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畏懼?難道除了咱們三個還有其他異界進入人界?”團子好歹是貓妖,能讓她恐懼的......白慕然看向於兒:“於兒,你還記得南山寺的那棵桃樹嗎?”
於兒恍然大悟:“對,神桃樹。之前福桃死後,團子就是從那裡進入到人界重生的。”
“所以它就相當於是橫跨人、冥兩界的關卡?那為什麼冥界的人會找上朝念?難道朝念的命數已儘?”白慕然百思不得其解。
於兒猶豫了片刻,抬頭看著他說道:“或許今日要不是我們這些變數的出現,原本是普通人的她本該死在那場大火裡。這場大火是有預謀的,也是她的劫數。”
白慕然頓時猶如五雷轟頂般,他後退了兩步,轉身就消失在暗夜裡。
正值明月當空,南山寺後院內悄無一人,隻有院中的那棵百年桃樹此刻散發著詭異的紅光。白慕然用手貼近樹乾,樹下隨即出現一個黑洞,他的身影慢慢沒了進去。
冥界地牢中的朝念恢複了意識,她揉著僵硬的脖頸從地上爬了起來,定睛一看,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陰森濕暗的牢獄裡,四周散落著的都是殘肢斷臂,隱約間還能聽到隔壁犯人被拷打的慘叫聲。
朝念縱使見過許多屍體,但在這樣血腥的環境裡還是恐懼地發不出聲音。她強忍著惡心,顫抖著用腳把前方的障礙踢開,悄悄地挪動著步子,躲到了牆角的邊緣。為了不打草驚蛇,她捂住自己的嘴巴,迅速靠近牆根蹲下,閉上眼睛,小口喘息著。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零碎的腳步聲,朝念猛地睜開眼睛,向牢房外看去。隻見一個手持鋼叉,牛頭人身和一個背著長矛,馬麵人身的怪物正朝這邊走來。
這是牛頭馬麵?我在冥界?我死了?朝念不敢相信,使勁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嘶,好疼。難道人死了還會有知覺,還會感到恐懼?她不禁眉頭緊蹙,十分不解。
“喂,那邊那個人,你醒啦?"明明麵前是朱發綠眼的惡羅刹,本該害怕的朝念此刻聽到它的聲音卻覺得放下心來。
“誒,阿傍,你說話的語氣可不可以凶狠一些?我們可是冥界鬼差,硬氣一點。”還沒等朝念說話,馬羅刹就先開口了。
一旁的牛羅刹瞪大了他綠色的牛眼,張嘴問道:“阿勉,你教教俺唄。”
馬羅刹假裝清了清嗓子:“咳,喂,人!你再不醒,我們就要押你入無儘地獄了。”
“我醒著呢,大人。”朝念突然有些不怕這兩個惡鬼了,“大人,請問這裡是冥界嗎?”
馬羅刹看朝念不怕他,感到自己被駁了麵子,於是拉長了馬臉,訕訕道:“這不廢話嘛,在人界哪兒還能看到你牛馬大人此等英姿的鬼差!”
朝念忍住嘴角的笑意,低頭拱手說道:“大人所言極是。小女子見識短淺,的確未見過此等英姿的人物。但小女有一事不解,還望大人明示。”
牛羅刹裂開牛嘴,嘿嘿一笑:“人,你就問吧。”
“小女如今被兩位大人捉到這冥界所犯何事?另外,小女聽聞人死魂飛這一傳說,為何此刻這具肉身尚在?”朝念心中萬般不解。
牛羅刹轉頭問馬羅刹:“阿勉,這能說嗎?”
