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比他們更早一步來到這個地方，那他們現在人在哪裡？
眼前的村落顯得荒涼破敗，除了枯黃的葉子和樹枝，連一隻老鼠的蹤影都見不到。四周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願意出門，絲毫看不出有修士到來的跡象，要不是那天他們主動問，淩山怕是想不到。
不過，想到還有其他人也被留到這層秘境裡，她的心暫時好受了點。
終於能夠不再是幾人的獨角戲。而且，那些長老想要再搞些其他的手腳，總要顧及到自家宗門的弟子吧。
如果有人看上她榜上的分數，那就上來奪吧。
淩山的注意力再次放回小孩的身上，“那你知道那些願意來的修士們現在在哪裡嗎？”
得到是茫然地搖頭，又像想報答她那般，站在原地仿佛絞儘腦汁地苦想一番：“我記得他們手裡都拿了黃色的符紙和盤子，村長看見了他們很高興，說帶他們去妖怪的老巢。”
末了，她又自顧自地念叨一句：“我要是也能修真就好了。修士們是不是都能保護自己和彆人啊。”
淩山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想過，要不然就在哪個小城生活下來，但她最後沒有，或者說她不是會做出那樣選擇的人。
人總是在毫無察覺時可能做出改變自己一生的決定。
小女孩睜大了雙眼，想要記住姐姐的模樣，鼓起勇氣表達感激：“謝謝你，弟弟有救了，媽媽也不用再天天哭。”
看著手裡捧著的食物，她悄悄在心裡補道，媽媽也會重新喜歡我。
她不是貪心的小孩，隻要一點愛就可以了。
一點就足以。
淩山凝視著她，經過幾番詢問後，才得知她是最初那位背著嬰兒，心懷不甘的婦女家中的女兒。
沒想到，最後還是救了他們。
雖然一切都是在回憶裡。
幾人一路上重新商議，齊從唯內心不安。
思緒如同亂麻，想起小孩說的話，手裡有符紙和黃盤，先一步進來的人最有可能是玄符宗或是天機閣的人。
那當年不肯來的宗門呢，這一切的發生顯然都不是偶然，如果真的有所謂命運軌跡一談，那當年的宗門可能就有玄符宗。
當年的冷漠無情的因，換來的是多年後門下弟子率先走進大門，結下的果。
就像多年的信仰毀於一旦，溫暖的圍牆被無情擊碎碾壓，連著他最為敬仰的長輩，隻剩下一場空談。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
淩山這幾天少見地沒和他拌嘴，開口安慰：“可能隻是玄符宗的人被天機閣的人連累進去了。”
好在話一出效果還不錯，畢竟還沒下定論，一向意氣風發的紅衣少年又恢複成之前的模樣。
宴如嶼心中好笑，他這師妹倒是愛好廣泛，才藝十全，還挺會安慰人的。站在一旁輕扯嘴角，顯然不為所動：“看來這些宗門世家得重新洗牌了。”
並且，這次的秘境應該就在他們的洗牌計劃當中。
淩山也想到了這一點，如果沒記錯的話，當今這些大大小小的宗門裡，萬虛宗無論從資源還是優秀的弟子都是數一數二的。
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宗門裡出現的雪妖，看來是早就被盯上了。
幾人回到小屋商量著村裡的住戶情況，淩山掏出一張紙，她勾勒出大概的模樣，再由宴如嶼補充細節，齊從唯查看有無遺漏的地方。
直到白紙上的畫麵變得完整，再將其放回桌上。
她指著上麵大大小小的地方，感到頭疼，不自覺道：“這個村好大，當年死了那麼多人，是怎麼被瞞下來的。”
宴如嶼朝她的方向走來，身形高挑的人牽連著白袍也被帶動。淩山注意到他今天穿的還挺寡淡，如果不看他那藏不住的瀟灑風流味，倒是有幾分從容的溫意。
他來到她身後，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宗門的勢力遠比你所見的更大，今晚我去這裡看看。”
淩山望過去，那是村長家。
直到宴如嶼利落離開，淩山注意到齊從唯還是坐在原位，連姿勢都沒變。
“如果你的宗門是惡的那一方，你會怎麼樣？”他像是快要熄火的微弱火苗，卻還是順從內心，坦誠問出來。
淩山腳步不停，走到少年身後安慰性的，輕巧地拍了他的後背。
齊從唯不經意間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像是躺在山間曬太陽，不一會又閒心地去擊打竹林，明媚，灑脫又附上點沒心沒肺。
“我其實沒見過絕對的善與惡，但如果我的宗門做過我不喜歡的事情，我大概會選擇主動離開或去改變一切。”
這絕非大道理，而是她淩山會用行動去親力踐行的事。
“不過，還是看你自己內心在怎麼想，沒人能幫你做選擇。”
此話一出，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劍身劃進他心中眷戀不舍的傷口，又進去劃爛傷口裡麵的血肉。不顧他的疼痛和茫然，不給他分神掙紮的時間，讓他認清現狀，認清自己的本心。
他突然意識到，這才是淩山。
他黯然低頭輕嘲一笑，心裡有什麼東西好像發生變化，聲音帶著點促狹：“還好你沒有真的劍，不然我要疼死了。”
