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風賢岄眼噙著淚,撫摸自己的大黃狗和兩隻母雞,她要離開這裡,去所謂的楚白仙宗了。
她養了三年的大黃狗和母雞,除了鄰居外,它們是陪伴她時間最長的動物,她從未體會過家人的陪伴,所以把它們當作很親的朋友。
風賢岄忍痛割愛,把狗和母雞送給了隔壁的吳大嬸兒。
吳大嬸以為是她給自己說媒的謝禮就滿臉堆笑的接了。
夜晚,涼風拂過麥田。燈火如豆,風賢岄在屋內作畫。
筆尖在紙上旋轉,濃墨慢渡為淡。流暢的畫完最後一抹線條後,她拿著畫走出來,對著玄色星空輕彈中指,一匹白馬恍然落在院內。
風賢岄展出燦爛的笑容,來到白馬身旁,一把一把的撫摸它那發著細膩光澤的白毛。
“好漂亮的白馬!”她看著白馬炯炯有神的黑眼,發自內心的感歎讚美。
白馬用頭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風賢岄摸著它潤澤光滑的耳朵:“明日,我們去楚白仙宗。”
她回房收拾衣服,看著自己的靈願筆。這靈願筆明日就要帶在身上,但拿著多有不便,風賢岄輕念了一句咒語,靈願筆瞬間變小,她驚奇的看著手裡的靈願筆,很是高興。
後來,她把靈願筆穿成手鏈戴在了右手上,不留意的話,根本沒人會發現。
等到隔壁吳大嬸和範金軒一起來到她家,早已是人去房空。
吳大嬸看見桌案上留了一封信,拆開來看,上麵寫的是多謝吳大嬸的好意和範公子的垂青,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隻能先離開,還請吳大嬸再為範公子尋一個好姻緣。
範金軒萬萬沒想到風賢岄會突然遠行,他神情木訥的看著吳大嬸,有些挫敗和難過。
吳大嬸心內惱火又無奈的安撫範金軒的情緒:“範公子,彆生氣,小岄說不定過兩日就回來了。”
範金軒點點頭,他天真的以為風賢岄哪日還會回來。
而風賢岄背著包袱,已經牽著馬來到了河邊,她低頭看見馬腿上有些泥點,所以拍了拍它的脖子:“來,我給你洗洗腿。”
白馬站在河邊,風賢岄用帕子沾了河水,反複擦著馬腿,直到將泥點擦淨,她才將帕子洗乾淨放好。
風賢岄牽著白馬繼續向前走,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鵲山腳下的家,此去一彆,不知以後能否回來,心裡隱隱有些泛酸和不舍,回過頭在繼續走時,遇見了前方的一片花海。
她的心中豁然開朗,過去的路已是回憶,前麵還有一片未知的芬芳。
她摘來幾束花,給白馬聞。白馬聞了,打了個噴嚏。
風賢岄嫣然一笑:“你不喜歡這個味道麼?”
隨後她隨手編成花環,戴在了頭上。輕捋白馬的毛發道:“走,帶你去找點吃的。”
伶俐的少女騎著白馬來到了一片草原。
風賢岄拍了下馬屁股:“去吃吧。”
白馬噠噠的向前跑去,低頭吃著鮮嫩的綠草。
藍天碧雲下,她向遠處眺望,那遠處的山下有個小城。不知那是什麼城,城中的民風如何。
白馬吃飽回到了她的身邊,她騎上白馬,勒緊韁繩,說:“咱們繼續向前走,去前麵的小城裡,問問路。”
白馬聽懂後,帶著她向前跑去。
風賢岄禦馬襲風,心裡湧出愉悅,她對白馬道:“若是以後你能再生出幾個小馬來更好!”
白馬猛然發出長長的嘶鳴,揚起前蹄。驚的風賢岄花容失色,急忙抱住它的脖子說道:“你不想生就不生,彆動怒啊。”
風賢岄安撫好白馬,駕著它向山下而去,疾風而馳,仿若徜徉在藍天綠地之間的一個精靈。
她雖然沒騎過馬,但是騎在這白馬上絲毫不慌,像是生來就會騎一樣,很是自如。
風賢岄眼看就要到了山腳下,眼前忽然出現一片樹林,她下馬環視四周蒼翠的樹,呢喃道:“不對啊,我看著明明是小城啊,怎麼突然出現樹林了?”
莫非自己迷路了?
“救命啊,救命啊!”
