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模樣六七歲的男孩兒在外麵嬉鬨,天真活潑的笑聲回蕩在村寨的路上,穿戴簡樸乾淨,但沒一會兒兩個人的衣襟就都沾了灰土,臉上也蹭了些泥巴。
一朵白雲從碧水般的天空遊過,六歲大的孩子不小心絆倒了另一個七歲的孩子,被絆倒的七歲男孩站起來便惡語相向,罵對麵的男孩兒是有爹生沒娘養的家夥,另一個男孩雖然小了一歲,但氣勢絲毫不輸的指著對麵的男孩兒,吼了回去:“胡說,我有爹有娘,你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兩個小孩愈吵愈烈,直到七歲大的男孩推了對麵的男孩一把,他倆便開始撕扭起來。
正在院內畫畫的風賢岄聽見他倆玩耍也不惱,反而興致勃勃的將兩個孩童的模樣畫了出來,但一見到他倆罵人打架,便中止作畫,一個箭步跑出門外,將他倆拉開。
可兩個男孩摔倒在地,死活抱住對方不肯鬆手,風賢岄再用力,也有些於事無補,好在兩個孩童的娘親看見他們起了爭執,匆匆跑來拉開了他倆。
被拉開的兩個孩子,都還生著氣,六歲大的那個孩子,隨手拿起地上的什麼東西,準備向另外一個男孩砸去。
還好他的母親及時將他手裡的東西打掉,才避免了再次的風波。
兩個娘親領走各自的孩子後,風賢岄才發現剛才六歲男孩扔的東西是一支毛筆,筆杆被木屑和泥土包裹著,筆尖的棕色毛發也是炸開的。
這樣的毛筆大多數人都不會去多看一眼,甚至還會伸腳踢開。
風賢岄不一樣,她愛畫畫,也愛筆墨,所以她撿起地上的毛筆,撲了撲上麵的灰塵,十分憐惜的看著它,準備拿回家洗乾淨拿來用。
春夏交替之際,天氣不算太熱,四處的綠葉瓊枝隨風飄舞,姣好的陽光宛如少女的心事,撒在木屋的角落。
進了屋子的風賢岄將毛筆放進盛著涼水的小木盆裡,用刷子一點點的蹭開上麵的木屑和泥土,不一會兒,露出了晶瑩剔透碧玉色的筆杆,是翠竹形狀的,在陽光的照耀下,分外好看。
看到如此漂亮的毛筆,她閃爍著驚喜的眸子,呀了一聲,便接著將它的毛發仔細梳洗一番,又過了一會兒,這筆尖的毛發變成了白色,並且自動合在了一起,揉在手心裡,十分柔順。
風賢岄十分欣喜,欣喜到舍不得拿它來畫畫,便將它放進桌上的白陶瓶裡,好生供奉。
小院內的花朵燦若彤雲,碧空下,一汪清泉落山間,風賢岄定坐在院子裡的畫架前,描繪著眼前的景色。
太陽轉向南時,她站起身收好畫卷放進屋子桌案上的白陶瓶裡,準備去做飯。
草舍升起嫋嫋炊煙,風賢岄在廚房洗菜,生火,炒菜。
掐準時間後,她盛好飯菜,享受這美好的飯香時刻。
隻一會兒,那碗碟便空空蕩蕩。風賢岄撿起碗筷,認認真真的刷了乾淨後,倒杯涼水,坐在桌前搖著蒲扇。
她看著白陶瓶裡的三幅畫,打算下午再畫兩幅,拿到明天早上的集市去賣,喝了幾口水後,風賢岄出來繼續執筆作畫。
風賢岄回想起剛才兩位孩童的吵鬨,心中不免有些發笑,他們都有自己的爹娘,可她卻不記得自己的爹娘。
她隻知道這裡是鵲山,卻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況且在她的記憶裡自己就是來到這村寨的第一人,其他人都是後搬到這的,所以大家都不認得她,更彆提認識她的爹娘了。
風賢岄身上的衣服有些陳舊,還有些補丁。她的心靈手巧不僅體現在作畫上,就連補丁都打的極好,能讓一件舊衣服有了彆具一格的新樣貌。
院子裡還有她養的兩隻母雞和一條大黃狗。
母雞低頭啄食,大黃狗吃完東西後,趴在風賢岄的麵前,黑黢黢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她。
風賢岄看著乖巧的大黃狗,起身進了屋子,出來端出一盆水放在大黃狗的麵前:“喝吧,大黃。”
大黃狗吐出粉長的舌頭,起身舔著盆裡的水。
風賢岄繼續坐在板凳上勾勒著山川和海浪,微風吹過,太陽不知不覺向西轉去。三幅畫收好,月亮已經浮現。
她站在院子裡,仰看天上的繁星,內心忍不住感歎道:要是能將這麼好看的星星畫出來多好!
