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蘭,李四,出大事了——”
天還黑沉沉的時候,一聲清晰而又急促的將簡從宛從睡夢中吵醒。
她在床上困倦地翻了個身,緊接著,便聽到了隔壁屋砰的一聲開門響。
隔壁夫婦的腳步聲分外急促,外頭似乎發生了什麼事。簡從宛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生怕是複伏生或者是彆的魔族之類的找過來了。
反觀之時章,外頭的動靜絲毫沒有影響他,他盤腿於一蒲團上打坐,渾身上下巋然不動。
顧不得他,簡從宛將屋子正對著院子的窗戶小心翼翼推開一個小縫。視線越過籬笆牆,便見這村子裡的村民三三兩兩地聚集起來朝村口奔去。
撐著窗戶的手放下,簡從宛回頭看向時章,他依舊從容,直到被放在枕頭底下的往生鏡突然躍起,破窗而出!
“時章!”木窗被撞得支離,聽見簡從宛聲音的時章倏地睜開眼來,一眨眼便消失在這屋內。
這究竟是什麼了?簡從宛抄起搭在床邊的外袍,邊披衣邊朝外跑去。
她跑得狼狽,到地方時發現村民們都圍在一座山前,一個二個驚恐不已。他們齊齊跪在地上,以頭觸地,齊喊山神息怒。
簡從宛站在不遠處,雙手虛握,秀眉蹙成一團,作為一個現代人,她實在不能理解將山體滑坡當成是山神發怒這樣的行為。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了事情並非她想的那麼簡單。
瑩瑩月光照耀下,清晰可見泥石從山的半山腰處傾瀉而下,草木被卷積在泥土裡,橫七豎八地隨之滑落。
令人簡從宛覺察出異常的,是這山竟然在肉眼可見的起伏。
它像是一個會呼吸的活物,有節奏地呼吸、收縮……山間的土木也因此而動,瞧來實在詭異。
村民們跪在這座山麵前,乞求“山神”不要降下神罰,簡從宛的瞳孔不自覺縮緊,腳像是被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117號世界,有著太多現世未知未見的之物,她不知這一次自己又遇見了什麼怪奇。
簡從宛下意識地去尋找時章與往生鏡的蹤跡,可在黑夜與人聲鼎沸之中,這一人一物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絲毫尋不得。
她站在人群裡,垂下的手不知道被誰拉了一把,將她拽於地上跪下。她扭頭一看,原來是翠蘭。
這人滿臉驚恐,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額間汗涔涔的,看起來害怕極了。
“翠蘭姐?”簡從宛忍著膝蓋上的疼,壓低聲音問道:“你們怎知是山神發怒?而不是彆的什麼東西?”
翠蘭眼睛快速擠弄了幾下,連忙扯了下簡從宛的衣擺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她跪坐在翠蘭旁邊,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盯著正怪異起伏著的山巒,她直覺這山底下或許是有什麼東西在作祟。
村中的長者忙喚小輩們去各自家中取來香蠟紙燭,還有各種果子、肉類,以供奉給這所謂的山神。
他們堅信,隻要如此便能平息山神之怒。
神奇的是,一通忙活之後,這山真的就安安穩穩地不動了,簡從宛這才跟著翠蘭兩口子回了家。
推開這小小的院門,剛才突然消失的時章已經出現在了院中,那隻大黃狗在圍著他轉圈兒,看起來焦躁不安極了。
見到主人回來了,它立馬就撲上去汪汪汪地叫了好幾聲,簡從宛趁這個時間偷偷站到了時章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你剛才去哪兒了?”
時章的餘光看向這家的主人,藏在衣袖下的指節被他壓得哢哢作響,“待會兒再說。”
既如此,簡從宛便不再追問。
這一番折騰下來,小石村野天亮了。
早膳時分,簡從宛旁敲側擊地同李四翠蘭打聽到了這小石村的山神傳說。
方才這座山叫小石山,比小石村還要更早得名。
小石村祖祖輩輩一直有傳說,村口的這座小石山裡住著一個山神,世代守護著他們這個村落。
是以這座山上沒有開墾出一塊田地用來耕種,還在這山上修的一座山神廟,逢年過節便獻上祭品供奉山神。
說來也奇怪,這麼多年了,旁邊的村子或多或少都遭受過天災或是人禍,隻有這小石村,安寧得像是個世外桃源。
怪不得村民們方才如此相信山神降怒一說,原來還真就這麼神奇。
簡從宛將信將疑地喝著碗裡的小粥,一群不速之客卻在此時悄然而至。
領頭的粗蠻地推開李家院門,身後跟著兩個白胡子花花的老者,還有一群舉著鋤頭扁擔的憤懣村民。
這是怎麼了?
簡從宛擱下了碗筷,眼睛望向門口處。
“就是他們,山神發怒,肯定是這兩個外來人引的!”
