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妙(1 / 1)

與此同時,還在城外迷路的薑滿正撓著腦袋。山中迷霧重重,加之天色漸暗,一不小心竟失了方向。

三枚銅錢被拋起又重新落回掌心,呈現了一個絕處逢生的卦象。

這片山林並無驚險之處,何來“絕處”之境?禍險現於西南,倘若不是物,便隻能是……

薑滿偏頭,餘光瞥見了一道狠厲的白光擦著耳朵劃過,猛然插/進身前的草地裡。

這是一支利箭。

若他不躲,這箭會直刺他的後腦。

好險好險!

“何人躲在暗處偷襲?可敢現身一見?”薑滿朝著周遭濃稠的迷霧喊道。

寂靜無聲,沒有回應。

薑滿喉頭突然乾澀,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卦象再起,薑滿朝著所指方向行進,最後在一處草堆裡發現了一位身著不凡的紫衣女子。

她手持長鞭,額頭上冒著虛汗,看上去像中毒。

“彆動!”

“再向前一步我殺了你。”

女子狠言說道。

但薑滿是個沒有心的,“呀!你受傷了!”

薑滿是醫者仁心,也不管對方顯露的敵意,自顧自地掏出隨身攜帶的藥粉幫她包紮還在溢血的傷口,然後又將手搭上去尋她的脈象,“隻是一些軟筋散和抑製妖力的藥,無甚大事。”

薑滿鬆了一口氣,又掏出了隨身帶著的藥丸,遞到女主嘴邊,“吃吧,解藥。”

女子也是呆了,她從未見過如此神經大條的人。

“我是妖怪,會吃人。”

“看出來了,怎麼和阿離似的,吃吧,沒毒。”

女子看著對方善意的麵容,竟真的鬼使神差地將藥丸吞了下去。

薑滿二話不說背上了她,“可看得清路,你來指路,我帶你出去。”

“我迷路了,卦象說,你是我的‘逢生’之路。”

原來是迷路需要她。

“多謝。”

“我叫萱寧。”

“薑滿。”

依靠萱寧,薑滿總算是回了揚州城。

他幫萱寧訂了一間客房,“你且休息,明日便能好個大概了。”說完便離了去,回了城東小院。

隻祁淵一人回了,阿離呢?

“她要回花月樓了。”祁淵坐在桌前,隻見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不知是第幾杯,一壺熱茶已然變涼。

擺在兩人麵前的是一張圖紙,上麵詳細的標注著妖界情報局花月樓的守衛分布。

這些都是祁淵前幾日夜探花月樓的成果。

算起閱曆,薑滿上山十五載,方有這一次出行機會,可師弟祁淵,上山不足一月,便讓師父委以重任:剿滅花月樓。

那可是花月樓!

妖界情報局,存在了幾千年的地方,怎能被人力所撼動?怪不得薑滿這個大師兄總在背後數落師父老了異想天開!剿滅一個花月樓好似要去殺了半個妖界,要是凡人有如此強悍的實力,妖界早已不複存在。真是莫名其妙!人好好活著不好嗎?非得去惹那些妖魔鬼怪!

所以不能怪薑滿謹慎多疑,應該怪他們的師父老糊塗、會來事。

……

日上三竿。

蓮花妖阿朵尚在睡夢之中,阿離寫罷一封信,將其留在阿朵枕邊,隨後便整理好行囊,離開了蓮子鋪。

昨夜雨後便有晴朗,早晨柔和的光線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這讓她周身的妖媚被遮掩,露出清冷的氣質來。

她要回花月樓去。

花月樓很近,大約兩條街的腳程。

不過阿離還是在路上耽擱了點時間。她先去吃了碗熱餛飩,讓自己從睡夢中清醒清醒,隨後又在一間鋪子買了兩個包子,最後十分悠閒的逛到了花月樓門口。

繁華熱鬨的花月樓在清晨尤為冷清,□□愉之後,樓裡的姑娘會負責將客人送出門口,時間差不多在天初蒙亮時。此時雖然算早,太陽也已來到高空。

“姐姐們,你們在忙什麼?”好奇的妖怪突然探出一顆腦袋,嚇瘋了花月樓所有妖怪。

——回來了!回來了!魔神的妻子,她竟然回來了!

花月樓從未有此見聞,眾人盯著歸來的阿離,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驚喜。

“使者大人,樓主有請。”一名女子上前為阿離引路。

杜月站在樓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個死裡逃生卻似乎安然無恙的女子。

怎麼回事?

她想起曾經與“魔神”的一麵之緣,右手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她將手按在欄杆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紅。

三樓雅間。

“外麵發生了什麼?動靜這般大?”說話的人擰著眉頭,正來回踱著步子。

“是外邊的客人在吵鬨,請二位大人放寬心。”答話的人的眸子心虛地轉了轉,根本不敢和對方對上眼神。

眼前這人便是妖界出名的紫衣使者萱寧,腰間彆著一條長鞭,長眉直飛入鬢,明明是個女人,卻總是一副英氣的男子裝扮。

“他們說的是誰?”

婢女支支吾吾的解釋道:“是一位綠衣使者。”

綠衣使者?

萱寧乾脆坐了下來,與一旁悠閒品茶的人提了句,“隻是個綠衣使者嗎?使者前來,為什麼沒人同我知會?”

喝茶的人答:“是你太忙了吧,前些天有人與你傳消息,你看也不看,這次這個說不定就是你漏掉的消息。左右不過一個綠衣,你紫衣大人還怕她不成。”

萱寧心安了幾分,“我確實緊張了些,但最近尊使那邊突然沒了動靜,反倒是妖主……”話音到這兒停了,似乎是因為忌諱。

“不急,來,喝杯茶,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

萱寧有些不耐煩,又煩躁地從椅子上起身,半個眼神也不給身旁的男人,“這茶你已經品了一天,品出什麼了嗎?你要是覺得有趣,便等著吧。”

直至如雷響般的關門聲響起,男人才緩緩睜開眼睛,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怎麼走了,真沒耐心。”

隨著茶杯中的碧螺春輕盈一轉,“不等,怎麼看得到好戲?”

