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六(1 / 1)

殺死那個鬼王 巽星 5464 字 3個月前

蒼寧一早上起來就覺得怪怪的。

床怪怪的,身體黏黏的,嘴唇麻麻的。

她站起來,發覺腳踝上昨日那枚咬痕顏色變深了,提起裙擺,大/腿側還藏著一連串蝴蝶般紫紅色的吻痕。

花叢深處,牡丹藏蜜,濕潤潤的。

她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回憶著,自己是否喪失了什麼記憶,錯失了什麼片段。

待她慢慢走出門,看見晏長書勾著笑在門口等她喝藥,吃完葡萄,才覺得事情正往她始料不及的方向狂奔而去。

晏長書對她過於溫柔,以至於他沉沉黑眸中被包裹的強硬,也變成了溫柔。

她從發覺到奇怪,到自我懷疑,再到確信——

確信在醫鋪那麼多個夜晚,她的夢不是夢,她被暖香催出來的熱意不是靠自己強壓,而是夜夜與他尋歡。

確信她在要了熱水,準備沐浴時,他撩去她腰間的披帛瓔珞是那樣熟練,不止數次。

確信他的言聽計從是假,有所企圖是真。

確信她做了個徒勞無用的身份,他們之間從不清白。

蒼寧有點泄氣,早知道早知道,她滿腦子都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是因為怕他生了情愫,擾了心神,這才套了一個兄妹情深的殼子。可他呢?

若不喜歡她,為何夜晚與她歡好?

若是喜歡她,又為何白日裡這樣嫌棄她?

他又是何時何地瞧上了她,怎麼她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她就說,晏長書是個騙子!大騙子!

既然走到這一步,之前的計劃便走不通了。

如此光景,彆說是淨天要他承認,便是蒼寧,也想知道一個答案。

蒼寧水眸微轉,拿定主意,隨後,任他脫去她的外衣,低頭瞧他。

她露出淺淺的笑,眸光流轉:

“哥哥,中衣還沒脫呢。”

-

內室中熱氣繚繞,蒼寧身著褻衣,屈腿坐在浴桶中。

晏長書青色的外袍未脫,沾著水汽。她烏長的發由他打理著,愛惜又熟練,淅淅瀝瀝的熱水滴落在他衣袖上,他側站著,垂頭便能看見蒼寧一彎優美的脖頸。

上麵有他的吻跡。

他心情很好,眼底眉梢閃著愉悅的笑,先用皂莢為她揉搓發尾,爾後,一點點往下,將臟汙洗去,再用篦子一點點往下梳,為她抹上自製的,香味悠長的茉莉花油。

水有些涼了,他替她加了些,蒼寧站起身,他將她重新按回浴桶中。

蒼寧半張臉浸在水中,吐了幾個泡。

爾後,她美眸輕眨,試探道:“晏哥哥,昨夜你與我……”

晏長書垂眸看她。

“你與我是不是有了……”

“沒有。”

沒有?

他說得斬釘截鐵,不似說謊。

可若真是夢春事,她為何身上會留有紅痕?若不是夢春事,她身上有痕跡,卻沒有在她體內留下什麼感覺呢?

蒼寧並非不經人事,她知曉與他交/纏結合是什麼滋味。

上一世與晏長書初次時,聽她說不舒服,他停留了許久,便低喘著撤出身來了。後來等她適應好了,才有了夜夜尋歡,顛鸞倒鳳。

每每做時都渴水一般,在撐滿和酥爽中來回拋蕩,意識時而被壓扁在兩具沾汗的身軀間,時而放大至無儘虛空,時間不再漫長到無邊無際,他們以彼此互為節點,仿佛彼此便是世間的唯一,此刻便是無窮。

蒼寧喜歡這種感覺。可是現在,她的身體沒有這種感覺。

真奇怪。

難道——

蒼寧的視線順著水滴滑到晏長書的那處去。

難道晏長書這一世格外迷你……

不對吧,他可是有兩個的黑蛇?若是為了懲罰他修行不善,也不該懲罰這個地方吧?

