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譚家(1 / 1)

柳木謙與幾個師弟帶著皇帝派下來的人手在大理寺內裡裡外外的搜尋著,院中的丫鬟家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多說一句,心中隻是害怕得緊。

墨沁從臥房出來,對著柳木謙搖頭拱手道。

“家主,隻找到了這個。”

墨欽將手中還未被燃儘的一角信封遞上,上麵還留有最近的一批妖丹收購時間,正是八日前,便是在沛謙,唐老爺還未出事的前一日。

其餘幾名師兄弟也都查探完過來稟報,“西邊的廂房也沒有。”

“後院也沒有。”

“廚房柴房書房都查過了,沒有。”

“臥房和家仆房間也沒有。”

……

成箱成箱的妖丹魔丹明明入了紀欽之手,偌大的一個大理寺竟然沒有找到半點蛛絲馬跡,那這些東西究竟運往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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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紀欽入了獄消息傳出,京中百姓議論紛紛,有人惋惜也有人潑涼水,堂堂大理寺少卿,自詡公正清廉,受百姓愛戴,為民判案,最後竟然因貪私而被捕入了獄。

監獄內,昏暗潮濕,紀欽被單獨關在一處,換上了一身素白囚服,再無平日裡的盛氣淩人,隻是蹲在角落望著頭頂的哪一扇小窗,神情呆滯,口中木訥的念叨著。

“冤枉,我是冤枉的……”

柳木謙與臨川又由看守侍衛領進獄內,到了紀欽的牢房門口,侍衛拱拱手客氣道。

“二位方士,他從昨日夜裡便如此了,什麼也問不出,你們儘量一試,小的就在外麵候著,有事隨時喚我。”

侍衛知道二位是陛下派來的,心中也沒有半點疑慮,轉身退出牢房。

見到人走遠了,臨川才嬉皮笑臉的隔著厚重的欄杆朝著裡麵的人喊著。

“少卿大人?快起來,咱們好好說說話,我可不敢忘了你當日的下毒之恩。”

柳木謙察覺道牢房內的人有些不對勁,皺著眉伸手攔在了臨川胸前,搖搖頭示意他彆說話,腰間玉牌灼灼發燙,他眸子閃過一絲光芒,竟然是魔氣。

他伸出手指,咬破食指,在掌心快速寫下一串符咒,手心血跡瞬間化為一串金色光輝朝著紀欽圍繞著。

下一瞬,光輝緩緩流入紀欽的眉心,他突然口中噴出一股黑血,血跡在地麵上還冒著絲絲黑霧。

紀欽軟了身子半靠在牆角,口中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回轉,漸漸清晰起來,突然驚恐的望向四周,瞧見到柳木謙時,連滾帶爬的到了柳木謙腳邊。

手指緊緊抓著中間的欄杆,伸手擦了擦臉上沾上的血跡,乞求的望著他。

“救救我,救救我,我是冤枉的,不是我!”

柳木謙蹲下身子與他平視,眸中的迫切一閃而過,“告訴我,那些東西在何處?”

紀欽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麼,內心煎熬,可他不敢說,他恐懼糾結的搖著頭,“我……我不能說,我不知道……”

臨川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如今這一副可憐的模樣,心中雖然有一絲絲的不忍,但還是冷言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以為你不說,你背後那人就會放過你嗎?”

紀欽支支吾吾的搖頭,伸出手拽住柳木謙的衣角,語氣已經帶著哭腔了,嘴中說不出一句成型的話。

“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我!”

此時此刻,紀欽的眼眸充滿著懇求,麵對與他的苦苦哀求,柳木謙眼中有些許動容,可他心中十分的清楚,這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那些妖丹魔丹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這世間便不得安寧了。

他嚴聲斥責道,“你可知此物會危害多少人!”

