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國公主(1 / 1)

盜眸 素箋Koi 4154 字 4個月前

沉木浮舟,碧水山巒之間,迷蒙細霧之中夾雜著細雨塵埃。

“公子,前方快到安州城了,隻是這地界最近陰雨不斷,眼看著大雨將至咱們走水路怕是行不通了,萬一遇上水妖這船估計更撐不住。”船夫收起船槳,走進船艙之中。

魚散正坐在船榻之中閉目假寐,聞言沒有絲毫動靜。

“公子?”船夫伸手推了推他,“公子醒醒。”

依舊無人應答,船夫眼見碼頭已經越來越近,錯過這個碼頭又要在船上待上數日,其間可能會發生許多意外,他一屆俗人實在不該如何是好。

這船是魚散自己從白下一路沿著江流劃來的,路上遇到這名船夫才臨時決定雇傭其幫自己劃槳。

船夫已經收了魚散給的銀錢,自然是了無牽掛,隻以為魚散不願意搭理自己,等船靠近岸邊之後自己下了船離開。

一人一船便隨著水流漂泊。

魚散身處黑暗之中,每每下雨,無論雨勢大小他都會陷入這樣的虛無之中,聽不見,看不到,感知不到一切。

這世間仿佛隻剩他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魚散終於感知到一絲日光照射,耳邊鳥鳴不斷,他緩緩將眼睛睜開掌心空握確認自己可以感知到事物虛懸的心才有所安定。

這艘船上沒有聲響,他不用猜便知曉船夫已經離開。

隻要沒有在他最脆弱時動他,魚散都覺得這人不算太壞,至少比起當初那個想趁雨天將他殺害之人好得多。

記不清是多久之前,魚散還是個孩童時,道觀中興前來燒香拜佛之人絡繹不絕,觀中還有許多師傅的同門師兄弟。

有一人與魚散師傅同為一門所出,皆是道觀之中下一任觀主人選,此人與師傅雖為敵對關係兩人卻異常親密,原因無他,他們是同一父母所生的雙生子。

兩人長著相同的樣貌,脾氣秉性卻大為不同,師傅喜靜那人卻喜動,經常三天兩頭往外跑。

魚散經常聽師傅說起,“你要好好對你的師伯,你的病能暫時得到壓製多虧你師伯見多識廣才得知這醫治你眼睛的偏方。”不過也常聽師傅說起,“不知什麼時候起,我覺得你師伯好似變了個人,算起來和你被送來的時間差不多,我總覺得不認識他了。”

魚散常聽師傅念叨這些,對這個陌生的師伯更為好奇。

一日,常年在外奔波的師伯忽然回到道觀中,那日師傅正巧在舉行祭祀大典不在觀中,整個道觀隻剩魚散和幾個零星的掃地僧。

師伯說要帶魚散下山玩,可師傅早上出門前特意囑咐魚散讓他不要出門,今日恐怕會落雨。

當時魚散太小經不起誘惑,又因為對師伯信任,將師傅的話拋諸腦後和師伯一起下山,到了半路,天上果然下起小雨,魚散同師伯說了自己身體的異樣後便安心將自己托付於他。

等再醒來時,魚散是在師傅的房中。

後來聽人說起,才知那日師伯帶他出去是想要趁機將他殺害,取走他身上的一件東西,幸虧師傅即使趕回,才救下魚散不過兩人也因此徹底鬨掰。

至於那東西是何物,魚散並不曉得。

那日後師伯被逐出師門,自此師傅便告訴過魚散他日後遇到下雨千萬不能讓其他人察覺到自己的異樣,也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人。

船身被劇烈撞擊,魚散從思緒中回過神。

他走到甲板上,幽綠江水一片安靜祥和,似乎什麼都沒發生,方才都是他的幻覺,可越是這樣的寂靜卻越讓人覺得反常。

魚散常年跟隨師傅,雖然師傅不讓他接觸降妖除魔之事,但魚散卻練就了對妖鬼敏銳的洞察,更何況他的眼睛自小就能看破妖邪偽裝,看透他們自身所攜帶的靈氣。

在這幽潭之下一抹更深的綠色正在船底盤旋。

魚散眼見事態不對,拿起兩側船槳揮動,也幸好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岸邊不遠,魚散沒揮兩下就已經靠岸,岸邊雜草叢生,這是一片荒路。

魚散剛準備下船,水中潛伏的東西卻突然又開始發怒,朝著船身猛烈攻擊。

“救命啊!有怪物!嗚嗚嗚!”