蒼寧苦思冥想,晏長書瞧見她的臉色,一眼知曉她的誤解,沒好氣地忍俊不禁。

蒼寧聽見他笑,伸出雪白的臂膀,用食指勾住他的腰帶,將他拉過來。

她瑩潤臂膀上的水打濕了他的腰帶,削蔥般的指尖漸漸下移,指尖點了點,狀似不經意。

他黑眸若一汪深潭,腰身前傾,腳步隨她而動。

蒼寧眨了眨眸,忽而覺得指尖滾燙。

她觸電般抽回手,麵生紅雲,重新坐回浴桶裡。

分、分明氣勢洶洶得很!

她不停眨著眼睛,心跳得極快,隻覺平日裡消散的熱意如林火般從她指尖燃燒,蔓延到每一寸皮膚,每一根血管,頓覺口乾舌燥,也不讓他碰自己的頭發了,拍開他的手,叫他出去。

“怎麼了?”

晏長書放下篦子。

怎麼了怎麼了,蒼寧怒目道:“你欲行不軌,還不承認!”

晏長書似笑非笑回問:“我欲行不軌?”

“你知曉我中了暖香,夜裡偷偷爬上我的床!”定是這樣,要不然怎麼解釋呢!

晏長書收起笑,瞧了她好一會兒。

“那是我的床。”

“我買的就是我的床!”

“你在你買的那張床上,睡不到一個時辰。”

蒼寧不敢置信。

隨後,她氣惱道:“那就是我們的床!你白日對我愛答不理,讓我以為你與旁的女子有了歡好,夜裡卻偷偷爬上我們的床,與我交/歡,你還不承認!”

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固執地要她回轉頭來,她不肯,他怕弄疼了她,便鬆了手。

靜默一瞬,待日光從窗欞間的罅隙曖昧地回轉,灑落在她的肌膚上,他慢慢俯下身,兩手扶在浴桶邊緣,用影子包裹住她。

水光粼粼,她的肌膚溫潤而閃耀,他著迷地用鼻息描摹她瑩潤的曲線,濕熱的唇瓣始終不曾觸碰她的肌膚。

她說的話,他依偎在她耳邊,一概否認。

他的呼吸那麼燙,叫蒼寧幾乎錯將他的視線當成灼人的日光。

她終於回頭,眼神純而欲,微挑著眉道:“哥哥當真沒有吻我?”

晏長書雙眸點漆,映照著她的身影。

她單純、大膽又熱情,沒留給他太多彎彎繞繞,視線垂下去,從他鼓/脹那處一寸寸移上來,雙臂纏上來,將他一點點往下拉,要他和她一起沉入水中去。

她小聲問:“哥哥若沒有吻我,我身上怎麼有這些印子?”

她抬起腿勾住他的腰身,中透的衣裳貼著肉,印出紫紅色,吻舔得動人的痕跡。晏長書眸色越來越深,臉色越來越沉,想要拖回自己水淋淋的衣裳。

可一來二去,非但沒有成功,蒼寧還死乞白賴地,濕淋淋地掛在了他的身上。

她見他不高興,蹙眉道:“你不是想與我做嗎,這會子又拉長了臉,要逃到哪裡去?”

“蒼寧,下來。”

“我不,我偏不!索性都成這樣了,我偏要纏著你,繞著你,讓你隻能看我!”

她對自己計劃的失敗明顯耿耿於懷,可計劃失敗歸失敗,她還得往前看。隻是她更不明白,晏長書怎的如此彆扭,她理他,他不高興;她不理他,他反而高興?

晏長書要將她放下來,她鎖緊了他的腰身,抱住他:“不行不行,我沒有穿鞋,我不要下來。”

不等晏長書說話,她又開始控訴:“你定是討厭我,才什麼話都不與我說。既然這樣,我去愛柳家郎君,去愛那個爹是三品官,娘是縣主之女的,我去愛彆人,再也不管你了!”

話說到這裡,晏長書黑眸中異光流動,兩唇微微翕動,仿佛有話要說,又沒有聲音。

“你說話呀。”蒼寧捧住她的臉,誘他,“你是不是與我……”

撲通一聲,他將她放回浴桶裡。

“沒有。”

蒼寧扒拉在浴桶邊:“晏長書!”

“沒有。”他煞白著臉,眼中竟有痛苦,還扯出一個笑,“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

蒼寧皺眉:“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問你你又不答,偏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我問你,你若不想愛我,為何昨天說出那樣的話?”

