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買賣(1 / 1)

外邊,阿離聞見一股不大自然卻頗為熟悉的妖氣,似乎是從對麵之人身上傳出的,她疑竇似的蹙起眉頭,看似不經意地掃清了自己麵前的空氣,話音裡詢問的意味不輕不重,“我聽聞妖主大人三個月前滅了一族妖怪,那些妖怪的妖丹個個都是頂好,也不知今日會不會見到?”

聞者一笑而過。

“花月樓的這份生意見不得光,什麼樣的麵子敢在妖主大人眼下拿妖丹?況且誰人不知今日這裡賣的都是些糙貨,姑娘可彆裝不懂,想那青鬼一族,可是上古妖族,我聽聞咋們的妖主生性殘暴,現今妖主能取了他們的狗命,想必那妖丹,定是被妖主大人生生捏碎,無論如何都是輪不到我們的。”

說話間,阿離裝作不經意地抬眼瞧了祁淵一眼,還在假寐。

對啊,青鬼一族,她記得是料理乾淨了,怎麼還會有餘孽呢?

不過竟然沒了餘孽,那他身上的妖氣是從哪裡來的?

“姑娘想要大妖丹,這幾日可以在花月樓裡碰碰運氣,在那裡賣的妖丹,可比這種地方的成色好了不知道幾倍。”

她嘴角彎著,看著男人的臉笑了笑,“花月樓?我去了呀,沒見什麼買賣,難不成是他們故意躲著我才將我打發來這種地方?”

“姑娘你這是哪裡話,你是什麼特彆厲害的人物嗎?花月樓為何要提防你?要我說,姑娘是不知道方法,這才碰了壁。”

“讓各位久等,是我招待不周了。”兩人說話間,一個響亮的掌聲從門外落下傳來,一行人從外邊走了進來,領頭的是一位女子,淡粉色的衣裳將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彰顯得淋漓儘致,一張圓臉上像是打了半盒胭脂,白得發亮。

“什麼方法?”隨著話音落下,阿離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色。

下一秒,對方似乎著了某種咒術,恨不能一個勁地將自己所知全數托出,但時間有限,隻能長話短說。他說在花月樓買妖丹,得要一句暗語,一塊玉佩。

紅光又是一閃,方才十分熱情的妖精像失了魂一般轉過頭,定住。目光鎖定方才進門的領頭女子。

領頭女子一臉笑意的繞過眾人一圈,將客套的好話說了一遍,便進入了正題,“各位,老規矩,價高者得。”

說完,身後的一行人開始打開各自手裡的木盒子,濃重的妖氣奪空而出,久久縈繞不去。

“你們說,這麼大的場子要是混進了道士可如何是好呀?”

在場的妖怪皆是一愣。

唯獨對座之人,不緊不慢的睜開了假寐的眼皮。

這話是那名氣質卓絕的紫衣女子說的。

阿離對上前座女子探究挑事的目光,懟道:“怎麼會呢?這麼大的場子要是真能混進道士,那花月樓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討苦吃。”

領頭女子陪笑:“我們可是做了十足的防備,隻要這人是個凡人,甭管道士不道士的,絕對混不進來。”

“是嗎,那我,可就放心了。”

聞言,阿離的眸光與對座之人對上,齊齊沉了下來。

小鬨劇結束,妖丹買賣正式開始。

第一枚妖丹開價才五十靈石,比起在花月樓正殿裡賣的那些,低了幾百倍不止,可謂是物美價廉。所有人都像是瘋了一樣,激動的拍桌而起,然後放聲高呼比拚錢財。

這些人存了不少靈石,經過幾場競爭,他們大多滿載而歸,但內心還是沒有滿足。

那可是妖丹!吞下一個不知可以漲多少年的修為!可以少多少年的努力!

沒有人不去爭搶,除了末位之人。

阿離麵容冷靜的逼自己看完一輪又一輪,心裡卻像被刀絞似的難受。

奪妖丹,就好比人活著的時候被扒開血肉,生生剝去血肉之下的骨頭,剔骨之痛就像是在生的邊界剖開了死的窗戶,大風朝裡灌,砸得人麵目全非。

妖丹離開身體之後,妖怪依舊能夠活著,失去妖丹,不過是失去了努力半生修習的妖力,它們退回原形,不知又要曆經幾百年才能勉強化形。

可花月樓怎能容忍他們的存在……遂而抽筋拔骨,再狠決地殺死他們。

這些妖怪活了不過百年,尚是懵懂的年紀,竟被他人這般殘忍對待。阿離不敢想他們的死,遂而有了想捂住耳朵的衝動,但是她沒動,隻靜靜地看著、聽著,逼迫自己去記得今日的場景。

和阿離一樣並未參與的還有一人,祁淵自拍賣開始時終於不再裝睡,冷峻的眸光時不時落在對麵的小妖身上,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神情從泰然自若到如坐針氈、難以忍受,這似乎與先前的妖怪判若兩人。

不似其他妖怪妖氣的濃鬱,她身上常攜著一抹清淡自然的桃花香,很好聞。現今這香氣染上了悲傷的鹹味,祁淵垂眉,眼眶似乎被她引誘,竟也感覺到了幾分鹹味。

祁淵將墨色衣袍的一角攥在手裡,擅自主張打開了對麵之人的心門,一聲不吭,闖了進去。

“二位,主人有請。”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婢女從外邊進來,低聲對兩人說道。

沒有人注意到有人離席,阿離亦不知道,這一趟是何境遇。

走過冗長的廊道,兩人一路無話,輕柔的風吹過耳畔,隱約聽到一些草絮窸窸窣窣的響聲。兩人來到一間屋子之前,帶路的婢女進去通傳,阿離這才有機會開口。

“青鬼妖氣,道長是從哪裡得來的?”

