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神君(1 / 1)

“你看錯了。”男人淡淡回道。

劍身隨手腕一轉,交叉向前揮去,打出一道漂亮的劍花來。

秦娘子側身躲過,提劍相迎。

二人扭打在一處,一來一回,招招致命。秦娘子劍招如毒蠍,一步一刺,隱約間,祁淵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抬劍攔下劍招,手腕加了巧勁,將攻防雙方對轉,祁淵揮劍的力道極重,似有千斤巨石砸下,秦娘子每回都被震了一震,右手開始發抖,差點沒法握劍。

“花月樓隸屬妖界,妖主還未下令,天界倒是先多管閒事了!”祁淵步步緊逼,秦娘子不敵,一句咒語低吟,整個廟宇隨之震動,牆上有密密麻麻的咒文顯現,泛著詭異的死氣。

隻聽哐當一聲,劍招洶湧地炸破了這個密閉的廟宇,詭異咒文於彈指間化作塵埃散去,金色長劍直立於地,強大的靈力結成了一道屏障,正保護著地上昏迷的生靈。長劍靜默,無聲的印證著他的答案。

“花月樓勾結魔族,當誅。”

秦娘子的劍被震碎了,倒趴在地,吐出來的鮮血和臉上的麵紗粘在一起,看上去已然不省人事。

忽然,他聽見地上的人忽然發瘋似的哈哈大笑,“還沒結束!你給我等著!”

祁淵向她看去,將那瘋狂的笑容收進眼底,心中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罷。

隨著這句話音落下,外邊應時地傳來一道稚朗的聲音,“仙君,我來遲了!”

少年從天而降,恭恭敬敬地對祁淵行了禮,“請仙君恕罪。”

聞言,秦娘子笑得更大聲了,“仙君?他騙你的吧!”

少年立馬催動鎖妖鏈將瘋癲的秦娘子五花大綁後,再次行了個禮,“我立馬將這瘋子帶回天界處置!另外,我方才正看見妖界使者帶人往這邊趕,看上去已經知道了這裡的情況。”

少年名為百前胡,是個勤奮的小仙人,前些時候剛通過天界的考試,成為一名可以當差的小仙。

他被天帝派來協助祁淵,在他眼裡,祁淵隻是官階高他幾段的老神仙,不是仙君是何人?總不能是上神吧?

祁淵收劍,走下祭壇,一步步走出這座黑暗的神廟。

最後一步,他停了下來。

一隻貓妖正頑強的撐著意識,死死地盯住他的臉。

神仙臨世,定是憐憫蒼生,不忍蒼生受苦。

一瞬之後,祁淵離開。隻餘那貓妖美好的幻想。

秦娘子被抓走後,掛滿花燈的長街慢慢消散,回歸到普通法器空間的一片黑暗的場景裡。

阿離還在等他。

自花燈失效的一瞬起,阿離腦海裡的混沌逐漸消失,她的頭微微仰著,眸子裡閃過一道又一道如紅日般的金光,那上邊附著的神息叫她繃直著身體,脖頸上,妖豔的妖紋爬滿全身。

神的光輝,純潔而神聖,妖怪像是世間的汙垢,在神麵前,無所遁形。

阿離對神,並無半點敬畏之心。

與世人相反,她仇恨這些虛偽的神邸。

周遭昏暗,而神光又過於刺眼,眼睛猛然閉上的時候,世界像突然泛起了白光,她掙紮著去看,發現周遭忽明忽暗,像定格在頭頂的煙花。

她好久沒好好看一次煙花了。

腳步踉踉蹌蹌地,正往方才神息出現的方向走去,長街毀去,空間便恢複了原狀,路程遂而也減少了許多。

那座廟宇裡,她遠遠的看見了拿著神劍,身姿挺拔如鬆的男人,那時劍上神息未隱,無比直白的告知她真相,原是如此……

阿離終於支撐不住地軟下身子,半跪於地。

半夢半醒間,阿離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掉回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夢裡。

***

那日道長救了她一命,兩人在一個屋簷下,竟然心照不宣的沒有說過一句話。

道長是因為不愛說話,阿離,可能是因為掉了麵子。

她今日出門去獵了野味,回去立馬就生了火。山裡夜雨多,阿離回來的時候難免濕了衣裙。

這幾天雖說吃喝不愁,但這位道長和和尚一樣隻會吃素,阿離跟著他,真是吃了不少苦。

所謂自立更生……

“試試!”

阿離烤肉時道長一直在旁圍觀,冷峻的眉眼一直盯著她——的手,和手裡的肉,看上去像偷師學藝的街痞子。

好在長得好看,普通的痞子比不上。

等肉烤好了,阿離迫不及待地將其一抬,未滅的火星子蹦出來,差點就害了道長。

道長將烤肉接過,聞了聞。然後眉頭一皺。

“我們一連吃了幾日的果子,換換口味嘛,快試試!”阿離滿眼期待的湊到他的麵前。

“你,確定?”

“這些黑色的,可以吃嗎?”

……

這確實是個失敗的菜!

阿離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難吃的!

她好嫌棄!

“啊啊啊啊,可是我真的很想吃肉!”

