他的名字……

屏障破碎的一瞬之間,她不管不顧地擋在他的身前,反正那時,他已沒了力氣推開她。

眼前傳來一道刺眼的亮光,阿離連忙緊緊護住懷裡受傷昏迷的人,眼睫怯怯地晃動著,身體卻是勇氣十足,直到又一道光亮從眼皮上一晃而過,阿離才緩緩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陽光泄了一地,她抬手遮擋,心中劫後餘生,卻又不禁想問:此間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直至兩聲敲門聲後有人推門而入,她才真正從夢中清醒過來。

杜月將熬好的醒酒湯放在桌前,見她醒來,打趣說道:“不愧是綠衣使者,醉了一夜,睡到太陽將落。”

“酒量不好還是彆喝太多酒了,容易吃虧。”

“他呢?”

杜月知道,阿離問的是祁淵。

“早早出了門,不知是去做什麼,至今未歸。”

阿離敲了敲自己昏沉沉的頭,想起自己做的昨夜的混賬事,又問:“離太陽下山,還有幾個時辰?”

杜月:“差不多半個,你要乾嘛?”

“沒。”阿離悶悶地答了一聲,重新躺回了被窩裡。

***

花月樓事了,阿離想起一隻妖怪,遂而不告而彆的一個人尋回了蓮花池邊蓮子鋪裡。

她去看望阿朵,不曾想還會遇到一個人。

阿離驚詫地打量了一番站在門口身穿灰色麻布衣服的徐長夢,然後扯上阿朵的小手,問:“他不是失蹤了嗎?”

阿朵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徐大哥沒有失蹤。先前是我太著急了,被姐姐們遇害的事衝昏了頭腦,也傷心過了頭,忘記徐大哥是人族,若是人族,那些壞人抓他乾什麼呢?”

“那日你離開之後,徐大哥就回來了,他解釋說是因為他的朋友突然出事,他才不告而彆的。他問我姐姐們去哪了,我隻說,她們回老家了。”

阿朵很慶幸,若是徐大哥不在,她在這個世上便沒有親人了,到那個時候,她還真的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兩人徐徐走近,阿朵軟軟的喊了一聲徐大哥。

等在門口的男人溫柔的應了一聲,隨後親切地將兩人帶了進去,細細囑咐阿朵將今日剩下的花糕再蒸一遍,自己則是到旁邊沏茶。阿離瞧見,那是上好的茶葉。

想來是阿朵已經和徐長夢解釋了她的來曆,亦或是恩人的情義,又或是朋友的關係。總之徐長夢一定知道她是個好人。

阿離坐到椅子上,道了聲謝,抿了抿徐長夢遞過來的茶,茶如清泉般甘甜,似乎帶了些春雨過後的複蘇之氣,茶香四溢之中,緊張的身體一鬆,仿佛超脫塵世一般。

阿離頓時覺得自己沒那麼心煩了。

“以後徐公子出門訪親探友,記得一定要和家中小妹交代一聲,要不然憑阿朵的小腦袋,會以為你死了,自己也跟著傷心。”阿離本來是準備有意無意的提點一句,人間的事不歸她管,但徐長夢的話卻讓她猛然一悚。

“阿離姑娘提醒的是,”說到這裡,徐長夢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今日姑娘來的湊巧,徐某正好想替一個人同姑娘道歉,不知姑娘是否記得前陣子去妖市挑事的和尚?他是我的師弟梵心。”

聞此一言,阿離忽地一陣劇烈的咳嗦,將原本一飲而儘的茶水儘數噴出,緩了一陣,目光才落在徐長夢黑乎乎的頭發上,“你是那禿驢的師兄?你的頭發花了多少時間才長回來?”

徐長夢尷尬一笑,“師弟原先是我天觀門弟子,後來因心法不適合,便入了佛門,他初出茅廬,少年意氣,實在沒想與妖界為敵。”

阿離嗬嗬一笑,“他修為被廢,進來可好啊?”

“不勞姑娘擔心。”

阿離又瞧了瞧還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這事兒,阿朵知道嗎?”

聞言,徐長夢隻定了一瞬,隨後朝後廚的方向看了一眼,藏起眸底無數情緒後,沉聲答道:“她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無論是我的身份還是我的過去,她都不知道。 ”

所以有時候,徐長夢會覺得,自己欠了阿朵好多。但又不知道怎麼還,拿什麼還。

他有想過拚命對她好,但就像那日的不告而彆,這讓徐長夢愈發清晰的知道,阿朵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還望阿離姑娘替徐某保密。”

儘管不重要,他依舊不想失去她。

就像小時候拚命得到的竹蜻蜓,儘管竹蜻蜓注定會在箱底落灰,但知道它是他的,他就會無比滿足。

徐長夢是凡人 ,凡人都像徐長夢。一邊想要追求得不到的,一邊又貪婪的抓緊不想要的,生怕一鬆手,兩兩皆空。

“可以是可以。”她痛快地答應道,但很快又補了一句,“不過我這人向來不守信用,現在答應了,說不定以後什麼時候給你全抖出來,那可不要怪我。”

徐長夢笑了兩聲,“無礙,山高水長,以後我們有沒有緣分再見都說不定,徐某當然不會怪姑娘你不守信用。”

阿離嗬嗬一笑,忽的心不在焉的問,“這花糕,還要蒸多久呢?”

“工序複雜,起碼半刻鐘。我教阿朵蒸花糕的時候要一心一意,隻有這樣,蒸出來的花糕味道才是最好的。”

阿離:“就是這樣,好好的一隻妖怪,才有這樣呆的性格,自己被騙了,還樂在其中。”

“你方才說要替你師弟道歉,我認為不用,我不接受,更不會替妖族接受,你師弟犯的錯,理應由他擔著,你如何替他?如果你指的是當心天觀門與妖界和昆侖山結仇,大可不必,我們並非是那般不辨是非黑白之人,隻要天觀門不參與,不支持你的師弟的行為,那麼天觀門便是乾乾淨淨的,自然不會惹禍上身。”

“另外,你的師弟身上,是否帶了一雙佛眼?佛眼,可是神物。”

“是,這眼睛是師弟與生俱來的,不存在偷盜一說,姑娘放心。”

“另外,姑娘與昆侖山交好,麻煩幫我轉告兩位道長,百年之前季無塵前輩放在天觀門的東西,還請他們親自拿回。”

聞言,阿離卻猛然一怔。

季無塵……

這個名字,為何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