***

“你是怎麼回來的?”

秦娘子坐於上位,臉上依舊蒙著厚重的黑紗。

“我沒見到魔神,是祁護衛將我救了下來。”

祁淵比武那日用的是劍招,遂而花月樓一直不知他的道士身份。

自阿離重新出現在花月樓的那一刻起,秦娘子便差使人去查看‘魔神’的生死,而這個人會被祁淵攔下,轉而送一道與事實截然相反的消息回來。

知道了‘魔神’還活著,秦娘子的警惕自是可以放低些,隻是……不是長久之計。

阿離正色道:“秦樓主,請將笛監察使的屍體交給我。”

“使者大人,七日盛宴的約定,你並未履行。”

“七日盛宴若是成了,就是謀殺使者,秦樓主不會希望我把事情捅到妖主大人麵前吧?況且,我持有妖主令,接手監察使的案子是我的職權,你們花月樓,是想違令造反嗎?”

“大人言重了,前些時候,不過是想對大人考驗一番,看看是否擔得起這個案子,如今考驗完了,自是要按妖主大人所指,將監察使的案子全權交給大人你了。”說完,便給了阿離一塊令牌。

“花月樓上下,任憑大人差遣。”

得了令牌,阿離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走笛允的屍體,下樓之時,她看見了昨日在城外妖丹買賣中的紫衣女子,

不似昨日粉麵嬌柔,今日此女子一襲男子裝扮,一條馬尾甩在身後,飄揚如瀑,黑色腰封一側彆著一條長鞭,眉宇硬朗,英氣十足。

此人也注意到了她,緋衣俠客裝扮,嘴角含著的笑意猶如攝人心魂的夢魘。

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阿離走到她麵前,行了一揖,道:“問紫衣大人安。”

萱寧的大名她曾聽過,據說是手段殘暴,脾性狠辣。綠衣使者屬於低階使者,麵對高自己一等的紫衣使者萱寧,自是要行禮問好。

這一問好,足以引起萱寧的疑心。

果然如阿離所想,此時此刻萱寧在心中已經將麵前之人與昨日所見之人對上了號——是那隻狐妖。

萱寧的脾氣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急,她沒有立馬拆穿阿離,反倒是輕輕‘嗯’了一聲,邁步離開了。

阿離的眸底浮現出一抹深色,繼續下樓。笛允的屍體安置在後院,阿離腳下生風,姿勢依舊優雅大方,一襲紅衣隨風而動,裙角混進被她揚起的風裡。

等來到後院,阿離憑借令牌遣散眾人,祁淵便趁著空隙從暗處現身。

“那人是紫衣使者萱寧,比我高一個等級,可惜名聲不好,我跟她不熟。”

“你懷疑她?”

“是花月樓讓我懷疑她。”萱寧的出現太過巧合,她不僅是笛允一案的處理人,還涉身妖丹買賣。

“屍體在哪?”祁淵說話的時候聲音沉沉,有些嚴肅。

“後門。”

二人亦步亦趨,來到了後門邊上一個小柴房,裡邊正是笛允被燒得漆黑的屍體。

“可會驗屍?”

“嗯。”誠實的道士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麵臨什麼。

狐狸狡黠一笑,鄭重道:“交給你了。”

阿離將屍體交給祁淵,自己兩袖清風,退了出去。

屋外輕風陣陣,今日好不容易沒落雨,院裡不知名的樹上卻掛了昨夜的雨滴,讓人總覺心有遺憾。

阿離倚在門邊,無聊地等著。

一刻鐘後,祁淵開門出來,阿離已經闔上了困意十足的眼皮。

祁淵立在門口,看著對方安穩的睡顏,一時間有些不舍得喚醒對方。

最終他還是叫醒了阿離,躲開對方慍怒的眼睛,玄色衣袍帶著灰色的影子往來時的方向走,漫無目的卻又頗有心機。

“你可驗出什麼了?”道士自信的步伐可謂是吊足了小狐狸的胃口。

“是毒。”對方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阿離一時沒刹住步子,跑過了頭,不得已與他相視而立。

“毒?什麼毒?”

“是檀羅。”

聞言,阿離麵色一怔,隨即是驚訝,“檀羅是花月樓特有的毒,這麼明顯的罪證,花月樓為何還留著?”

“而這案子,又為何能草草結案?”

“除了檀羅,還有一記毒。”

“什麼?”

祁淵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阿離心頭一緊,當即了然。

“屍身焦黑,是為掩蓋死者中毒之狀,一般人對魔族了解甚少,自是檢查不出異樣。我方才驗屍之時,在屍體的眼眶下發現了被腐蝕的痕跡,這痕跡和焦黑處有一道不易察覺的界線。”祁淵驗屍時帶著猜測,花月樓除了檀羅一毒還在背地裡飼養魔物,回想那魔物滿身毒液和古籍所記,不難判斷花月樓會從它身上取毒害人。

那魔毒對眼睛的效果最大,所以祁淵一進去便用刀子檢查死者的眼睛,最終成功發現了中毒痕跡。

“所以,笛允確為花月樓所害。”阿離微微眯眼,眸中滿是氣憤,“為何呢?”

是因為笛允發現了花月樓叛變的證據,所以花月樓想要殺人滅口嗎?

祁淵:“不論如何,秦娘子疑心重,一旦她知道魔獸被殺,一定會率先找我們算賬,花月樓不可久待。”

“糟了,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