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1 / 1)

偽裝渣女紀事 江卻扇 4003 字 4個月前

小小結界內,簡從宛抱著時章嚎啕大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的,怎麼就突然崩潰至此,眼淚就像開了閘河堤一般止都止不住。

一通宣泄過後,簡從宛的情緒才總算是有了好轉。她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痕,嗓子已經哭啞,說起話來好像一隻烏鴉:“咱們接下來要怎麼出去?”

發現自己嗓子不對後,簡從宛又清了清喉嚨,可說話還是那般樣子,便不再說話了,隻是用手比劃著,要帶著時章出去。

她從地上站起來,可因蹲了太久腿變得麻木,這一個沒站住,人就朝前撲去。幸得時章眼疾手快地攔腰接住了她,才不至於讓她那張臉擦在地上而破了相。

簡從宛的手搭在時章的小臂上,明明身體前傾著雙腳離著地,心中卻未有一絲一毫的不安。

時章的手緊緊控製住她的身體,那手臂好像蘊含著無窮的力量,讓她感到安全。

她驚訝於自己對時章的信任,卻又不自覺依賴於他。她因他而來,最後的離開也隻會因他而起,她的命運,已經與時章綁在了一起。

簡從宛扶著時章穩穩站定,然時章非但不與她往出走,反而拉著她往這屠宰場的最深處進。

周遭儘是血腥,簡從宛用袖子捂住口鼻,滿臉不情願地跟著時章往裡走。

頭上吊著的屍體在滴答滴答往下落著血,二人的衣服上沾上了不少血跡,鞋底更是又濕又黏。

簡從宛的手不自覺將時章抓得更緊了,她悄悄朝時章身邊挪移了一步,想要借著他身上的香氣來驅散這股難聞的血腥味。

兩人步調一致齊齊往裡走,簡從宛望向他那半張俊朗的側臉,她有種不知是直覺還是錯覺的想法從腦海裡冒出,那個在不周山內門裡對誰都言笑晏晏的時章似乎消失了,眼前的人,好像才是真正的時章。

這偌大的人類屠宰場似乎永沒有儘頭,簡從宛跟著時章走了許久許久,都沒有走出這個地方。

那群剛剛跑出去的鼠妖和鬼魂慢慢回來了,這個地方又變成了遭到嚴密監視的場所。

時章雖施了法掩掉兩人的行蹤,然一隊接著一隊的巡邏隊讓簡從宛簡直避之不及。

她竭力將自己蜷成一團,生怕一個不注意便碰到旁邊的這些妖魔,從而被他們當成牲畜一般宰殺。

大刀砍著骨頭的聲音交錯響起,像是一道奪命曲,他們腳步未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燈光變暗,直到周圍陷入死寂。

“這裡是什麼地方?”簡從宛也不管自己嗓子如今是什麼樣了,緊張兮兮地問道。

她總覺得著暗處好像匍匐著野獸,耳邊滴滴答答的水聲連綿不絕,在這漆黑無人之地顯得尤為刺耳。驀地,一滴冰涼的水滴落到簡從宛臉上,簡從宛伸手想要去擦,時章的指腹已經落到她臉上替她拭去。

“再往前走走,應當快到了。”時章低沉的聲音回蕩在這地方,指腹的血跡已被他施法除去。

果如他所言,走過十多步後,眼前豁然開朗。

屋頂掛著的盞盞燭火刺著簡從宛的眼睛,過了好半天簡從宛才緩和過來。

麵前是一堵巨大的石壁,上麵雕刻著無數雙眼睛,眨眼間,簡從宛似乎發現這些眼睛還會動,可等她瞪大眼睛仔細瞧時,又發覺沒有任何異樣。

時章腳步未歇地朝前走,他似乎很急,急著要去尋找什麼東西。

簡從宛的眼睛卻不時回頭看向那石壁,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他們將要走出這間屋子的時候,石壁上的眼睛驟然睜開來,從裡麵射出許多的羽劍,那羽劍像是長了眼睛般拐著彎兒朝著兩人刺去。

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判斷,簡從宛已經將時章撲到了地上,往生鏡從她懷裡跑出,迅速變大替兩人擋住這來勢洶洶的利箭。

銳利的箭頭打在鏡麵上發出當啷當的響,許久過後,一切歸於沉寂,那暗箭的攻擊終於停下了。

簡從宛全神貫注地盯著前麵,絲毫沒有注意身下的異樣,當她反應過來時,一張臉頓時通紅。

她剛才一時著急將時章撲倒在地,如今為了察看前頭的情況,又坐了起來,正好坐在時章的腰間,這姿勢,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更令人羞惱的是,時章還躺在地上噙著笑望著她,就好像,是她饑渴難耐,想要將人霸王硬上弓一樣。

她慌忙起身,“對、對不起。”

時章像個沒事兒人一般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明知故問:“對不起什麼?”

