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1 / 1)

盜眸 素箋Koi 3852 字 3個月前

孟仁安並不知道徐道長與山水村的牽扯,隻以為他是隨便找了個無人在意的村莊下手,此事一出他自然擔心鬨大,下此決定時他情緒並不穩定,事後後悔也是人之常情。

這麼多年,他潛心蟄伏絕不是想要在事情完成之前敗露,小不忍亂大謀,所幸錦悅節還有些時間,孟仁安決定安定下村民,暗中讓徐道長將魂魄送還回去,最好能恢複原樣。

村民得了保證,回村莊裡等消息。

然而,徐道長辦事不力孟仁安自然不會輕饒他,他得了責怪,村長又怎會好過?

借著將魂魄送還的功夫,徐道長找村長問責,兩人正麵相對免不了大吵一架。

“我的魂魄當時一直跟在他們身邊,他們的所言所行我全部都聽見啦,徐道長責怪村長故意將村民放出山,想要背後坑害自己,村長也埋怨徐道長自私出爾反爾,這件事自然沒辦法談攏呢。”秋巧道。

最終,事情以徐道長對村長動手結束。

誰知,在徐道長實施還魂之術時,村長恨意上湧,暗中使壞破壞了徐道長的陣法,最終這十幾名女子的魂魄皆脫離掌控,在脫離鎖魂囊不久,□□魂魄確認分離,幾名女子的生命徹底畫上終點,再也無法收回。

她們的魂魄也沒了用處。

村長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利用村民的手擊垮徐道長和他背後之人,免得日後再被二人報複,他如今手握山水村的權力,不再需要徐道長的幫扶。

隻要翻臉不認人,利益就能最大化。

隻是村長想得過於簡單,他忽略了徐道長身上的一個致命的優勢,就是他的術法,村民可以將事情鬨大可還需要時間審理,還需要找到證據。

而徐道長不同,他想要殺人,特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隻需動動手指即可。

當日,村長便自食其果,被徐道長操控殘殺了他日日垂涎還未到年紀的少女,最終在他恢複理智的前一刻被徐道長捆綁在他的石屋中,活生生被倒塌的屋頂砸暈,掩埋,最後窒息昏死。

“事已至此,徐道長自然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既然魂魄無法歸還想要讓村民撤銷案子更是難上加難,他沒有想到,自己當初隨口用來偽裝說出的名字可以變成此次事件的轉折,他親手殺了村民,並且用了史無前例的虐殺。”

秋巧張開口,露出自己不存在的牙,“他將我們的魂魄現形,利用我們威脅村民們,如果他們不願意自相殘殺,那就會毀壞我們的靈體,讓我們再無可能超生。”

“……”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秋巧無需多言雲潭也想得到,即使村民按照他的吩咐互相傷害,或者是傷害自己,最終都難逃一死。

徐道長這麼做的目的隻是為了積累他們的怨氣,顯然他對於人的情感,所有喜怒哀樂十分了解,現下,村民正是充滿執念站在村口等待著州部派來的人替他們申冤。

可惜,他們到死都不知道殺死他們的人究竟是誰,叫什麼。

徐道長走的這一步,隻是他算計中的一環,為的就是防止州部有雲潭摻和直接引出死人的魂魄作證,他顯然也對村民做了手腳,才會致使他們除了訴說執念其餘動作都如傀儡。

即使徐道長和巫玄異站在他們麵前,他們也不一定分得出誰才是凶手。

然而,村中不僅需要死人,還要留有活人佐證他的說辭。

沒有什麼比篡改幼童的記憶更加萬無一失了,神不知鬼不覺,即使道法高深之人站在他們眼前,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隻需要給他們安排一場亦真亦假的夢境。

秋巧說完,又開始歪著頭觀察雲潭的反應,見雲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她輕飄飄道,“你摻進彆人的因果啦,不太好哦。”

“救養育我的師傅也算摻和彆人的因果嗎?”雲潭反駁。

“不是。”秋巧方才那副呆傻的樣子突然消失,麵上仍掛著笑,說出的話乾淨利落,卻又讓人莫名不適,“忘記告訴你了,我並非癡傻,也不是魂魄受損導致說話慢,隻是我啊,從小就能看到彆人心中的情緒呢。”

自幼時起,秋巧就發現了一種十分有趣的現象,她可以看到彆人的心,每個人的心在不同時刻會呈現不同的顏色。

後來她才漸漸發現,這些顏色代表不同的情緒。

許多時候,人們總是心口不一,秋巧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反問,她喜歡故意問一個開心的人,是否難過,但通常這些人會口是心非,順著她的話表述出一個虛假的情緒。

