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1 / 1)

偽裝渣女紀事 江卻扇 4332 字 4個月前

圍觀的人群隨著宜良長老的離開而散儘,後山又重新歸於沉寂。

簡從宛抓著時章衣袖的手還沒有鬆開,她偷偷抬頭望向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瞳孔微縮。

看來,時章絕非是世人眼中好脾氣的笑麵佛,這不過是他示人的一張麵具而已。

“阿宛,無事了。”時章回頭,見簡從宛脖子上結痂的傷口上還在滲著血,那刺眼的紅順著她光潔的皮膚慢慢滑落,掉進她的衣襟裡。

他歎了口氣,掏出自己那方新的手帕,低頭給簡從宛輕柔地擦拭著血跡。

兩人的鼻尖距離不過方寸距離,時章溫熱的呼吸與身上的異香侵入她的鼻尖,簡從宛咬著下唇,藏在裙下的雙腳不安地撚著。

“時章,那隻靈獸,該怎麼辦啊?”簡從宛望向不遠處的灶台。

那隻死掉的錦胡雞正安詳地躺在上麵,它或許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當成一隻野雞給殺了吧。

時章直起身,將沾了血的手帕握在手中,望了那處一眼,輕飄飄說了一句燉了吧。

這是讓簡從宛沒想到的,她以為這隻錦胡雞會被另做處理呢,沒曾想,竟還是將要變成腹中之物。

“那我去燉雞去!”簡從宛轉身就要走,時章伸手拉住了她,無奈地指了指她的脖子,意思是那傷口還沒處理呢。

簡從宛尷尬一笑,旋即便被時章帶到自己的屋中。

他屋子裡有著一整櫃的靈藥,隻見他十分熟稔地從櫃子裡拿出幾個小瓷瓶,然後坐於簡從宛旁側,細心的給她處理起脖子上的傷口。

簡從宛不敢亂動,雙手緊緊攥著自己膝蓋上的衣裙。他的指腹沾著藥,輕柔地觸碰到她細嫩的皮膚之上,冰冰涼涼的藥膏才將碰上她的皮膚,便惹得她渾身戰栗。

“嘶,好涼!”簡從宛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呼。

時章一頓,卻並沒有因此而停下動作,隻是像哄著小孩一般說道:“這藥對於你這傷最好,如此漂亮的脖子,可不要落下傷疤了。”

將那醜陋的疤痕處儘數抹上了藥膏後,簡從宛的脖子上被纏上了一條雪白的紗布,這紗布係在簡從宛脖子上卻並不顯得突兀,倒像是帶上了一條紗巾,彆有一番美感。

“好了。”時章用修長的手指在簡從宛的脖子上打了一個小結,“回去休息吧,記得每天來找我換藥。”

簡從宛乖乖地點頭答應,回到了自己院中,瞧見灶台上那隻沒有拔毛的雞,利落地燒水燙皮拔毛,在將這整隻雞處理好後放進鍋中燉煮。

這些動作她極為熟稔,像是做過許多次一樣。她太過認真,絲毫沒有注意到隔壁院牆上坐著時章,他正環抱著雙手凝望著她,對於簡從宛的來曆更加好奇。

拔毛殺雞這樣的事兒,一般女子可乾不來,她的動作這般流利很顯然是個熟手,在上山之前,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一切都準備完畢,隻等待時間將這鍋雞湯熬出。

簡從宛拍了拍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個害她這麼慘的櫸樹精,她先是狠踹了一下樹乾,然後又狠狠拍了兩下這老樹的樹皮。

從始至終這櫸樹精就是不說話,大有當一隻縮頭烏龜的意思。

好啊,不說話,她有的是辦法治它。

她如同一陣風似的走進屋子拿出了自己的佩劍,刀鞘唰一聲脫開,她握著劍柄就要朝這棵櫸樹砍去,在砍破了一丁點樹皮後,這櫸樹精終於出聲求饒。

他揮舞著樹枝不斷求饒,“姑奶奶,您就放過我吧!”

簡從宛將劍丟在地上,圍著這櫸樹老妖踱步。

她許久沒有說話,盯著著樹妖看了良久,弄得這好不容易在不周山內門蹭靈氣長得那麼大的老妖心裡直打鼓。

“嘖。”簡從宛噘著嘴疑惑不已,但這個聲音可把樹妖又給嚇壞了,

他忙不迭認錯:“隻要放過我,往後我便給仙子當牛做馬,你說什麼我做什麼……”

他才將表完忠心,簡從宛立馬指著他,“你發誓!”

“我發誓,若是仙子放過我,從今往後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如有違背誓言,就讓天雷劈死我!”

櫸樹精說完,看簡從宛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是被下了套兒。

可話已說出,便再不能反悔了,畢竟,隔壁院子裡那棵桂樹才將被劈成兩半呢。

鍋裡雞湯的香氣慢慢飄了出來,簡從宛邁著輕快的腳步掀開鍋蓋,輕輕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裡嘗了嘗,“嗯,好香!”