“寧寧……寧寧愛我麼?那是不是,永遠都可以留在這裡。”他聲音顫了顫。

蒼寧笑道:“我自然喜歡你呀。但是我也告訴你了,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裡。”

他奇異地渾身顫動,後退一步,眉宇劃過一絲了然。

上一世也是這樣的,她和他交融著,爾後便如春夢無痕,了無蹤跡。

可他不是早就知曉她會離開,也早就知曉她口裡說愛他,其實並不愛他麼?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再一次確認她離開的訊號呢?

他神態狂亂,脊背卻挺得筆直,姿態仍留有一絲傲氣,低低笑起來:“寧寧,這輩子,能不能不走?”

蒼寧猶疑著。

“還是要走?”

“嗯……”

“你要去哪裡?”他望著她,掐住她的肩膀,低聲恨恨問道,“你究竟要去哪裡,去誰的身邊,和誰在一起?為什麼——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又為什麼還要離開?!”

蒼寧皺眉:“我……”

他在等,一直在等。

可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鬆開血脈僨張的手,直起身子,在沉默的自嘲中離開。

他想,和旁人不一樣。

白日是他的夢境。

夜晚才是他的真實。

隻要那些暖香仍舊存在於她的身體裡,在夜裡,她就會回來。

回到他的身邊來。

……

半晌後,門打開了。

晏長書站在門口,他看上去十分溫柔、鎮定,奇異地微笑著。

“蒼寧,我總是勸自己,要讓你走,可想歸想,我總是做不到。”

蒼寧微微張唇:“你要做什麼?”

“你害怕了嗎?和我說話,會害怕嗎?”他笑容不變,臉色愈白。

蒼寧搖頭:“我不怕你,我隻是擔心你。”

“嗯,你關心我。寧寧,寧寧,寧寧……”他情不自禁地笑,幻化了幾重情緒,啞聲道,“我現在讓你選擇,好不好?你現在走,現在就離開我,再也彆回來,彆多看我一眼,或者你生氣,你再打我幾巴掌,罵我,告訴你永遠不可能會愛我,然後離開我,好不好?”

蒼寧搖頭。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長身玉立 ,站在她的麵前。他的手從她脖頸後爬上去,如遊弋的蛇,五指沒入她漆黑的發中,強迫她抬頭,張開誘人的唇。

而她絲毫不怕,觀察著他一步步動作。

他將她身前美景儘收眼底,喉珠上下滾動,將自己的卑劣和掙紮於她麵前懺悔,用激狂和占有的愛欲的目光交織成網,籠罩住她:“我控製不了我自己的,寧寧。”

蒼寧:“……控製不了什麼?”

晏長書鴉睫微顫,“控製不了想要靠近你的念頭,控製不了想要吻你,抱你,愛你,和你交/歡,控製不了一想到你要走,就想要毀滅的衝動。控製不了自己成為一個心口不一的小人。糟透了。”

他垂落視線,輕笑一聲,再度俯身,輕輕問她:“要走嗎?”

他與她呼吸交聞,用最後的理智作抵抗。

“寧寧,走吧。”他竭儘全力,溫柔如君子般道。

讓他知曉,她的的確確,永遠都不會愛他。讓他一個人在凡間愛欲的地獄裡沉淪。就這樣。

蒼寧彆過頭:“你手裡拿著什麼?”

他抬起手。

是一根長長的繩子。

它被掐在他手中,拖在地上,以至於蒼寧第一時間沒有發現。

“你要用它嗎?”蒼寧笑了笑,“——怎麼用?”

他啞聲道:“如果你今日白晝還未離開,我會將你鎖在我的床榻上,這樣我不論什麼時候離開,你都會等我回來的。”

蒼寧摸了摸手腕上兩個血痣。

原來……晏長書一直這樣啊。喜歡知曉她的所在處。

可她是瑞鳥,並不是普通的鳥兒,他如何鎖得住她?

她眨著眼睛問:“可你鎖得住我嗎?”

他身體一顫,臉色更白。

從這個層麵來說,他們的力量根本不對等。身為凡人,她走不走,不是他可以決定的。

可是有什麼所謂?

蒼寧甚至很期待。

她伸出手,順著他道:“要怎麼綁?先綁手怎麼樣?我還挺喜歡刺激的,你一定要綁緊一點——”

蒼寧仰頭含住他的唇,安撫他,輕聲悶笑:

“晏長書,綁快點,我都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