村民們認為她與時章的出現,定然觸怒山神,更或許他們暗地裡做了不敬山神之事,這才惹來禍事。
最終,她與時章被趕出了小石村。即便李四和翠蘭夫婦再如何好,也抵不過山神發怒這般言論,溫言勸走了他們。
簡從宛呆愣愣地站在前日夜裡來時之地,村子裡的狗守在村口對著他們狂吠。她聽得心煩,衝著這群仗勢欺人的狗吼道:“再叫,再叫就把你們變成狗肉!”
這群狗可聽不懂她的話,倒是其中有幾隻被簡從宛的樣子嚇住噤了聲。
簡從宛被這些愚民之言氣著了,拉著時章的手就往外走。這山裡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都還不清楚呢,怎麼就賴在他二人頭上,差點兒還沒把他們兩個打一頓。
兩人路過小石山,時章看見這已經恢複正常的山巒,站定,看起來若有所思。
“時章,你剛才追著往生鏡出去可有發現什麼異常?”
“山底下,有東西。”
簡從宛就知道自己沒猜錯,她忙追問:“是什麼東西?”
時章搖搖頭,他也並未探查清楚,隻是方才他追著往生鏡走到這小石山的山陰麵時,冥冥之中覺得這山底下的東西與自己有什麼關聯,或許真如村民們所言,是因為他們的到來,這山底下的東西才開始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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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晨晨,夏日的夜晚滿是星辰,亮閃閃的星似乎就掛在簡從宛的頭頂,她試探著伸手去觸碰,捉到的卻隻是一片虛無。
她都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燦爛的漫天繁星了,時章的腳步聲在靠近,簡從宛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暗付自己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
“你餓嗎?”
簡從宛搖了搖頭,肚子卻咕咕叫著做出了抗議,這可叫她尷尬極了,她急忙找補說:“有點兒。”
“等著。”
時章丟下這麼一句話後又離開了,留下簡從宛兀自一人坐在這黑漆漆的山林裡,懷裡緊緊地抱著唯一的依靠往生鏡。
他們如今暫留在小石山旁邊的另外一座山上,時章想要探清這山裡是何物,而簡從宛,隻需要跟著他便是。
簡從宛坐在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她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整個人都困了,卻還是沒有等到時章回來。
她越來越焦灼,最後等不及了,便獨自踏上了去尋找時章的路。
山間的路並不好走,到處都是叢生的雜草還有數不清的碎石,簡從宛走得很謹慎,一小步一小步地跟著往生鏡走。
她不敢高聲喊,怕驚動了什麼人,隻能在心裡默默念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快些出現。
往生鏡還在朝前走,簡從宛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走到腿都開始打閃,往生鏡終於停了下來。
鏡子閃著微光,而鏡麵正對著的地方,便是時章所在。
時章站在一棵乾枯的老槐樹之下,整個人像是被魘著了般一動不動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去,拉著時章的手使勁晃了幾下,著急地喚著他:“時章,時章,你怎麼了?快醒醒!”
時章深灰色的瞳孔不再潰散,他緩緩回頭望向來人,眸中映出她著急的模樣。
他原本僵硬的臉上開始有了表情,有了淡淡的喜色以及……柔情?進而他拉起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時章手心的溫度傳到簡從宛的掌心,這樣突兀的動作令她慌亂地想要抽離,對方卻不著痕跡地握得更緊。
這人是怎麼了,莫不是被什麼東西上了身,簡從宛忙喚鏡靈:“鏡靈,鏡靈!時章這是怎麼了?”
往生鏡鏡靈在前方不遠處打著轉兒,它像是發現了什麼東西,突然,簡從宛眼睜睜地看見它鑽進了地底,頃刻間,地麵開始震顫,像是地震一般山體開始裂開。
簡從宛忙下意識縮到了時章身邊,時章眼疾手快攬住她,隨即巨大的失重感襲來,兩人一同朝這地心墜去。
耳邊的鳳在呼嘯,簡從宛害怕地閉上雙眼。
終於,她停下了下墜。
想象中劇痛沒有到來,反而是覺得有什麼硌人的東西接住了她。
她回頭一看,便見時章被自己當作肉墊墊在了身下。
她大驚,趕忙站起來,見時章眼睛已經閉上了,心想自己莫不是給人砸死了吧?
她將手指擱到時章鼻子底下,幸好,還在呼吸。再上上下下摸遍了時章全身的骨頭,好像也沒哪兒斷掉,就是不知道內臟有沒有被自己砸出毛病來。
恰逢此時,時章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簡從宛急吼吼地用手在自己的身體上下摩挲著,那樣子,似乎恨不得將自己的衣服也給扒開來。
然後,他的眼神便與簡從宛對上,對方便像一隻炸了毛的貓一般彈起來,在這狹小的空間之中,磕磕巴巴地問他:“你、你還好嗎?”
然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周圍便傳來一沉悶的聲音,這聲音好像隔著一層厚厚岩壁而出,在這幽黑的地底聽得人汗毛直豎。
“時章,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