她將這鍋熱騰騰的雞湯端起來,都沒來得及給自己盛一碗,便朝著隔壁時章的院子裡走。

“時章——快出來吃東西了——”她扯著嗓子一聲喊,裡麵的人便聞聲而出。

院子有一張石桌,簡從宛將這鍋熱雞湯放在了上麵,又跑回了自己院中取來兩副碗筷,擺在上麵。

時章坐著,望著簡從宛忙前忙後,他不甚理解,為什麼一點兒好吃的她便能開心成這樣。

這頓飯簡從宛吃得很香,或許是因為這食材的得之不易,她愈發覺得這雞湯味美,連著喝了好幾碗湯。

肚內飽足,簡從宛發出滿足的喟歎,然她卻發現時章的碗裡竟還剩下一半。她對自己的廚藝一向有自信的,難道時章不愛吃這個?

她猶豫了半天開口問說:“時章,你是不愛吃嗎?”

時章回過神來,用勺子舀起一口湯送進嘴裡:“沒有,很好吃。”

一種尷尬的氣氛蔓延在兩人中間,簡從宛以為用美食俘虜人心的計策沒有用好,找了個借口離開回了自己的小院兒。

她坐在樹下,一個人複盤。她本來想用美食來增加時章的好感,沒曾想這人不感冒啊。

這男人當真是難搞。

櫸樹精見她迷茫,開口給她支招:“你既然喜歡時章,那便想想彆的招兒嘛。”

簡從宛哀歎著,哪裡還有什麼彆的招兒啊。

櫸樹精見她這樣子,頓時恨鐵不成鋼,他問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簡從宛搖了搖頭,從前她一心都撲在如何好好學習多得點兒獎學金,男女之間的事情,她從來沒考慮過。

如今正到了需要用的時候,這聰明的腦瓜子卻幫不上忙了。

“你呀,找機會跟多單獨跟時章相處相處,你長得那麼漂亮,性格嘛……也還算湊合。你知道人在什麼時候最容易產生感情嗎?”

“不知道。”

“危難時刻。”

簡從宛聽了進去,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詞——吊橋效應。

這是她在圖書館裡的心理學書上看到的。

當一個人走過危險的吊橋之時,會不自覺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而在此刻遇到一位異性,便會誤將這種反應誤認為是自己的心動,從而產生一種錯覺。

危難時刻,便是走上吊橋之時。

她需要讓時章走上吊橋,然後,愛上她。

簡從宛突然有了主意,她拿出往生鏡,喚醒了鏡靈。

“你好,主人~”又是那般嬌俏的聲音。

“往生鏡。”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問道:“你知道,如何能夠悄無聲息地解除複伏生設下禁製然後帶著人走出不周山門嗎?”

鏡靈想了想,“那你可問對人了,我告訴你應該怎麼做……”

屋內的燈經久未熄,就這般燃到了天明。

時章第二天將那吃完洗乾淨的湯鍋送回來的時候,正瞧見簡從宛正坐在老樹下用刻刀刻著什麼東西。

他將鍋放到灶台上,靠在不遠處的廊柱上,靜靜地看著她。

櫸樹的老葉隨風飄落而下,落到她的發髻之上,讓她那張明豔的麵龐顯得柔和了許多。

她的手很靈巧,那把小小的刻刀被她握在手中,好似與她那幾根纖長的手指一同翻飛。

這塊圓木在她手中逐漸有了形狀,時章不知不覺就看入了迷,還是大師姐意傳音術找他,他這才又輕手輕腳地離開,好像從沒來過一般。

合上爬著薔薇的籬笆門,時章鬼使神差的回過頭,終於得見簡從宛抬起的頭來。

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嘴裡發出難受的呻吟,這精細的手工活兒,還真不好乾。

仙山上的四季並不分明,然人間卻迎來了春天,簡從宛那進行雕刻了許久的一個巴掌大的小木雕也終於大功告成。

她端詳著這木雕,怎麼瞧怎麼滿意。

鏡靈要她用桃木雕刻一個自己模樣的小人兒出來,她雖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了。

如今她自己模樣的木雕小人兒終於雕刻好,隨即迫不及待地喚出鏡靈要看看她要如何做。

鏡靈乃是虛體,她出現之時,可以變幻成任何模樣,如今她變成了一個胡子拉碴膀大腰圓的大漢,可說話卻還是女子的聲音,看得簡從宛像吃了蒼蠅般難受。

她試探著提議說:“鏡靈,往後你出現的時候能不能變成一個女子。”

鏡靈立馬變了一個模樣,變成了一個妖豔嫵媚,身材姣好的女子。

“這個樣子怎麼樣?”

簡從宛點了點頭,很不錯,總算聲音跟外貌是匹配上了。

鏡靈走到她背後,手指碰上她的脊骨,然後,一縷如絲線般的東西順這邊她的指尖鑽了出來。

她將這絲線嵌入木偶之中,緊接著,這有著與簡從宛相同模樣的木偶開始動了起來。她用與簡從宛同樣的聲音一直重複著同一句話,那被雕刻而出的雙手一直在僵硬地揮舞著。

這場景實在詭異,讓簡從宛想起了自己之間看過的那些鬼片。

她看向鏡靈,“能不能不讓它動,也不要讓它說話,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鏡靈聽罷,拿起那偶人在其眉心一點,這偶人便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你讓時章隨時帶著此物,便可以暫時切除複伏生禁製的控製,讓他離開宗門。”

簡從宛握著這小木偶,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她去了時章院子,從天亮等到天黑。直到宗門亥時的鐘聲敲響,才見時章披星戴月而歸。

簡從宛立馬迎了上去,遞出那個自己模樣偶人,期待地看著時章:“時章,我們一起去人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