紀欽怎麼會不知,從他第一日接手這件事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清白了,可什麼又能比權勢利益更讓人動心呢,他苦笑一聲。

“我不是個好官,我對不起百姓,是我害了大家,可我不甘心當替罪羊,此事還有”

話未說完,牢房內被一股黑霧給籠罩,紀欽突然瞪大了雙目,瞳孔中黑霧聚氣,胸口浸出血跡,口中還微微張著便沒了氣息的倒下。

臨川驚呼出聲,“師兄小心!”

那股黑霧並未停留,很快從紀欽身上消散,衝出窗外逃離。

柳木謙腰間玉牌強烈的閃爍著,這股強大的氣息稍縱即逝。

“是魔!”

柳木謙冷靜的眼眸中滿是寒冰之色,快速的起身,衣角處卻被一股重力給扯住。

他低頭發現是紀欽的手還扯著他的衣角,他沉著眉眼蹲下身子將紀欽略顯僵硬的手指掰開。

衣角上被沾上血跡,柳木謙突然皺眉,衣角上正扭曲的用血跡寫著一個字--康。

門外看守侍衛聞聲進來,見到紀欽已經倒地而亡後嚇得連連後退。

“這!我,我該如何交代啊?”

臨川抬手叫住這侍衛,“此事不得聲張,你不必擔心,我們解決,陛下那邊我們會親自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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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簷處的小金鈴鐺突然叮當作響,蔡寧在院中的躺椅上突然翻身而起,警惕的望著不停搖晃的小金鈴。

蔡寧微微閉上雙眸,妖力探過,她猛地發現,京中魔氣濃鬱,氣息深厚,世間竟然有如此強大的魔物。

院中花草樹木長得正盛,那顆桃樹上不知何事掛上了青翠的小果實,樹下躺椅緩緩搖晃,蔡寧不見了蹤影。

她一路追尋到了城南河域,魔氣在這片河域處便消散,再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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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譚家遠在城外一處荒郊山林,當年譚家亦是協助柳清斬殺魔尊誅玉的一份子,譚家修習的術法孱弱,無力與妖魔抗衡,但極其擅長的是障眼法和追蹤之術。

為了自保,事後譚家族長攜帶眾弟子隱居於山林之間,手中把握著京中十四家捉妖門派的信息藏於山間,無人知曉他們的具體-位置在何處,這些年除了柳家偶爾的調遣,也很少有譚家的弟子外出。

臨川順著潘易然的身份查探下來,竟然發現他是這西郊譚家的第九代弟子,這譚家已經很久不問世事了,若是譚家叛變,怕是這京中就真的再無安寧日子了。

他們今日前來拜見譚家族長,也是為了此事。

幾位身著青綠衣袍的小弟子正在山林外等候,身後的山林茂盛,枝繁葉茂遮住其中隱蔽的山莊。

其中一小弟子見著兩位仙風道骨的男子上了山,眼睛突然一亮,連忙提醒著身旁的幾個師兄弟,幾人直了直身板,待眼前的人快要走近,連忙的上前去相迎。

“柳家主,臨師兄,族長派我前來迎接。”

柳木謙與臨川今日剛從山門回來,因著潘易然一事特地跑了一趟西郊譚家,二人身上柳氏門派的服飾還未來得及更換,顯而易見的門派服飾,藍白相間長袍,腰間玉牌輕輕晃著。

“有勞幾位了。”

幾位小弟子站在山林一處,嘴中念著術法咒語,山林在幾個小弟子的術法中快速移動,這是譚家最擅長的障眼法之一,隻是片刻,山林間便騰出一條長長的山間小路。

一小弟子弓身道,“請。”

山間隱蔽,幾人走在這條小道,順著石階而上,山間的景象才漸漸顯出,一座氣派的山莊就藏匿在這其中,青磚紅瓦,地勢開闊,門中弟子眾多,正有條有理的修習著術法。

柳木謙與臨川二人被帶著到了大廳內,譚家的幾位長老都在此處了,見到柳家的人到了紛紛起身,客氣禮貌。

“柳家主,臨川小弟子,請坐。”

柳木謙二人拱手抱拳微微行禮。

“各位長老,我與師弟今日突然過來拜望,未來得及提前傳信,唐突之舉還請見諒。”

幾位長老猜到了他們的來意,擺擺手客氣道,“無妨。”

柳木謙剛坐下,一長老便開口詢問,“柳家主今日可是有什麼要是相商?”