馬羅刹恢複了正常的神色:“按理來說我們是不能透露的,但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的陽壽本已用儘,但有一些特殊人物的出現影響了你的命格,導致你在人界停留過久,我們這才將你帶了下來。其實你這副身軀早就不堪利用了,放在哪裡都是一樣的。”牛羅刹配合他點了點頭。
“反正一會兒喝了孟婆湯,她什麼也不記得,此刻我們說什麼都無妨。”馬羅刹衝牛羅刹使了使眼色,小聲嘀咕道。
“嗯,對,既然你醒了就跟我們去找孟婆吧。”牛羅刹將牢門的鏈子打開。
朝念艱難地動了動,她的腦中十分混亂,自己仿佛還沒有跟很多人告彆,很多事都沒理清就這樣死了。
“我還有未了的心願沒有完成,我不想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朝念突然後退了幾步,不肯靠前。
牛頭馬麵見狀進入牢裡:“唉,人,我們見過太多你這種不想死的人了。沒有辦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陽壽已儘就該早日輪回,不怕不怕,喝了孟婆湯就不會痛了。”兩個鬼差說著,將朝念拖了出來。
朝念不甘卻又不得已,她掙開他們的鉗製:“把手放開,我自己走。”兩鬼聽話地鬆開手,分彆走在她的前麵和後麵。
他們穿過一條長窄的過道,來到一個廣闊的空地。空地的正前方是一個渡口,有個佝僂的老婆婆正在拿著勺子給一群正排著長隊的“人”舀著湯。朝念看到這群“人”的臉上寫滿各種“不甘”、“恐懼”、“解脫”、“憤怒”、“怯懦”的表情,但等待他們的隻有順從和認命。
這麼看來,我不過也是無力回天的芸芸眾生罷了。朝念想著,向隊伍走了過去。
“哎呦哎呦,孩子們,乖乖來婆婆這裡領湯呦~一睡無憂,再醒來世~”孟婆捶著自己的駝背,倒著湯水,一碗接一碗地遞給麵前的“人”。輪到朝念時,她停下手上的動作,用昏花的老眼上下掃視著她,嘟囔著:“哎呦,哎呦,怎麼會?”說罷將碗顫顫巍巍地遞給朝念。
朝念謝過孟婆,剛要將湯遞到嘴邊,突然後麵出現一隻手接過她的碗,接著就把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白慕然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喝這個做什麼?你瘋了?”朝念抬眼看到白慕然,心中無比震驚,她急忙拉過他走到一旁。
“這次我絕不會讓你輕易消失在我的眼前。”白慕然堅定地望向朝念,然後轉頭對著身後說道:“牛頭馬麵,湯沒浪費,人我就先帶走了。”他放下這句話,就帶著朝念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
“阿勉,這可怎麼辦呀?我們怎麼向冥王交代?”牛羅刹又瞪大了牛眼,楞在原地。
馬羅刹將長矛重重插在地上:“呔,誰讓他是妖族少主呢?再說那位也不簡單,咱們可惹不起啊。反正也是他劫的人,回頭冥王要是問起來,咱們就把責任推給他就行了。”牛羅刹跟著點點頭。
玲瓏閣後院。
“白慕然,我需要解釋。”朝念氣鼓鼓地坐在自己屋內的榻上,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白慕然。
“朝念,其實,我早就想跟你坦白了。我是......”白慕然像一個做錯事而心虛的孩子,他低著頭,規矩地將雙手交叉握於身前。
“我知道,你是九尾狐妖對吧?還是很厲害的那種。”朝念將眼神瞥向彆處,“拂曉塵早就跟我說過,我那時還不明白。但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你的確跟人不同。”
“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朝念,我隻是怕嚇著你。”白慕然在朝念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
“慕然,其實我根本不介意你是人還是妖,況且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說出來的秘密,我向你坦白了我的過去,那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解釋一下如今的狀況?”朝念的語氣裡沒有埋怨,她隻是平靜地望著眼前這個人。
白慕然將兩人今生前世的交集和過往簡單地給朝念說了一遍,朝念終於把緊鎖的眉頭舒展開。
“所以,其實我就是寧越兮的轉世,她是我的前生。我們隻不過是不同身體裡的同一個魂魄?”朝念將手撐在桌上,認真地分析著,“難怪之前你言語間都是我聽不懂的古怪。”
“還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我無法說明,透露太多會影響到你。”白慕然抿了抿嘴,給自己倒了杯水。
“慕然,我想問你,如果說有一個本該命數將儘的人,她的肉身在兩界穿梭會有什麼後果?”朝念觀察著他的神情問道。
“不可能,人的肉身本就脆弱,這樣穿梭於兩界之中更是不可能的事。”白慕然突然想到什麼,趕緊打住了話題,“朝念,難道你?”
“對啊,那為什麼你將我從冥界救出,我的身體卻一點異常也沒有?我一介凡胎肉身為何如此特殊?”朝念尋找出白慕然話中的漏洞。
白慕然此刻如熱鍋上的螞蟻,左右為難:“朝念,我不能跟你說太多。”
朝念低下頭:“你如今都敢從閻王手裡奪人,你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呢?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這說明我原本就不屬於人界,對嗎?”她眼神中光彩失去了大半,“這一切都是假的,下次即便再輪回,我還是會記不起你,也還是個毫無記憶,終日遊蕩在人界的孤魂罷了。”
“我的陽壽既然已儘,你為何還要救我回來呢,慕然?”朝念不解地問道,“你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你覺得你是妖,就可以隨意玩弄彆人的生死,你想讓我活,我就要活?”
“朝念,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不想再看你消失在我麵前了。”白慕然眼眶紅了起來。
“再?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誰,你說的寧越兮我不認識!她不是我!你出去!”朝念突然爆發,將白慕然推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