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寒冬將至,風在空中呼嘯而過,吟唱著這個季節特有的妙歌,萬虛宗的屋頂處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

寒意越發越深,冷風夾雜著雪花朝人的身上襲來——

有些愛躲懶的弟子已經在旁角的觀戰台裡歇著有一會了,勤奮些的還在握劍而爭一席高低,這算的上熱鬨的景象裡卻有一個格格不入的人。

少女狼狽地躺在練台不遠的雪地上,身下是一片鮮紅的血跡,將皚皚白雪也一並染紅。

有人跑過來喚她,“淩山師妹,我們加靈石,你還打嗎?”

淩山聽見聲音,忙坐起來看向說話的老顧客。

她的臉上也沾上了雪花,鼻頭被凍的通紅,眉眼生的精致,看人的時候眼睛仿佛在訴說情話,笑靨如花。

坐在地上的人不緊不慢開口:“得加兩倍靈石才行!”

對方暗自咬緊牙,不明白身為親傳弟子的小師妹為何會財迷至此,可秘境大比在及,現在陪練打的高手本來就少,哪怕她坐地起價,也隻能咬牙成交。

兩人都不是話少的類型,一路上找話閒聊。

“師妹,宴師兄要回來的消息是真的假的?”

她的師尊名下親傳弟子一共兩人,一位是她,還有一位叫宴如嶼。

淩山搖頭,實話實說:“你問我還不如去找天機閣算一卦來的準,我連宴師兄人都沒見過。”

她一個月才進入萬虛宗,得緣拜入師尊門下弟子。旁人說多說少,都是羨慕她的運氣,畢竟她的師尊早些年就名揚天下,在她之前就隻收過一個弟子,聽說還是個天賦型選手。

隻有淩山才知道她有多倒黴。

淩山有一個不敢對旁人道說的秘密,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本來人在家中躺,魂在空中飛,不知道怎麼就兩眼一閉又一睜來到了這裡。可偏偏又是身穿,沒有遇見萬能的係統,沒有傍身的家世,睜眼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夢境般的大山裡。

好在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待她慢慢摸索著這裡的規則,還真的學會了引氣入體,為了活命從此踏上了修真之程,接著陰差陽錯被師尊收入門下,有了幾分傍身之地。

但是回家還是心中不滅的願望,是她繼續往下前行寄托,她可不想活在這一不小心輕成殘疾重成骨灰的世界,也想念自己曾經的家。

淩山照常接下幾份陪打的活,還認識了幾個新客。各門派一同組織的秘境大比在及,很多人都在爭取前行的機會,按照往年的規定,一般都是親傳弟子必須參加,再選出宗門內前幾名弟子。

她向來怕冷,回到自己的住處後有設下了一個火雲符才沉沉地在暖意中睡過去。

“你終於來了,我已等候你多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耳邊響起。

少女站在原地,她閉著眼感受著金丹,確定現在是在自己的夢裡。那道聲音像是也感受到她的疑惑那般,幾乎在同一瞬間在意識化為一道白霧在她眼前。

也是在這時候,她的手中幻化出一把樹枝與葉芽形成的劍,準確來說是一把木棍。

她大聲嗬斥道:“你是誰?滾出我的夢境!”

那道白霧將威壓的感覺放大數百倍,又似乎在忌憚著少女身上的什麼力量,沒下死手,“萬物有靈,即化作人。人心中有道,即形成天道。我在等你,命定人。”

她的動作頓足在原地,一半是被他說的話驚訝住的,一半是被他放出的威壓弄得動彈不得,話語哽在喉間,猶豫開口:“你是係統嗎?為什麼現在才出現——”

“那是什麼?”先是回答她的話,又繼續道:“吾是天道,聽著,我需要你的力量。我要你用問心劍劃破這個世界的媒介,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就能離開這裡。”

心中隱藏數月的秘密被那團白霧赤裸裸地道出來,淩山驚出一身涼意。

少女秀麗的眉眼緊皺著,被迫頂著對方的威壓,修長的指節被那樹枝和葉芽幻化成的木棍尖刺劃出傷痕。不確定道:“你要幫我回家?天道不去幫著天下蒼生,你來幫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對方聽見她的話好像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意顫抖,白霧還渙散了幾成。

下一秒,淩山指尖傷口流出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又仿佛被什麼推動著,血液越流越多最後聚集的血液飛到她的眼前,變成一麵圓弧形的血鏡。

赤紅的水麵照映著少女的臉,她穿著青衫被染得緋紅,往常愛笑的眉眼帶著濃濃不耐和厭煩,抬手間掌心又化出無儘燃燒著的藤蔓,向前方纏去。而鏡中少女周圍的世界幾乎隻剩一片灰燼,宛如人間地獄。

“是你,是你要毀了這個修真界,我隻想趕緊送你離開。”

她看著眼前真切的畫麵,沉默。過了幾秒後破口大罵:“你大爺的批圖是吧?”

