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蔑(1 / 1)

偽裝渣女紀事 江卻扇 4440 字 4個月前

不周山主峰的後山是整個界內靈氣最充裕之地,然於諸多人來說,多卻無用,甚至有損仙身,是以能住在後山的人並不算多。

簡從宛嘛,則是因其本就被係統不知以什麼法子弄出了一個普通的靈根,看似能夠修道,實則隻能使出些最低劣的法術。這過濃的靈氣既傷不了她,也無法為她所用,所以她在這裡住得還算自在。

按著櫸樹精給她的指引,簡從宛出了院門徑直朝西北方向走去。

越往裡走,裡麵的狀似白煙的縹緲靈氣愈發濃鬱,林中低矮的樹叢中不時有小獸悠閒走過,突見簡從宛這樣一個生麵孔,被嚇得背毛直豎,窸窸窣窣飛快爬過低矮的樹叢竄去了彆處。

胸口處揣著的往生鏡有些硌人,卻讓簡從宛在這略有些陰森的地方有了幾分安全感。再怎麼樣,這裡也是不周山內門,加之自己身上帶著上古神器往生鏡,肯定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她這般給自己打著氣,在這林子裡轉悠搜尋了許久,終於看到了一隻長得像野雞的東西。

不過這野雞的樣子卻與她從前見到過的野雞有些許不同,這隻野雞的頭頂上長著一根長長的藍紫色冠毛,一直延伸到它的尾巴處,這冠毛隨著它的走動而擺動,加之它昂起的脖頸,看起來神氣極了。

應當就是這個東西了,簡從宛站定,深吸一口氣,一個伸手擒住了那隻野雞。

這野雞在簡從宛手中極力掙紮,它身上的羽毛也因此掉落頗為湊巧地飛到了簡從宛嘴邊。

嘴裡突然進異物,簡從宛噗噗吐了好幾口才將那雞毛吐出來,她施法弄暈了這野雞,周遭這才安靜下來。

簡從宛抱著野雞哼著歌兒往回走,樹上錯雜的老藤蔓不時晃動,也不知又是什麼生靈碰到了它。

天邊紅色的晚霞逐漸被夜色所吞噬,黑夜,徹底降臨。

後山林中因晝夜交替而變了模樣,簡從宛的耳邊不時傳來怪異的叫聲,一陣風從她的頭頂拂過,好像有人對著她的頭頂呼了一口涼氣,惹得她手臂上的皮膚冒起了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稍稍放緩了腳步,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樹葉在發出沙沙聲,周遭的樹影好似變成了一個個鬼魅,正朝她揮動著枯槁的雙手。

簡從宛抱著懷裡的野雞,直覺告訴她肯定不對,不周山是仙家之地,就算再是晚上,也不會如此可怖。

她暗自加快腳步,想要儘快離開這片駭人的林子,然她方走出幾步,身後便有一聲音傳來,陰森而又低沉。

“竟然有人能步入我設下的結界之中還毫發無傷。”說著,他像一陣陰風般迅速飄到了簡從宛跟前,然後,用那雙手死死掐住了簡從宛的脖子。

被扼製住了呼吸,簡從宛的臉頓時漲紅了起來,在掙紮中她看見跟前這人戴著白骨麵具,一身及腳踝的黑色長袍與暗夜完完全全融在了一起。

簡從宛手中的野雞滑落下來,她像方才她抓住的那隻野雞一般掙紮,隻可惜她的力量於麵前人而言不過是蚍蜉撼樹。

她脖子被死死掐住,發不出聲音,也喚不出往生鏡。

眼前在逐漸變黑,耳邊傳來係統那冰冷的聲音【宿主生命流失百分之十、宿主生命流失百分之二十、宿主生命流失百分之三十……】

這無情的計數,在宣告著簡從宛生命的消失。而她手腕上舒雲送給她的那條彩色鏈子正在震顫,一股蓬勃的力量將要傾瀉而出。

終於,在簡從宛徹底失去意識前,手鏈脫出,在兩人麵前炸開。

那男子被這強勁的法術擊退,跌倒在地,簡從宛順手撿起旁邊的野雞,逃也似的跑出了這個幽深黑暗之地。

她不管不顧地向前跑著,發簪因劇烈的動作而掉落,一頭原本挽好的青絲散亂著落下。

不知跑了多久,久到簡從宛覺得自己的肺快要炸開時,她逃離出了剛才那個地方。

月亮的光輝灑在她身上,周遭的一切看起來是如此安寧祥和,與方才她差點兒窒息而亡的地方簡直是天差地彆。

她還在向前跑,狼狽跑到自己的院中,推開了院門,這才劫後餘生般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櫸樹精本來都睡著了,聽見門口如此大的動靜,轉頭一看,便見簡從宛頭發披散著,有好幾縷與額間流出汗珠而粘黏在一起,她的衣衫也有些淩亂,更重要的是,她的脖頸處有一處尤為清晰的紅痕……

她這是怎麼了?櫸樹精有些心虛,心道莫不是她去偷靈獸的事兒這麼快被人發現了吧。

櫸樹精正要問發生了何事,簡從宛便粗喘著呼吸問他:“後山究竟有什麼東西,剛才我差點被掐死!”

什麼東西?不周山內門一向是最安寧的,怎麼會出現莫名傷人的東西呢。

他冥思苦想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想到了什麼,他驚叫出聲:“不會是魔族吧,之前隔壁院子便混進了魔族傷人,今日又出現了,完了完了,不周山也不安全了。”

他嘴裡念叨著,簡從宛看向隔壁院落,她想,她必須得去問問。

她拖著沉重的雙腿去了時章院門外,推開那籬笆做的小院門,朝著他亮著微弱燈火的屋子裡走去。

屋內安靜不已,她正欲抬手敲門,裡麵卻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時章,最近不周山愈發危險,你切莫要任性,搬去跟你的三師兄同住吧?”