不遠處傳來稚嫩男聲的求救,風賢岄聽了,向著聲音走去,白馬自覺的跟上。
這裡是招搖山,常有白猿出沒,它們成群結隊,時不時出來打劫路人的食物和酒水。
這群白猿在山洞裡偷了獵人的一壇酒,喝完之後,竟然開始耍起了酒瘋,看見門口樹枝上的鳥兒便拿石子去打,獵人回來發現自己的酒被喝光時,氣得破口大罵,那些白猿看見獵人手中的大刀後,拔腿就跑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讓風賢岄看呆了,一群滿臉通紅的白猿正圍攻著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兒。
風賢岄用靈願筆,在空中畫了一個繩子,變化出來後,向那男孩兒拋去,大聲嗬道:“接著!”
男孩接住繩子,風賢岄使出力氣一拽,將他拽來了自己的身邊,伸手護住了他。
那幾個白猴眼看就向風賢岄襲來,風賢岄看著起跳的白猴,立馬對靈願筆默念:變大,變大!
手鏈上的靈願筆瞬間變的像一根長棍,風賢岄揮舞著靈願筆驅趕著它們。
打走了這群白猴後,她收回了靈願筆,低頭看著眼前的男孩兒,他的衣服被抓破,臉和手都有些劃痕,血跡斑斑。
風賢岄蹲下來問:“你怎麼一個人呢?”
男孩指著風賢岄的身後:“他們來了。”
兩位貌似中年夫婦,急急地來到男孩麵前:“怎麼傷成這樣?是誰乾的?”
中年夫婦剛想對風賢岄興師問罪,男孩馬上說道:“剛才遇見了一群醉猴,它們圍攻我的,幸虧這個姐姐救了我!”
中年女子握住風賢岄的手:“多謝姑娘,真是太感謝你了。”
中年男子嗬斥男孩:“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出來!”
風賢岄對他們道:“彆訓斥孩子了,先領他回去看看傷吧。”
中年夫婦笑笑,然後打算領著男孩走,男孩急忙跑回來,塞在風賢岄手裡一朵花,風賢岄看著手心裡的花,閃過一片彩色,便知這不是俗物。
“姐姐,這是迷穀花,帶上它你可以走出這片樹林,再也不會迷路了。”
風賢岄溫柔的看著他:“謝謝。”
男孩轉身跟著他的父母離開了。
風賢岄看著小男孩的背影,溫暖的一笑。將迷穀花和靈願筆一起穿在了手繩上,騎馬走出了這片樹林。
夜幕降臨,風賢岄和白馬走到了堂庭山。
白馬餓久了,開始覓食,吃了幾株祝餘草,便飽了,轉身來到河邊飲水。
風賢岄已經從包裹裡拿出一張餅,餅不大,三五下被她吃光了。
“咚”
風賢岄看見自己的白馬在河邊突然倒下,急忙跑過去。
她不斷拍打著白馬的身體:“這是怎麼了?馬兒你醒醒啊?”
星子微弱的光下,草地裡隻剩窸窸窣窣的蟬聲。
眼前的白馬毫無生氣,風賢岄心想:“莫不是把你累死了?”
想到這裡,她有些難過,眼淚剛要溢出來,隻見白馬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它的後背也漸漸生出來羽翼,渾身散發著點點光星。
風賢岄不可思議的看著白馬站了起來,原本蹲著的她也站起身看著白馬,白馬振翅向空中飛去。
風賢岄閃爍著淚花,看著會飛的白馬,她用力對它揮手:“馬兒,你彆丟下我不管!”
她本就孤身一人生活,送走大黃狗和母雞後,隻有這匹白馬與她為伴,給她安全感,她真的不想孤單一人去仙宗求道。
白馬聽見了她的聲音,振翅向她飛來,落在了草地上。
風賢岄坐上白馬,含著眼淚笑道:“沒想到,你居然會飛了。”
白馬眨著一雙俊眼:“我帶你飛一程。”
“你,你居然會說話?”
風賢岄的話音剛落,沒來得及反應,白馬便載著她騰向了夜空。
這是她第一次離星星這麼近,原來星星是這麼亮,這麼耀眼的!
白馬的毛發被星光照耀的熠熠生輝,仿佛若絕世珍寶。
堂庭山下的一個村子,有個孩童對她的父親說:“爹爹,天上有流星。”
孩童的父親順著孩童手指的方向,眯著眼道:“哪來的流星,是誰放的祈福燈吧。”
白馬和風賢岄停在了雲上,俯瞰著地勢。
風賢岄滿臉喜悅:“這回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楚白仙宗了!”