她怎麼可能做出毀天滅地的事情,簡直比她來到這個鬼地方還要荒唐。

對方似乎也被她的態度震驚,還沒來得及反駁,夢境裡她的情緒波動太大,空間突然變得扭曲,雙方的交流被迫斷開。

她醒來前,隻聽見對方快速道:“你以後還會見到我,記得拿到問心劍才能離開。”

淩山顯然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她腦海中還是剛剛看見那驚人的那一幕,同時在那一瞬間回懟:“滾滾滾,我可沒錢被騙!”

她在午夜驚醒,被嚇出一身的冷汗。火雲符還在空中散發暖意和微光,向來明媚的臉一半被覆蓋在陰影裡,一半在明一半藏在暗,她不知情的時候,眼裡閃過一道金色流光。

床上的少女感受到雙眼的疼痛,她的眼睛發生了變化,一切都朝著未知的方向發展。

她對問心劍有所了解,書中記載,這把劍在千年前的大戰中就碎裂成無數碎片,散落於世間各地。

她攤開掌心,纖細的指尖上還殘留著血痕,告訴她剛剛發生都不是幻覺。下一秒,她的手中出現一枚銀白色的碎片,這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身旁唯一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看著值錢還是留了下來。

她抬起手,輕撫著那還在疼痛的眼睛,心中湧起一種直覺——這碎片,是傳說中問心劍的殘片之一。

命運仿佛總會把人推到既定的軌跡,隻能跟著線索先走下去。

今是宗門大賽參賽弟子放榜的日子。大雪連下了好幾天,終於在今晨停止,但那絲絲涼意還是往人的骨縫裡鑽。

淩山早早就來到貼榜處,想來看看以後的隊友是誰。她剛到就遠遠看見有人拿著一張榜單站在前麵,那個人身上還穿著任事閣同修的服飾。

這不就簡單了嘛,任事閣的人她都認識,畢竟也是在那打過工任過職的。

人群中最亮眼的姑娘三步作兩步來到那處,發絲也被帶著輕舞,明眸皓齒。她朝眼前的人露出一個笑來,問道:“同修,榜上都有誰啊?要不你先偷偷告訴我。”

然而,她說完話才發現眼前的人自己根本沒見過。

那少年站在原地,他的幾縷發絲被紮成辮子,額前的發自然垂下,他的眉眼生得極為好看,眼尾處微微上挑,麵上也是笑盈盈的,不過和她的笑不同的是,他的笑容漫不經心。

“沒有你哦。”他淡然笑著開口。

淩山暗自慶幸,她不是真的看榜單上是否有自己名字的人,否則此刻會心梗發作。

她沒料到的是,她的心梗是沒發作,下一秒眼睛卻發出劇烈的疼痛,有過一次先例,這是感應到問心劍碎片的反應。

還站在原地的少年沒錯過她眼中轉瞬即逝的淡金色流光,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心中一愣。

同樣的時間,淩山也抬眼看著眼前的人,內心詫異不止。

她感覺到——那枚碎片被嵌入在他的身體。

“淩師妹,你還好嗎?”他向她靠近一步,凝視著她的眼睛,感覺自己曾經在哪見過那道法術。

她強忍著疼痛,退後一步,開口問道:“你認識我?”

少年頷首,辮子跟著晃動,語氣多了幾分認真:“師尊以前對我說過你。”

怪不得,剛見麵就說榜上沒有她的名字,上麵確實沒有親傳弟子的名字。

她看著眼前的人恍然大悟,聽懂了他未言的話。

他就是宴如嶼,那位傳說中的師兄。剛入師門那會就聽說過她有位師兄,天賦驚人,在他十六歲那年就在各宗門相爭中奪下魁首,後麵就去了妖界曆練。

“宴師兄是回來參加這屆宗門大比的嗎?”

她端的明知故問,對方卻給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是,我準備向師尊推掉這次的安排。”

少年在說話間把手中的榜單用術法貼在遠處,也正是如此他才來任事閣做事獻殷勤。

今年的天好冷,雪下得好大,淩山的心更冷,她感覺自己的回家之路漫漫無邊,遙遙無期。

她現在打不過宴如嶼,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把那碎片拔出來。到嘴的鴨子居然就這麼要飛走了。

不行,得先想辦法把人留下身邊再說,她在心中計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