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浩習慣性的摩挲了下下巴的胡茬,奶茶並不是誰刻意給昌煬的,其他喝了奶茶的工作人員也沒出什麼問題,那投毒隻能在昌煬離開片場後了,但他總覺得外賣員送錯奶茶這件事有點問題。可如果是在之前投的毒,最有可能接手這些奶茶的又是誰?又是用什麼辦法確保昌煬拿走的一定是有問題的那杯奶茶呢?
他決定把這個問題先放一下,因為殺人未遂雖已形成犯罪,但更重要的是找出那個真正的凶手。死者房間地板上散落的紙張也很刻意,就像是生怕他們不知道昌煬還有投資房地產這個副業一樣,另外還有缺失的那一頁文件,將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得不往上麵吸引,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奇怪,有點像……帶節奏。
程然道:“去看一下監控吧。”
邢浩抬眼看他:“如果一個人殺了人,連監控都不處理,是不是就明擺著讓我們去抓他。”
程然聳了聳肩,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誰知道呢?”
下樓的過程中,程然問:“那片工地你們弄清楚了嗎?”
南希落默默跟在後麵,生著悶氣,大有一種一提‘工地’就渾身難受的既視感。
邢浩淡淡掃了眼南希落,然後道:“是昌煬的工作室三個月前拍下的一個項目,現在承包給一家叫東欣的建築公司在做。了解下來這個項目在建的大概是一個□□,環港影視基地明星自帶流量,遊客數目有保障,建成後應該挺吸金的。”
“不過……”邢浩話鋒一轉,皺眉道,“近來這個項目有些停滯了,應該是資金供應鏈上出了問題。總共就100個人不到的東欣建築公司本來也是家快倒閉的小公司。”
“昌煬的工作室既然拍了這個項目,沒有投錢下來麼?”程然疑惑。
“當然投了。”邢浩冷道,“但這一點明碼確定下來的承包價格怎麼抵得住這塊地皮價格不斷的轟漲。東欣這種小公司資金早就在前期燒得差不多了,沒有砸錢等待柳暗花明的實力,早就在半途就撐不下去成為了出局者。即使項目無法完成,昌煬隻要將這塊地皮抵押給銀行貸款,他還是賺翻的,所以……怎麼樣他都不會輸,或者說,這塊地皮現在底價越高,他獲利就越大。還能借這個機會搞垮一家公司。事實上,這家公司確實也被拖得離死不遠了,他可能一開始就不是想好好做項目,而是將拍下的地皮在哄抬價格後抵押給銀行。”
程然低聲道:“哄抬價格這件事八成就是昌煬一手策劃的。我大概看了下這兩年昌煬工作室的經濟賬目表,還有他電腦裡的幾份表格,一家在海外注冊的上市公司這幾個月頻繁與兩家和昌煬有合作關係的大公司業務往來,反複交易之下導致了地價的抬高。”
邢浩忽然微妙的笑了笑,“兄弟還是和當年一樣判斷果決啊。我想知道,三年前你從外派邊境選擇做一個懦夫,做一個逃兵的時候,有沒有遲疑過?”邢浩臉上笑意逐漸收斂,“還有四年前,我不知道在西特裡雪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所有曾經共患難的戰友都死了,為什麼你還活著,你他媽有什麼臉麵一個人從西特裡雪山回來!”
程然下樓的步伐不易察覺的頓了下,隨後迎上邢浩冷銳的目光,狠狠道:“是啊,都死了,參與這次行動的黑鷹特種隊整整一百個人,沒一個活下來,我最好的兄弟,航遠也死在了西特裡雪山,可誰規定,他們死了老子就沒了活下去的權利!老子就得陪他們一起死!”
南希落一直沒怎麼在意他們的對話,卻在程然提到‘航遠’時,留了個心眼,除了程然連聽潮閣的最高權限‘山河燈’都無法記錄的五年生活外,航遠的資料也是一片空白,攀附真龍的青陽一氏麼,南希落心底無端湧起恨意。
“程然。”邢浩的聲音卻冷靜了下來,“同生,共死,你一件都沒做到,你知道麼,我看不起你。”
最後那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話宛若一柄柄重錘砸在程然心上,但他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帶著一種無所謂的輕鬆,
“所以,你離開部隊後是刑偵處的處長,而我,被開除了軍籍,就是個底層的打工仔,心裡也沒什麼遠大抱負,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還有我兒子。並不需要邢處看得起。”
“你混蛋。”邢浩麵色陰沉,“當年我就不該把秦筱讓給你。你這種貪生怕死的懦夫,背地裡使陰招的小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仿佛是一根軟肋,一提到‘秦筱’,程然的目光就無法掩飾的黯淡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南希落也不太喜歡聽到秦筱的名字,於是很不耐煩道:“這位大叔,就你那長得這麼著急的麵向,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讓女人啊,程然追到了秦筱隻能說眾望所歸,你這長相根本沒競爭力好嗎?”