劍光驟然騰起，門輕易被劈開，宴如嶼凝視著大門，上麵果然附著一層妖術。
他原本耐心地在外麵等待了許久，卻未感受到任何動靜，才發現不對勁。
望著那扇被強行破開的房門，室內空蕩蕩的，而門卻是從內部被鎖上的。他不在意挑釁著：“光躲在角落裡看著我們有什麼意思，守著這些過去的回憶就那麼好玩嗎？”
本來沒抱希望，卻意料之外收到答複，那道聲音響起：“好大的口氣，不過，你很快就要死在這秘境裡了，這陣法一旦打開就隻能往下走，越往下，越是困難。”
淩山昨晚一夜沒睡，眼看還有一炷香的時間，躺在床上打算閉目養神。
大抵是太久未休息太過疲憊，竟然就這麼沉沉地睡過去。
在夢中，她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在黑暗中尋望，無處落腳的遊蕩。
突然間，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果然，那團白霧下一秒就出現在她的眼前，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它的聲音明顯更為激動：“你做得不錯，你居然那麼快就來到下一片問心劍碎片的位置。”
下一刻，聲音再次恢複平靜：“顯然，那個世界不知曉怎麼回去的你，真的十分痛苦。”
淩山的反應不再像之前那般大，眯了眯眼，下一片問心劍的位置？是說這個秘境還是宴如嶼。
她反而假裝好奇開口：“你靠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我的夢境裡的？”
對方的聲音響起：“逆轉時空。”
看見它輕飄雲淡的語氣，淩山生怕對方下一秒又補上一句，這很難嗎？
她沒有再逼問。
因著想要知道得更多，她乾脆問起其他問題：“書上說的並不詳細，你知道問心劍好端端的，怎麼會碎成無數片散落在那麼多地方嗎？又怎麼會牽連到我？”
白霧在空中緩緩遊動，不緊不慢地訴說著：“自然是你不幸，恰巧與這世界缺失的一道命軌相吻合，就不小心被吸進來了。”
一番輕描淡寫的話語，讓淩山幾乎無法保持那虛假的笑容，差點破防變成敏感肌。
她感覺它這話的意思，翻譯一下，就是說她是倒黴熊。
那道聲音還在繼續：“那是在千年前發生的一場大戰，神尊用問心劍親手阻擋妖魔。”
發現是自己不曾聽聞，書上並無記載的故事，她勉強提起精神。
“神尊？那把劍現在已然破碎，那當年的神尊現在還好嗎？”淩山凝神，思緒如潮水湧動。
聽見她的問題，白霧也跟著晃動，語氣遺憾：“當然不在了，那場大戰平息後，神尊也隨著隕落，劍也散落。”
淩山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她抓住重點：“所以那把劍不是神尊的劍？”
正常情況下，有和自己的法器結印，人殞落消散，法器也會消散，而不是破碎。
天道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般嘲笑著她的無知。
“問心劍當然無主，那把劍可從不認主，就連神尊當年為了拿到它也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淩山的指間有一搭沒一搭地相互輕點，像是在敲打著某種節奏。她想起宴如嶼身體裡出現的那一片：“那碎片會在那場大戰中不小心掉進人的身體裡嗎？”
對方表示她完全是在瞎想，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淩山垂下眼，看來它最早說的不是宴如嶼身上的那塊，而且，它也不是萬能的，不會知道每一塊的下落。
她生出直覺，宴如嶼體裡的碎片，他丟失的記憶，神尊。三者有必然的聯係，不可能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宴如嶼的真實身份是神尊？不對，年紀對不上。
宴如嶼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她將思緒回籠，不過就她所知，對方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不怎麼在意的一副樣子。
她回憶眼前的天道第一次找到自己，用指尖血幻化出現的畫麵，頭一次生出幾分不確定。
荒蕪的世界讓人心中不安，記憶中的畫麵曆曆在目，難道真的是自己所為嗎？
她連自己的本命劍都沒有，看著手中的枝丫，想起當時那駭人血鏡中的畫麵。沒記錯的話，鏡中的她抬手間幻化出無儘的藤蔓。
那是什麼能力？不像是普通術法。
少女輕輕捏了捏纖細的指尖，即便真的是未來的淩山所為，也不應影響到現在的自己。
剛想繼續問下去，對方仿佛被什麼阻礙，沒留下一句話就急忙消失。
她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被慌張的聲音叫醒：“淩山，宴如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