簡從宛被問得一個大紅臉,知道他在故意捉弄自己,跺了兩下腳自己就要往前頭走。

時章環抱住雙手,站在原地淡淡地說道:“那前麵會有鼠妖。”

簡從宛腳下頓時停住,她聽到這兩個字就頭皮發麻。識時務者為俊傑,於是她回頭扯起一張笑臉,分外識趣地挽上了時章的胳膊,咬著牙道:“那咱們走吧。”

時章確實沒有騙她,走出這個地方後便是一屋子的鼠妖,其實若是在其他地方見到,簡從宛隻會以為這地方是老鼠的巢穴。這屋子裡密密麻麻一堆老鼠,它們沒有長成人一般高大,成群結隊地聚在一起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看到這場景,簡從宛是再也走不動了。

她的腳好似在地上紮了根,無論如何都走不動半步。她做不到,做不到一腳踩進這老鼠堆裡。

時章本來已經邁步往前走,牽著簡從宛的那隻手卻被對方拖住。

簡從宛一副將哭的模樣,她喉嚨嘶啞,十分不適:“時章,我下不去腳,我害怕~”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時章看了眼腳邊這些將被變成鼠妖的老鼠,又折返回簡從宛身邊,在她麵前蹲下。

“上來,閉上眼睛,我背你過去。”

身前是時章那有些瘦削的脊背,前頭便是令她惡心不已的老鼠窩,最終簡從宛咬了咬牙,閉上眼睛爬上了時章的後背。

她眼睛始終緊閉著,雙腳翹起,生怕沾到老鼠分毫。

她不想聽到老鼠的聲音,便找話跟時章聊:“時章啊,我在客棧裡聽說璿璣城有一家特彆好吃的牛肉麵,咱們出去的時候便去吃吧?”

“好。”

“我還聽說璿璣城城郊有一片巨大的桃花林,如今正是開花的季節,到時候咱們一同去賞花好不好?”

“好。”

……

簡從宛說了許多許多,從始至終時章都隻是應好。

終於,他們走出了這片鼠窩,離開了這幢恐怖的房子,走到了外麵。

“出來了。”

簡從宛睜開眼,被時章放了下來。

周遭看起來暫時沒有什麼危險了,簡從宛站到旁邊的一個花壇之上,高出了時章半個頭後,伸手喚時章過來。

時章疑惑地偏頭,很顯然不理解簡從宛要做什麼。

不過見簡從宛一臉興奮的樣子,還是照做了。

他一靠近,簡從宛那雙柔弱無骨的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給他捏肩捶背。

“辛苦你啦,時章,背著我走了這麼久,你那麼瘦,我都擔心你背不動我,不過幸好……”

之後簡從宛再說什麼時章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滿腦子都回蕩著那個瘦字。

他不自覺抬起自己的雙手,看著手背輒起的青筋,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懷疑。

“啊——”他耳邊突然傳出一聲尖叫,簡從宛突然跳到了他的背上,“老鼠,老鼠!”

時章回頭一看,一隻巴掌大的老鼠正爬過花壇。

驚嚇過後,簡從宛又乖乖地從時章背後爬了下來,她不好意思地看向時章:“對不起啊,嚇著你了吧。”

然卻見時章滿臉嚴肅,他的耳朵微動,拉起簡從宛就開始跑。

一群蛇蜂湧了過來,簡從宛跟著時章一路狂奔,疾風在耳邊呼號,天上的滾雷接連落下砸到兩人身邊,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巨大的凹坑。

這下簡從宛與時章算是徹底暴露了蹤跡,簡從宛的雙手手心都冒出了汗,她突然有些後悔帶著時章溜出來,這下子不會在這個鬼地方一命嗚呼了吧。

她跑得喘不上氣來,穿過一個回廊的時候,簡從宛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推進了一間空無一物的屋子裡。

可是時章還在外麵呢!簡從宛急著去開門,然這門卻怎麼都打不開來。

她看見時章靠在門外,死死地抵住這扇門,蛇蜂不斷聚集朝他靠近。

她死命地捶門,衝外麵吼道:“時章!時章你讓開!”

可任由簡從宛如何喊叫,時章始終巋然不動,他一人麵對著那群妖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時章,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簡從宛用儘畢生力氣去拉那道大門,突然間,她的眼前天旋地轉,眼前驟然變了一個樣子。

這是一間四周刷著白漆的房子,牆的東麵掛著一整麵的獎狀,簡從宛疑惑地看著這個地方,這裡,不是她在現實世界的家嗎?

媽媽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來,看簡從宛還呆愣地站在那兒,笑著同她說:“不是回家就喊餓了嗎,怎麼,住了一個星期的校,回來不認得媽媽了呀。”

然後,她家那扇老舊的防盜門從外麵打開了來,一個中年男人穿著有些臟的工服走了進來。

“喲,我家寶貝丸子回來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簡從宛回頭,眼淚驟然落下,她有多久,沒有聽到爸爸叫自己小名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