“簡單。”

阿離對他投以希望的目光,“道長有什麼好辦法!”

“你下山去,往西二十裡,就有一個鎮子。彆賴在這兒了,走吧。”

“你在,趕我走嗎?”妖怪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對方一個搖頭。

“可我沒有家,無處可去,也不知道去哪。”

“道長你的法力高強,你就讓我跟你,好不?”

“我可以給你做飯!”

“我,我,我可以……”

“不可以,我這裡廟小,容不下你這妖精。等雨停了,下山去吧。”

這話無疑是噩夢,阿離聽完隻覺天塌了,身子一抖,竟被嚇醒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被一人背著,雙腳離地,又是莫大的恐懼。於是加重了圈住對方脖頸的力氣,不爭氣地將自己往對方的脊背和脖頸上貼緊。

她這一動,像是在考驗某人的定力。

“醒了?”

“嗯。”

二人語氣輕輕,像是害怕打擾了已然進入睡夢的人家。

他們行於空無一人的街道,一切明了無比。

“不是說好在原地等我嗎?怎麼亂跑,叫人擔心。”

阿離想起那漫天神光,還有他手中的金色長劍,嗓音喃喃道:“我是怕你打不過,丟臉,”

聞言,祁淵倒是抑製不住似的笑了笑,緊接著,他問了她一個問題,語氣裡,似乎帶著幾分激動,“你去的時候,可看見了什麼?”

阿離知道他是在掩飾和說謊,她也是。

“我不是暈了嗎?能看見什麼?還不是擔心你!”

“莫非是秦娘子逃走了?”

祁淵搖了搖頭,“是神仙,那日,神仙出手,抓走了秦娘子。”

“那神仙長什麼樣?”

“沒看清。”

“沒看清便沒看清罷,有些凡人終其一生都見不到神仙的,現今你也算見了神仙的半個影子,知足吧。”

她頗有些講道理的模樣,一字一句間,像是替他遺憾。

“若,我有一天成了神仙……”

“好事啊!”

耳畔邊響起她的話音,分明是高興的語氣,他卻怔了又怔。

“凡人修煉,不就是為了當神仙嗎,你若是有這個機緣,我,那我便祝福你吧。”

靜了半瞬,他回過神,答:“好。”

另一邊,花月樓頂層閣門大開,萱寧正領頭將一眾受害人帶回安置,在這之前,她收到了兩封信,一封來自妖都尊使塗山澤,一封來曆不明,卻與妖都來信的內容大同小異。

二者都言明了花月樓叛變之事,頂頭上司給她解釋這其中緣由,她不得不聽,不得不信,而第二封信對比第一封信,隻多了具體位置和需要帶多少人前來支援的建議。

值得一提的是,萱寧在前來的途中又一次遇見了薑滿。他手執三枚銅錢,拋至半空又落回掌心,一對眉緊緊皺起,差點連成了線。

凡人術士,似乎有算卦之說。

薑滿見了她,忍不住提了口氣,聽了她的解釋後,才又將氣鬆了。

“還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薑滿搖頭歎氣,卻是含著笑的。

萱寧直覺他在說其他,便告了辭,執行公務去了。

一方覆手遮天的花月樓,竟能在一夜間落下帷幕,萱寧並未過多探究其中因由,隻知是有人將證據一一理好,呈給了尊使。

她這人慣有底線,不該問的事自然不問。

不過,一夜之間,她與昔日敵人竟突然變成了上下級。

出於禮貌,她得去關心一下她的下屬。

——那個狡詐的狐狸精。

麵對萱寧找上門的事兒,阿離隻覺頭痛。有些像在官場拚搏怕見皇帝,因為摸不準對方心情如何,自己的這顆項上人頭是否鬆動。

總之,萱寧長得的確有那麼幾分威嚴。

這番動靜倒是在幾人麵前鬨了笑話。

“不奉承上司,你是怎麼當上綠衣使者的?單靠毆打考官麼?”

男子倚靠在門邊,側著臉,屋外的陽光打在他俊美的臉上,像重巒疊嶂的山影。

“也不一定。”她悄聲咕噥。

“趁考官睡著,我就可以趁虛而入,這時候我一定可以打贏他們,然後他們為了麵子,就會讓我通過。”察覺到祁淵的目光,阿離順著他的話,虛虛實實地補充了一大堆考試通關秘訣。

原來她是這麼當上妖界使者的。

“不過不過,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她這個行為,這和考察功課有什麼區彆!?”

閒坐旁觀的杜月忍不住吐槽:“你一個綠衣使者,怎的還挑上紫衣使者的刺來了?難不成,管你的紫衣使者官階很大?”

“不過,我聽聞紫衣使者裡,萱寧大人已是頂級,再往上,就是玄衣使者了。”

妖界使者以妖力劃分等級職位,綠衣為最低一階,由此往上,依次是紫衣、玄衣和紅衣,當今妖界隻有一位紅衣使者,行蹤詭秘,不為一般人所見聞。

“說起紅衣……”杜月狐疑地上下打量起阿離。

“不管了不管了,我豁出去了!”阿離全然未留意到杜月話語中的不對,大喝一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忽的一下,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