聞言,對方分出半個眸光看她,避開了話鋒,“你我之間,好似大多都是問句開頭,像審犯人一樣。”

阿離輕哼一聲,沒有回話。

其實昨日得了地圖,二人便開始計劃。

“不論所謀何事,妖族都會在此處設下一個法術分辨身份,防的就是有凡人誤闖,還有道士突擊。所以,明日由我一人潛入其中,好好探它個虛實。”說完,阿離將胸前的一縷墨發扔回身後。

祁淵:“不可。”

“花月樓狡詐,若是突生變故,以你一人之力,怕是難以應對。”

阿離皺眉。

坐在窗邊觀星的薑滿也點頭,“我觀天象,明日必有變故,不過不用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我們必會逢凶化吉。”

阿離雙手抱於胸前,“可我們三個人,隻我一隻妖怪,你們兩個凡人,是不論如何也進不去的。”

“若是進得去呢?”

當阿離在堂前看見祁淵,並聞見那一絲不自然的妖氣的時候,阿離便大概斷出了其中奧秘。

凡間道士流行一種修道之法——煉化妖丹。

據說隻要道士抓到足夠多的妖怪,煉化足夠多的妖丹,便能得到天道認可,飛升成神。

在凡人眼中,道士是保護他們的神仙,在妖怪眼中,道士是閻羅般的殺神。

瞧著阿離愈來愈緊的眉頭,祁淵便知道她想歪了,“不是煉丹之術。”

沒一會兒,先前引路的婢女出來將他們領進去,阿離落後祁淵半步進屋,腦中還在不斷思考著祁淵身上妖氣的來源。

入內,隻見一位婦人坐於主位,麵前擺了兩隻木盒子,看上去與前廳拍賣時用來裝妖丹的木盒子差不多。

婦人臉上掛出豐滿大方的笑容,招呼兩人落座,“我是這間院子的主人,二位可喚我孟三姨。來,請坐。”

兩人不知為何默契的對視了一眼,轉回目光後才選擇落座。

落座前,阿離故意拍了拍椅子,怕不能拂了主人的麵子,“我這妖愛乾淨,見諒。”

孟三姨尷尬地笑了聲,以示緩和。

她抬手,命人將麵前的兩個木盒子一人一個呈到兩人麵前。

“凡來到我這裡的妖怪,都有各自的原因和需求,有些妖怪是為了力量,有些妖怪則是為了名利。”

“姑娘不必拘束,你想當妖界使者,和你買妖丹滋補的事情,並沒有直接的關係,想想那些高階的使者大人,我這兒都有招待的記錄。再說,你想當官,不得先要有實力嗎?”

“孟三姨,你這是在拉攏我嗎?”阿離假裝聽不懂,驚訝道。

孟三姨沉默。

官癮還真大,隻可惜過了今日,你便是再想做官也做不成官了。

“自然不是。”

阿離看著她將手裡的木盒子塞進自己手裡,轉眸和煦一笑,“都有哪些大人呢?”

無心之問,孟三姨自然不好拒絕,故而虛虛實實地答道:“名號不響的,說出來怕惹得小大人心急,那便和小大人說一個名號響的。紫衣使者萱寧,還有,監察使笛允。”

這兩個名字倒是叫人意外,“當真?笛允不是死了嗎?莫非他的死另有隱情?”

“有沒有隱情,我自然是不知的。隻是笛監察使確確實實照顧過我們的生意,靠著我們,妖力大漲。”笛允的確的是強大的後起之秀,他的卷宗裡,前半段平平無奇,隻擔了一個閒職,但後半段卻一路青雲,從無名小吏做到了妖界監察使的位置。

說來也巧,笛允的主要職責便是監察花月樓,若先前他和花月樓暗通款曲,將妖都那邊騙得一愣一愣的,現在笛允死了,花月樓便立馬被有心人舉報,這算什麼,同生共死嗎?

現在孟三姨拉踩笛允,是要把販賣妖丹的鍋扣在一隻渾身焦黑的黃鼠狼身上嗎?

可能是天分吧,阿離這戲演的挑不出半分錯處,祁淵隻沉著臉在一旁,也不用演,往那一站就是一副矜貴模樣,長睫之下,幽暗的眸光一直落在麵前靈動的小妖怪身上,意味不明。

“我知小大人心有疑慮,故而自作主張準備了一份心意,請小大人打開盒子瞧瞧。”

阿離順勢打開木盒子,裡麵躺著一顆碩大的純白妖丹,夏日的蓮花清香鋪麵而來。

阿離一怔,隨後猛地合上了蓋子。

孟三姨將她突兀的動作儘收眼底,“這個是剛煉出來的,格外融合了九隻修為三百年以上的蓮花精的神魂,效果極好,絕對能保證大人進入使者名冊。”

“融了神魂?怎麼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