諸如此類的情況有很多。

秋巧早早就明白身為人類,擁有著複雜多樣的情緒。

可是在看到雲潭的時候,她卻明顯有些不適,雲潭所展露的一切情緒和她的表情竟然是出奇的一致,這原本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可連繈褓中的孩童都難以做到。

“你當真這般坦率?所以,我在觀察你的心,還有你的表現,還好,在剛剛我終於看出了一絲不同,聽到我說村中剩下的孩童還活著時,你有一絲慶幸,還有一絲憐憫。”

“我並不是說你已經介入了他人的因果,而是以你的性子,今後早晚也會介入他人因果,你們這些人最忌諱的不就是這個事嗎?俗話說,承其因受其果。”

“所以。”雲潭看著神色行動都恢複常人模樣的秋巧,難以言喻心中的異樣。

“我方才隻猜對了一半,你之所以不懂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好奇?”

“很大一部分原因。”秋巧挽著胸前的長發,“你拿著花,並不能證明什麼,其實我對秋軻也沒什麼感情。”

“……”這是她們姐妹之間的事情,雲潭並不關心,她隻關心自己現在如何出去。

秋巧已經將事情的經過說出,目前雲潭可以從那群孩童下手,隻要將他們的記憶清洗,回到最原始的狀態,再讓他們說出事情即可。

至於村民,雲潭決定將他們超度,利用他們做證會致使他們遭遇到更多的痛苦,如同秋軻所說,死後之人若有機會解脫,不再顧及前塵才是最好的結果。

“你剛剛指的方向,是村子中間那條道路嗎?”雲潭問,“還是那口井?”

“這村子中的幻境會放大每個人的痛苦,我們許多人痛苦的來源是村長,我們無法逃脫自己的心魔,所以才會困在這村子中,日複一日,承受自己心中的痛苦,阿姐很聰明,她將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其他東西上,隻要那個物件被損壞,那麼她們的痛苦就會消失。”

“我們不行。”秋巧看了眼自己身後跟著的女子,“我們隻剩下魂魄,沒有活物可以寄托,所以我們出不去。”

雲潭靜靜地聽著。

“你不用在心中盤算有什麼辦法,我說過,我看得出你的情緒。”秋巧有些無力地低笑一聲,“算了,待會兒你就明白了,你猜得沒錯,現在,你需要去那條道路,去井邊喝下井水,承受屬於你的心魔。”

“不過我要先提醒你,尋常人沒辦法熬過去的,如果熬不過去,最終的結果就隻有死路一條,你如果不是執意要出去,待著這裡也挺好的。”

聽到這,雲潭抬腳就走,連個眼神都沒分給秋巧。

“如果你真的解決了自己的心魔,要折回去找村長,他是這個幻境的主人,解決他的心魔,你才能徹底離開這個幻境!”秋巧的聲音語調仿佛回到了生前,語氣多了些起伏。

雲潭能感受到,最後這句話一定非常重要。

她抬起胳膊擺了擺手,腳上加快步伐,奔向另一條道路。

其實雲潭不太能想得通,既然村長是這個幻境的主人,隻有解決了他的心魔才能脫離此地,那為何自己還要先去井邊過心結呢?

不過她來不及想太多,這個問題剛在心頭浮出就被她壓製下去,她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井邊,即使先前在這個井前遭遇到假葉無痕的襲擊,他的那張臉似乎還在井中漂浮。

溺水瀕死之感也仍記憶猶新,但雲潭不想再耽誤時間,村外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孩子的情況隨時又遇到變故,時間越久結果就越難以控製。

她心一橫,趴在水井旁邊,伸手捧上一汪水,眼睛緊緊閉上仰頭一飲而儘。

喝完,她順勢抬手擦了擦嘴角,很快雲潭便覺得頭腦有些昏沉,她撐著井沿繞到水井的背麵,確認自己整個人被井口掩蓋,這才安心地昏睡過去。

焦灼的日光灑落在眼皮上,空氣中的灰塵都格外急躁,葡萄藤蔓下,木質搖椅吱呀作響,落在地麵上的影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著。

雲潭皺了皺眉,下意識抬手遮在眼前,等適應了亮光這才勉強睜開眼,看清楚眼前的場景時,雲潭有片刻茫然。

“這是……哪裡?”她坐起身,向四周張望。

“禾禾,太陽光太大了是不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他手上正打磨著一根修長挺拔的竹竿,見雲潭蘇醒,男人放下竹竿走向她。

“怎麼了?”他幫雲潭擦拭掉額頭上的汗珠,“你娘讓我給你做的遮陽傘還沒做好,你再忍一會兒,好不好?”

禾禾。

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似乎在哪裡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