沒等魚散有所反應,雜草之中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魚散見船身快要撐不住,當即決定先下船,後又循聲朝著那聲音發出的方向找去。

小姑娘聽見草裡有動靜,原本因為與隊伍分散而產生的慌亂更甚,蜷縮在原地瑟瑟發抖連逃跑的力氣都消失了。

正當她害怕之時,一隻手撥開叢生的雜草出現在眼前,小姑娘先是一驚後看到來人後直接癱坐在地上,終於嚎啕大哭。

“是活人!我終於看見活人了!”說完小姑娘忙不迭站起身,顧不得頭上掛著的雜草,緊緊抓住魚散的胳膊解釋道,“我是白雲國的公主,被派來蒼雲國聽學,船隻被水中妖物攻破現在和護衛們走散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魚散聞言,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濕透,看樣子是落入水中自己遊上岸邊的。

鄰國公主前來,護衛隊與孟太尉有牽扯,若是公主有閃失孟太尉免不了會被問責,這麼想著魚散折回船上從隨身包裹中掏出一件大氅遞給這女子。

小姑娘很是羞怯地將大氅套上,魚散言語不多,但總歸是答應了與她同行。

兩人一同走了半道,終於在路上遇到了走失的護衛隊,將公主交給他們後,魚散孤身一人前往安州城,也就是來到安州城那一日,他遇到了雲潭。

這個.......有些滑頭的女子,滿身符紙生怕彆人不知她是術士。

初見的不喜,魚散從未想過會與她有更深的接觸,更沒想到多年後,她會是他主動坦白自己弱點的人。

魚散五感恢複時最先恢複的就是聽覺,他聽到了雲潭的拋棄,卻也聽到她的去而複返。

或許,世間之人,並不全是惡人。

“你們兩個愣著做什麼?快來幫忙!”那邊的巫柏賦有些撐不住了。

雲潭聽見他的呼喚如臨大赦,逃也似的跑過去,“來了來了!”

同門三人用肉身布成一道陣,主陣之人是巫琉璃,雲潭借助符紙之力做輔助。

自從與魚散交手後小尾兒便如同霜打的茄子般,不再攻擊,隻是本能防守,徐道長察覺到他有所反常,隻好以一人之力抗衡三人。

他修行百年,對麵三人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半年歲,功力自然不如他,即使三人合力徐道長也依舊處於上風。

眼見三人撐不住,巫柏賦與巫琉璃嘴角開始溢出鮮血,徐道長卻猛然用力不顧反噬將三人擊倒,對麵三人齊齊倒地。

正當三人以為他會乘勝追擊時,徐道長卻抓起身後的小尾兒,“走!有人來了!”

雲潭撐起身子,那邊兩人身影已然消失,隨著他們離開,養息院中各處妖物的慘叫聲消失,房內人們的恐慌聲以及呼叫聲也不見。

四周一片安寧。

“誰?誰來了?”雲潭撓了撓頭。

忽而一道身影出現,立在幾人前方,“還能是誰?我看你們幾個是欠打了!”

巫玄異不知從哪變出一把極長的戒尺,抬手就往巫柏賦身上打去,巫柏賦平日看起來溫文爾雅偏到了巫玄異麵前如同鵪鶉般,隻一個勁往後躲。

雲潭見勢不妙趕忙撲到巫柏賦身上去擋,果不其然巫玄異即將落下的戒尺停在半空中。

他似是氣悶又橫著眼看向一旁的巫琉璃,這一眼倒是又染上一股無名之火,偏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發泄。

“好啊你們,一個個都仗著自己金貴,覺得我不舍得打你們是吧?”巫玄異指著幾人。

雲潭滿臉委屈,“師傅……你怎麼來了,你不是……”

“我不是在外麵執事?”巫玄異沒好氣道,“你將紅夜騙走,他又渾身是傷你當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也幸好我剛好快到安州城了,不然你們幾個今日定然會栽到那老妖道手中。”

巫玄異越想越氣,“潭兒,為師是如何教你的?你就是這麼騙為師的是不是?”

“對不起嘛……師傅。”雲潭上前牽著巫玄異的衣角,“我也不知道那道士這麼厲害啊,其實也算不得厲害,但是我這不是不能用術法嘛,不然他早就死在我手底下了。”

“還敢跟我頂嘴,伸手!”巫玄異麵色依舊沒有絲毫緩解。

雲潭扯起嘴角,湊上去。

“不許嬉皮笑臉的,把手伸出來!”巫玄異用戒尺指著她。

雲潭眼見巫玄異是真的動氣,也不敢再耍聰明,乖乖伸出手掌心朝上等待戒尺的“撫摸”。

“巫叔父。”身後一道男聲突然傳來。

巫玄異揮動戒尺的手一頓,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少年白衣俊朗,步履穩健。巫玄異打量他一眼,又見他麵上戴著一隻黑色的罩子,頓時腦海中一個名字浮現。

“魚散?”

“是我,在下魚散見過巫叔父。”魚散乖乖行禮,“早就聽父親在信中多次提起叔父隻是從未見過本人,不想在今日此等情形下相見,恕小輩沒有提前準備,招待不周。”

雲潭像是見鬼般看向魚散,這人什麼時候這般懂禮數了,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原來他會說好話啊,那先前是不屑於同他們好好說話唄。

巫玄異收起戒尺,“方才管教弟子讓你見笑了。”

“今日之事原是小輩不對,雲姑娘若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險些喪命。”魚散道,“隻是無論如何,總歸是救人要緊。”

“救人?”巫玄異疑惑。

雲潭這才猛然想起被遺忘的葉無痕,趕緊去查看他的傷勢,“師傅,葉哥哥受了那妖怪一擊,馬上要死了,你趕緊過來看看啊!”

“嘖!”巫玄異也慌了,“你怎麼不早說。”

“早些我的命差點也沒了嘛,哪裡想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