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現在很煩躁。

雖然呆在店裡的時候他總想著能接一次外賣訂單，但他現在也隻是想找機會去打探一下家裡的情況，他想知道家族對他的失蹤是什麼態度，父母現在是不是很擔憂他，以及，他的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對他存在惡意。

誰知道訂單的位置居然是這麼偏遠的地方，這裡魚怪的數量比人還多。

火焰烤魚的味道讓他想起了蘇遊親手製作的炸魚排。

他不抱希望問了一下聖殿騎士：“你們知道埃弗瑞蒙德家族的情況嗎？”

“您是說烈日帝國的那個大家族嗎？”騎士小隊裡家世最好的安迪說道，“我家是輝光帝國的……”

“我也是。”

“我也是。”

“而且我們已經在碧玉平原出差半年多了，我連自己家裡的情況都不知道。”

騎士們紛紛答道。

阿大想回去了，可是他還沒收到錢。

他眼神不自覺地瞄向教堂裡那座小巧的女神像。

他記得，烈日帝國首都大教堂裡的女神像，是純金的。

“這座是純金還是鍍金……”他內心有點猶豫和掙紮，雖然現在他已經不算是光明聖殿的信眾了，但直接就對光明女神做不敬的事，他內心還是有點猶豫。

他又看向掛在牆上和房梁上的聖殿騎士。

難道真的要跟他們一路去到隔壁領地要債？那等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他的眼神迅速變得堅定起來，聖殿騎士欠的錢，用聖殿的財產抵債，很合理。

他又抬手往地上加了一把火，然後飛向神像。

扒在柱子上的騎士長莉娜向著伊芙執事驚呼：“傑諾主教已經死了？那我們看到的那個人是誰？”

伊芙執事皺了皺眉，問道：“那個人是不是一個米色頭發，中等個子，臉上一直帶著假笑的二十多歲男青年？”

莉娜點頭：“對，就是他，難道他就是……”

“對，他就是亞當執事。”伊芙執事臉色暗沉，“我們教區隻有兩個執事，我和他兩人一起輔助主教工作。”

“我主要負責後勤工作，平時基本都留在教堂，他負責跟隨主教外出傳教和辦事。”

莉娜騎士長問道：“所以他為什麼要殺死傑諾主教？”

伊芙執事臉上厭惡的表情一閃而過，然後回歸平靜：“我跟他一直談不來，平時也跟他很少接觸，我並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年前，他們受人魚島的邀請去島上赴宴，”說到這裡，伊芙執事另外補充了一句，“人魚島幾年前發生過內亂，當時傑諾主教出手相助，因此當時人魚與主教關係尚可，這件事主教應當在向聖殿述職時提過。”

“那天赴宴回來後，主教與亞當在房間裡突然發生了激烈爭吵，我趕過去的時候發現，亞當帶著幾個同夥，把主教殺死了。”

莉娜騎士長突然打斷她的話，問道：“你說的同夥，是不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一個滿臉疤痕的弓箭手、一個戴麵具的矮子、還有一個漂亮得像人偶的魔法師和一個戴水晶眼鏡的麵目普通的女性？”

伊芙執事回答道：“那天已經是深夜，天色昏暗，我看得不太清楚，但當時房間裡確實有五六個人，有一個特彆高大的男子，是他扼死了主教，我剛踢開房門，他們就迅速跳窗離開了。”

“亞當走的時候還陰陽怪氣地笑著對我說，讓我儘快離開這裡，”伊芙執事聲音逐漸低沉，“在他們離開的當晚，我還沒來得及把情況上報，詛咒就開始了，我們被封閉在這裡，教堂的其他人都沒熬過去，最後隻剩下我帶著這群教堂收養的孤兒。”

“所以……”莉娜騎士長看著伊芙，“這個人魚詛咒可能跟他們有關？”

伊芙點頭，“我也這麼想，亞當知道馬上會發生詛咒這件事，所以人魚詛咒虐殺我們的原因，一定與那次人魚島宴會有關，或許是亞當做了什麼觸犯了人魚的禁忌，導致了它們瘋狂的報複，傑諾主教發現了真相，被他滅口。”

“現在真相隻有亞當和人魚知道。”伊芙看向遠方。

魚怪差不多已經被清理完畢，多虧了那位，伊芙看著飛在空中的黑騎士，向莉娜問道：“請問這位大人，他是？”她記得聖騎士都是一身純白盔甲。

“啊，這位不屬於聖殿，他是我們的債主……”莉娜騎士長撓了撓臉，“我們還欠他一大筆魔藥錢，”她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幫我們殺死魚怪會不會也要收費。”

伊芙看了看她，眼神又瞄向黑騎士，發現他正盯著女神像。

她有種不詳的預感。

但下一秒，她就來不及考慮這些問題了。靠海的方向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嘯，海水詭異地向著城內倒灌，把全城的火焰快速撲滅。