這是舒雲的聲音,緊接著,裴思故的聲音傳來:“是啊,你與我同住,我能庇護你,師父讓你修須臾道,不就是為了……”

正聽到關鍵時刻,簡從宛突然感覺自己的耳朵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反應過來之際,裡麵的人已經推門走了出來。

裴思故走在前頭,他輕輕打了個響指,簡從宛的耳朵便又複明。

見他,簡從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臉上露出了一個靦腆而又不好意思的笑,偷聽被人發現還被閉了諦聽,屬實有些丟臉。

裴思故那探尋的目光落在簡從宛臉上,見她有些狼狽,遂問道:“發生了何事?”

舒雲與時章也從裡麵走了出來,見到簡從宛小臉臟兮兮的,脖頸間還有一道刺眼的紅印,他撥開站在自己前麵的師姐師兄,將手搭在簡從宛的後頸使她向自己靠近,那察看她傷口的表情瞧來著急不已:“阿宛,你怎麼了?”

簡從宛微低著頭,將方才之事儘數說出,舒雲聽罷,迅速抓起簡從宛的雙手來看,那條鏈子不見了!

簡從宛伸手撫了下在自己麵前亂飄的頭發,感激不已:“大師姐贈我那條手鏈今日救了我一命。”

其餘的三位同門互相看了一眼,眸中的情緒錯綜複雜,舒雲率先做出決定將簡從宛先送回去。

臨走時,簡從宛的餘光瞥見身後的兩個男子正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說著話,不知道裴思故說了一句什麼,時章臉色一沉,轉身進屋咚一聲將門給關上。

同門師兄弟二人,就這般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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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章雖曾在宗門內多次遇險,然都被複伏生下令知情人需死守此秘密。

而簡從宛遇險一事,卻被毫無保留地宣之於眾,完完全全變成了複伏生用來當作對門內弟子的一種警告——整個仙界,就算是第一宗不周山,也不再是安全之地。

弟子們沒了往昔的自在灑脫,如今人人自危,連帶著晨起練功都賣力了不少,生怕成為下一個被魔族盯上的目標。

後山的林子被設下了結界再不允人入內,簡從宛則被強製要求在屋內養傷。

她細白脖子上的紅痕逐漸變得發黑,結出硬痂,像被什麼東西腐蝕了皮肉一般,瞧來尤為可怖。

時章來看她時,她正坐在大樹底下打盹兒。

他一下便被她脖子上的那道刺眼的傷疤吸引了注意,那日院中光線黯淡他還未看出來,今日見這疤痕,這才發覺簡從宛是被腐骨術所傷。

“哎呦喂,我養的錦胡鳥,我終於逮到你這個罪魁禍首了!”一個白胡子飄飄的老人拿著拂塵在簡從宛的院子裡大喊,將睡夢中的簡從宛嚇得一激靈。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先看到了時章,再然後,便是看見一個老頭兒在朝自己大吼大叫。

她扶著樹乾站起來,脖子上的傷還痛著,不敢輕易扭動,便僵著脖子小心問道:“老人家,您這是怎麼了?”

“你這個丫頭片子好生無狀,見我竟不喚我一聲宜良長老,還有,你將我精心養大的靈獸錦胡鳥給殺了,我今日定要帶著你去宗主麵前討個說法!”

靈獸,錦胡鳥?那長得跟野雞差不多的東西竟然是靈獸。

她頓感大事不妙,將手彆到背後狠狠摳了下櫸樹的樹皮,這老妖,竟然誆騙她!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您養的靈獸。”她誠懇地低頭道歉,“實在是對不起,我本來是想著用這東西燉湯來給時章補補身子……”

她一直鞠躬道歉,可這長老還是不依不撓的,說什麼都要拉她去見宗主,要將她逐出宗門。

她好不容易才來到了時章身邊,可不能就這麼輕易地被逐出去了。

她靈機一動,躲到了時章身後,攀著他的胳膊,委屈道:“長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要打要罰都行,能不能不要將我逐出師門。”

她這般可憐巴巴的模樣,連帶著院外圍觀的弟子都生出了憐惜之心,有好幾個都沒忍住替她向長老求情。

可這非但沒讓宜良長老消氣,反而更是火上澆油。他隔空伸手,便將簡從宛抓進了自己手中。這突如其來的力量讓簡從宛的脖子沒控製住一閃,那結痂的傷口便裂開來,破口出鑽出一顆又一顆血珠順著脖子往下淌。

這般樣子落在大家眼裡,便像是她的脖子被人斬開了一個豁口一般,十分駭人。

正當簡從宛覺得無助至極之時,時章三兩步走上前來,暗暗用力,將宜良長老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長老,簡從宛是我帶進內門的人,要帶走她,您是不是須得問問我呢?”他臉上仍舊如同往常般笑著,說話時又輕又緩。

宜良長老是這宗門的長輩,時章如此同他說話,令他麵子頓時有些掛不住,他暗自較勁仍然想要帶走簡從宛。

時章卻分毫不讓,將簡從宛的手握得更緊,然後低頭附到宜良長老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宜良,彆忘了,沒有我,你早就死在那萬鬼坡之上了。”

宜良長老臉色霎時驟變,他看了時章一眼,對方嘴角邊仍舊噙著狀似溫和的笑。

然這絕非是善意,而是,對他的一種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