次日,五更之後,隔壁大娘養的公雞開始打了幾聲長鳴。
風賢岄醒來,匆匆洗漱,戴著嶄新的精神麵貌和五幅畫去了集市。路上不少熟人和她打招呼:“小岄來這麼早啊!”
“哈哈,早點來挑個好位置!”
風賢岄展開自己的畫擺在攤上,等待著屬於它們的主人。
集市上的人愈來愈多,嘈雜的叫賣聲連綿不絕,停在這些畫前的人也隻增不減。但出手買的少,不是他們不想買,實在是沒那個實力,現在風賢岄的畫不是他們能承受的起了,她的畫已經被人承包了。
風賢岄終於等來了她的老顧客範金軒,他大手一揮,買下了風賢岄所有的畫。
範金軒是私塾先生家的兒子,生的白淨纖瘦,他兒時在私塾裡讀書便認識風賢岄,那時的風賢岄經常在窗外聽課,後來範金軒便慢慢認識了她。
風賢岄收好銀兩,準備回家,範金軒叫住了她:“姑娘,明日還來嗎?”
風賢岄頓住腳步,回頭看著這個文弱的範金軒,回道:“我明天在家休息一日,後天早上來!”
範金軒斯文一笑,癡癡的看著風賢岄的背影出神良久。
身邊的男仆,提醒他道:“公子,該回去了。”
兩抹背影消失在人海儘頭。
風賢岄帶著銀兩,順便逛了逛集市,買了二兩豬肉,又買了些芹菜,準備回家包餃子。
推開院子的木門,原本趴在地上的大黃狗瞬間起身,對她吐著舌頭,搖搖尾巴。
風賢岄走過石路,小路兩側的花像是在歡迎她回家,側頭揮舞著枝葉,似在對她招手。她將豬肉和芹菜放回了屋子,又走了出來。
她輕快的走向大黃狗,拍了拍它的頭:“今天給你改善改善夥食。”
大黃狗對著風賢岄斯哈斯哈的吐著舌頭,揚起了微笑。
她轉身去找養的兩隻母雞,有一隻躲在了花叢,另一隻靜靜的趴在雞窩。
“咯咯噠……”
聽見聲音,風賢岄扭頭看去,發現雞窩裡躺了三枚雞蛋。
她急忙拿出來,盯著手心裡的三枚雞蛋,笑道:“不錯不錯,又多了一道菜!”
中午的小廚房,一人忙碌的身影,讓她覺得日子就這樣簡單快樂也蠻好。
吃飽喝足之後,風賢岄在榻上小憩一會兒,十分愜意。
下午的陽光照在院子的花草裡,空氣飄蕩著清雅的香氣,大黃狗看著那些花草發呆。
忽然,大黃狗“汪汪”對著門口叫了起來,風賢岄聽見聲音,忙從榻上坐起,看見門外是東院熟悉的吳大嬸後,忙出來迎接。
“你家的狗怪厲害的,看樣子恨不得咬我一口。”吳大嬸進了門,看著乾淨整潔的院子和那條小狗,心裡很是滿意。
風賢岄忙給吳大嬸開門:“嬸子,今日家裡的雜活都忙完了吧?”
“該打掃的也打掃了,該洗的也洗了。”吳大嬸說著,坐在了椅子上,風賢岄端起壺,給她倒了水。
吳大嬸看著風賢岄屋子裡掛著的畫,誇讚道:“畫得真不錯!”
又回頭端詳著風賢岄的麵貌:“長得也精神,這麼好的姑娘是該嫁個好人家。”
風賢岄笑了,說:“我這點本事能養活自己就很好了。”
吳大嬸繼續趁熱打鐵,握住她的小手問:“今早的那個範公子,你看著怎麼樣?”
風賢岄此時明白過來,吳大嬸這是來當媒人的。
“挺好的。”風賢岄不討厭範金軒,她想能找個不討厭的人,安穩的過好此生便是最好。
吳大嬸樂了,高興的一拍大腿:“這事好啊!小岄,那範家的公子,早就中意你了。”
“是麼?”風賢岄臉上平淡,看不見喜色,也看不見其他情緒。
吳大嬸瞧了,試探的問:“你呢?”