白馬漸漸感覺到有些消耗體力,便載著她回到了地麵。
風賢岄剛下馬,白馬抖了抖翅膀,一道白光閃過,化作了男子的模樣站在她的麵前。
風賢岄呆呆的看著眼前華貴和憂鬱並存的男子,問道:“閣下是?”
這是他第一次變成人,眼前的她身上有種歲月安寧的感覺,溫柔的目光裡帶著些驚訝,他用儘量不嚇到她的語氣說:“我化成人了。”
風賢岄的心似擂鼓般狂跳,雙手攥緊了衣袖,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仰頭問:“你是,白馬?”
他十分喜悅的看著這個給予他生命的女子:“是,主上。”
風賢岄擺擺手,眼前雖然有點尷尬,但她還是努力讓氛圍變得自然些,語氣輕快的說:“不用叫我主上,叫我岄兒就行。你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啊?”
他說自己剛才在河邊飲水的時候太急,誤食了一種晶瑩剔透又軟綿綿的東西,所以才變成這樣的。
風賢岄歎道:“好造化!”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東西叫做水玉,和祝餘草一起服用可使動物成仙。
風賢岄想起自己白日裡說的話,臉不由得一紅,她說希望他能多生幾個小馬,怪不得生氣呢,原來是匹公馬啊!
他問:“你還要繼續趕路麼?”
風賢岄打量他出了神,被他一句話拉了回來:“啊,先在這歇歇吧。”
隨後她畫出來兩個帳篷,自己一個,他一個。
他站在河邊看著遠處發呆,風賢岄來到他身邊:“既然已經修煉成人形,那該有個名字了。”
他微笑著看向風賢岄,想聽聽風賢岄能賜給自己個什麼名字。
雖然風賢岄識字,但讀書甚少,而且她向來隻鑽研繪畫,自己的名字還是以前私塾先生起的,讓她給白馬起名,真是有些難為了。
她腦海裡先浮現的是家裡養的母雞、鮮花和大黃狗,所以在心裡組合了好幾個名字,才編好了個送他:“姬先華。”
他聽了,重複道:“姬先華。”
風賢岄心虛的點點頭,怕他問名字的含義,匆匆回頭指著左側的帳篷:“你住這邊。”
等風賢岄再回過頭來看他時,剛才的那個芝蘭玉樹的男子已消失不見,白馬又重現在她眼前。
她順了順馬毛,疑惑的看著他:“怎麼又變回去了啊?”
姬先華:“剛才仙力消耗太多了。”
風賢岄拍了拍白馬,讓他好好休息後,自己進了帳篷。趕了一天路的她,卷著被子便深深的睡去。
第二日,她終於和姬先華來到了那座小城,此城名為杻陽城。
進城之時,姬先華化成人形陪在她身邊。城內人煙嘈雜,熱鬨非凡。
風賢岄穿著藍白格子的衣衫略顯陳舊,頭上隻有一根木簪。
姬先華的衣服是他的法力所化,白色中帶著華光,走在街上,不知道的都會認為姬先華是貴族子弟,而風賢岄像他領出門的丫鬟。
風賢岄打算找人問問楚白仙宗在哪,便拉住一個正要路過的老人,問:“爺爺,你知道楚白仙宗在哪麼?”
那老人抬起耳朵:“你說什麼?”
風賢岄大聲又問了一次:“楚白仙宗,在哪?”
老人轉過身來,將右耳湊近:“我左耳聾了,你再說一遍吧。”
風賢岄便又問了一次,這回老人聽清了,告訴她:“這楚白仙宗離這還有很遠,翻過杻陽山最少有五百裡,在丹穴山上。”
風賢岄聽後,滿臉笑容的對他道謝後,那老人擺擺手走了。
她回頭望去,那老人衣著襤褸,腳下踩著一雙拖鞋,那腳後跟竟有著厚厚的老繭。
風賢岄對姬先華說:“這老爺爺也不知有沒有兒女,看著怪可憐的。”
姬先華:“但願他有個孝順他的好兒子。”
路人聽見他倆在這對著遠去老人的身影念念叨叨,插嘴說道:“他確實無兒無女。”
風賢岄和姬先華聽後,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心裡頓生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