本就殘破的城內房屋被火燒後又被海水淹，立刻摧毀了大半，教堂剩餘部位也搖搖欲墜。

“我的天，幸好教堂的地基打得挺好，柱子也夠粗。”騎士長口一口冷氣，原本扒著牆的騎士也爬上了柱子，所有人更努力地向高處挪去。

水位逐漸上升，比魚怪們更大的生物破水而來。

“是誰！是誰毀壞了我們的玩具——”幾條巨大的魚身從水中升起，上身人形下身魚形的搭配符合傳說中的人魚形象，但它們醜陋可怖的臉與兒童故事裡美麗生物的外貌描寫完全無關。

年輕騎士們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人魚原來長這樣……”

伊芙執事也詫異道：“奇怪，我小時候見過人魚，無論雄雌都異常美貌，他們現在的容貌，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

為首的人魚看到被水衝起的魚怪們的殘骸，勃然大怒，張開裂到耳根的大嘴，露出凸起的尖牙咆哮道：“人類！可惡的人類！小偷！去死吧！”

它身後的人魚們一同發出尖利的嘯聲，弓起身體，隨著水浪向著人類衝去。

趴在石柱上的人類們齊刷刷地看著半空中的黑騎士。

阿大煩躁地看著這一群醜陋的人魚，垂下手，隨意地往水裡放了一道雷魔法。

怎麼說呢，對付人魚，他已經是輕車熟路。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原本氣勢洶洶的人魚們被電得翻著白眼浮在水麵。

“太、太厲害了！”年輕騎士們的眼神更加閃亮。

為首的那條人魚體型比其他幾條人魚更加龐大，似乎耐力更強，它抖動了幾下，很快醒了過來，甩動尾巴試圖逃跑。

阿大又續了一次電，其它幾條還暈著的人魚集體顫抖著翻了個麵。

“大人饒命。”再一次醒來的人魚首領求饒道。

黑騎士問：“你來做什麼？”

他對人魚和這個城市之間的糾葛不感興趣，隻是對莫名奇妙來打擾他的魚怪和人魚很不滿。

總讓他想起店裡那隻動不動在水麵裝可憐，勾引蘇遊釣魚的醜人魚。

他真的很討厭魚，希望這條莫名其妙跑上岸打擾他的蠢魚，能趕緊帶著手下走。

“大人，是這裡的人類偷走了我們人魚的至寶！我們才來複仇的！”人魚首領開始叫屈，“失去了人魚寶石，我們身體會逐漸劣化，外貌變醜，能力變弱。”

那關他什麼事，阿大想，他轉身，飛向女神像。

莉娜騎士長和伊芙執事對視了一眼，她們立刻猜到了人魚詛咒的真相。

“我們這座城裡的人類沒有偷你們的寶石，你們應該仔細搜查過，搜不到才會拿全城的人泄憤，”伊芙說道：“真正偷走人魚寶石的人是當時去赴宴的亞當執事，他早就已經逃走了。”

人魚首領凶狠地瞪著伊芙執事：“你們都是一夥的！卑劣的人類！”

“城裡的人都是無辜的，亞當執事早就殺死了主教後叛逃，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封閉全城施放詛咒，卻讓罪魁禍首卻逃之夭夭，可笑！”伊芙喘息著，難以控製的憤怒讓她的臉漲得通紅，“我們做錯了什麼？”

莉娜騎士長說道：“我們光明聖殿也被亞當執事所欺騙，請您馬上解開城市的封印放我們離開，等我們返回聖殿後，會立即通緝亞當執事和他的同夥，派聖殿騎士為閣下找回人魚寶石。”

此時對話的兩方，人魚一方軟綿綿地浮在水麵，人類一方形容狼狽地扒在柱子上，雖然對話內容十分嚴肅，但場景還是十分詭異。他們一邊談條件，一邊都在瞄向看起來已經遊離在外的黑騎士。

幸好，人魚看起來把黑騎士歸為人類一方，最終還是一臉忌憚地同意了騎士長的條件，解開封印，然後互相攙扶著地緩緩退回海裡。

“這座女神像是金的嗎？”盯了神像半天的黑騎士突然開口。

“啊，應該是的吧，”一直關注他的伊芙執事下意識地回答道：“這座教堂是我們城市最繁華的時期建造的，當時不缺錢。”

等等，他問這個乾嘛。

所有人瞪大了雙眼。

“大人！大人不要啊——”

聖殿眾人慘叫，但人魚港離開，水還沒有退走，所有人都隻能無助地看著黑騎士一劍砍斷女神像的底座，提著神像就往天上飛。

安迪仰頭看向天空中黑騎士慢慢消失的背影，慢吞吞說道：“騎士長大人，這次回去我絕對不會幫你寫報告的，今天發生的事太複雜了，我現在腦子已經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