風賢岄認真答:“嬸子,我不討厭他,也不至於到喜歡的地步。”
“沒事沒事,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吳大嬸的臉上笑開了花。
風賢岄對熱情的吳大嬸來說媒很是感激,在她離開時,送了一幅畫作為謝禮。
日落時分,她站在院子裡,遙望著遠處的風景,內心很平靜,平靜到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真正想做點什麼,卻想不起來。
喂完兩隻母雞和大黃之後,她便躺在床上睡了。
有位相貌慈祥美麗溫柔的女子,叫了叫風賢岄,風賢岄抬頭看她覺得很親切熟悉,那女子溫柔的微笑看她,遞給她一幅畫。
風賢岄慢慢打開畫卷,看見的是景色旖旎,一片大好河山。
那陌生女子略施法術,風賢岄便被吸進了畫中,爽風撲麵,她飛在空中,俯瞰山川花海,如墨的燕子穿過綠柳,各色的花兒聚在山穀之間,村寨鱗次節比,人們在路上歡聲笑語,成片的金色麥子在飄搖,她將這些美景一覽無餘。
風賢岄徜徉在無窮無儘的山水花海裡,花海的儘頭有一白色的石拱門高聳而立,她正出神的看著那座大門,耳畔傳來溫柔的女聲:“女兒,你的使命是守護好這華夏九州。”
風賢岄天亮醒來才知是夢,外麵浮著陰雲。沒多久,便下了雨。今日,她不能赴約見範金軒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風賢岄打傘出來,開門,是一位骨骼棱角分明的道長。
他身上的道袍已經濕了大半:“姑娘,我能進去躲個雨嗎?”
風賢岄將傘打在他頭上:“快進來,道長!”
躲在狗窩裡避雨的大黃狗看著道長,沒有大聲吠叫,喉嚨傳來嗚咽聲,似乎要說話一樣。
道長進了房間,坐在那裡摸著長長的絡腮胡子。對風賢岄說:“你有善根。”
風賢岄笑道:“多謝道長誇獎。”
“現在九州內人類,神仙與妖魔鬼怪混居,好在有三大仙宗守護,你可想修仙問道?”
風賢岄看著這仙風道骨的爺爺,有些納悶:“我該去嗎?我什麼也不會啊?”
道長嚴肅的盯著她:“你該去!”
他站起身,豎起兩指,對著風賢岄施法,幫她開了天眼。
風賢岄看見了未來的場景,那是一場場足以滅世的大災,生靈塗炭,哀嚎遍地。
她內心一震,許久心情還未平複,道長拿起桌上白陶瓶裡的碧玉色翠竹形狀的毛筆,告訴她:“它是你的法器靈願筆,現在你可以畫任意一樣東西。”
風賢岄沒想到自己撿的這支毛筆竟然是件法器,仔細想來這樣彆致的東西不是俗物,也是合理。她拿起靈願筆,在紙上隨意畫了個土豆。
道長繼續指引:“你輕彈中指,試試。”
風賢岄照做後,畫裡的土豆眨眼便顯現出來。
她雖然有些驚喜,但還是問:“這?道長?我不想讓它變成真的怎麼辦?我還想作畫。”
道長爍爍的眸子帶著點笑意:“這個容易,不彈指就不會變成真的,你也可以在空中作畫。”
“多謝道長!”風賢岄滿臉感激的看著他。
道長又告訴她:從今以後這是你的法器,我現在便將它的變大縮小的咒語告訴你。
最後道長留下一句“走你該走的路,保重!”便轉身拂袖離開,到了外麵直接化作一縷白煙而去。
風賢岄震驚的看著飛走的白煙,對著消散的方位,跪下:“感謝神仙指點!”
風賢岄看著院子裡的大黃狗和母雞,還有自己照料的花草蔬菜,內心百感交集,她真的要放下這安逸的生活,去什麼仙宗修行麼?
轉念一想,那位神仙已經說的夠明白了,看來這仙宗她定是要去的。
可是,這仙宗在哪?她去哪裡找呢?
風賢岄回了屋子,躺在床榻上想著想著,犯了困,睡夢中又看見了花海儘頭的白色石拱門,上麵寫著楚白仙宗四個大字。
她猛然驚醒,將這個仙宗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