程然怔了下。
邢浩立馬火氣上頭,幾乎是擺出了要拔槍的氣勢,哪來的小丫頭片子竟然敢這麼和他說話,本來就在職業病作祟下,對這個沒身份證還是跟在程然身邊的丫頭特彆芥蒂,但看在還不想和程然徹底撕破臉的份上,努力將她當空氣,結果怎麼著,她現在還怒刷存在感了?多少女人讚他這張臉滄桑深沉有魅力啊,和程然這種小白臉能比嗎!
他正準備懟回去,但南希落完全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毫無銜接的繼續道:“不說你,就秦筱也不是什麼好人,她要是真的愛程然這個人,會在他剛身敗名裂時就一點沒猶豫的飛去美國了麼!我還說大叔你是故意推了個炸彈給程然添堵呢!”
然而這話一出口,程然和邢浩同時朝南希落吼道:“你懂什麼!”
南希落頓時覺得無比憋屈,仰著頭朝程然嚷嚷:“臭小子,你也忒不識抬舉了吧,本姑娘是在幫你說話啊,你衝我吼什麼!”
程然頓覺頭疼不已,他深知像南希落這種一到正經事也不知道是裝傻還是就是喜歡插科打諢的性格,你要想接著辦事,一定要順著她的毛捋,要是和她逆著來,智商被拉低不說,幾乎就彆想乾正事了。
於是努力心平氣和的道:“我沒衝你吼的意思。”
三人一路磕磕碰碰終於是到了賓館的監控室,幾十台監控電視擺在那。
期間邢浩接了一通電話,警務人員大概是說那一張缺失的紙找到了,撕碎了被扔在了405房間的垃圾桶裡,技術科做了複原後,是一張轉讓50%股份協議的簽字文件,轉讓方東欣建築公司的老板林東已經簽了字,但乙方還未簽字。另有一份海外公司的注冊資料泄露,已能夠初步確定,那家哄抬價格的海外公司即是以昌煬的名義注冊的一家空殼公司。
隨後邢浩接電給經濟專家,讓他們仔細的查看這份股權轉讓協議。結論是上麵的條款,一旦昌煬簽字同意,對昌煬工作室來說是筆不痛不癢的開銷,卻能讓東欣建築公司起死回生。
邢浩表情越來越陰沉,昌煬這麼明顯的經濟犯罪資料,他們也得到的太過容易了。一切嫌疑都在迅速無比暢通異常的往一個人身上引——東欣建築公司的老板林東。
如果林東知道了這場交易整個就是個騙局,而他根本就是在這場資本遊戲中的犧牲者,連玩家都不是,隻是個炮灰,於是忍痛割了50%的股權,隻盼望昌煬能良心發現救助一下自己公司,他的公司能撐下去實在是需要做成這個項目,但昌煬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鑽錢生錢的空子,不可能為了救濟一個小公司舍棄了小成本的利益最大化,於是談不攏下林東動了殺機。
這樣的推理當然合情合理,但林東殺人留下的痕跡未免太多。就算激情犯罪事後都得想著掩飾一下吧。
果不其然,他們又在監控錄像上看到了一個穿著與這個季節不符的黑色衝鋒衣的男人在18:40分時,與昌煬前後腳進了酒店。
……………………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程然和邢浩去到了賓館前台。
前台一個燙著梨花頭睡眼惺忪的女人在看到兩個大男人居高臨下後,精神一振,朝其中那個穿著米色拉鏈衫看起來有些痞痞的帥哥暗送了個秋波。
邢浩無視女人對程然的眉目傳情,翻出警官證在她麵前晃了一下,女人立刻換了張乖巧臉,巴巴看著邢浩的雙眼仿佛在說:我是個良民。
程然隨手翻閱著入住登記簿,南希落湊上去看,邢浩開口道:“18:40分左右,前台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黑色衝鋒衣的男人?身高估計在1.7左右。”這話一出口,邢浩自己也覺得好笑,親眼看到那男人跟著昌煬進了酒店,難不成還中途變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