柳木謙沒急著回答,隻是將懷中的那本賬冊拿出,往前遞了遞。

“這是我前些日子偶然間得到的,長老們看看。”

幾位長老相互對視一眼,眼底情緒複雜,最後還是由一位小弟子接過了賬冊交由了一位白發長老手中。

白發長老沉著冷靜的眸子在這一頁頁的賬冊上翻閱,神色大變。

“這……這!”

其餘幾位長老見狀紛紛湊上了身子上前,幾人看過後皆上臉上驚異,神情複雜,立刻讓廳內的弟子出去,關上了房門。

白發長老壓下心中強烈的不安,顫顫巍巍的開口,“還請柳家主如實相告。”

柳木謙與臨川對視一眼,臨川將懷中畫像展開,柳木謙緩緩開口。

“此人可是你們譚家的弟子。”

畫像在幾人麵前展開,上麵墨筆生輝,幾人一副見了鬼似的睜大了雙眼。

“這!這不是然兒嘛!”

白發長老臉上浮現出悲痛的神情,痛心的詢問。

“此事可是與然兒有關?”

臨川指了指畫像上的人,“此人正是我們在沛謙遇見的,他勾結了魔物,私自豢養小妖,剖取妖丹魔丹貢獻給背後之人。”

柳木謙補充道,“而你們剛剛看的那本賬冊便是這些年來他的所有交易。”

一長老突然出聲,“不可能,潘易然早在幾年前便死了!”

臨川出言反駁,“死了?可我和師兄在沛謙親眼見到過他,一個活生生的人。”

白發長老壓下眼底的悲痛,急切的詢問,“那他現在人在何處?”

臨川對上白發長老的神色,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最後還是柳木謙開口告訴他潘易然的結局,“死了,不知是被滅口還是有意而為。”

長老們聽到這個回答,有人痛心也有人鬆了口氣,一長老扶著白發長老,苦口婆心的安慰。

“師兄,他乾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這便是然兒的因果報應,早在幾年前他就該是這樣的結局了。”

見著幾位長老如此的反應,柳木謙與臨川二人相視一愣,隱隱約約猜到此事還有隱情。

“皓靈長老,我和師弟在捕捉剩下逃脫妖物時詢問得知此事不止潘易然一人所為,應該還有兩個同行的弟子,當日我的十多位師兄弟一同在沛遷追尋也未能找到,如何逃脫的我本還疑慮,可若這兩人是你們門中弟子,便都說的通了。”

譚家的障眼法可屏蔽一切的術法,若是二人熟知譚家術法,那當日能從十幾人的手中逃脫便也說得通。

成百上千的妖丹魔丹不是他潘易然能夠做到的,除了這背後之人的幫襯,潘易然定還有同行之人,在捕捉的那些小妖口中得知,還有兩位捉妖師相助,二人皆喚潘易然師兄。

皓靈長老聽完此話,幾個長老們的心中也有了答案。

皓靈長老義正言辭道。

“我大概知道柳家主口中的那兩人是誰了,柳家主放心,此事涉及全城百姓的安危,我們西郊譚家定不會私心包庇,我現在就讓人去將那兩孽徒給帶來。”

另一銀發長老將手中的賬冊遞還給了柳木謙,便傳令給了門外弟子去將那二人帶來大廳。

皓靈長老白發蒼蒼,是族內最有威望的長老,在得知潘易然之事後便沒了氣力,軟了身子的坐在椅子上,緩緩開口。

“潘易然之事本是我們譚家山莊的秘密,現如今沒想到出了這樣嚴重的事情,此事我還是得全部告知於柳家主。”

二十多年前,皓靈在一處鬨饑荒的貧瘠村莊撿回了一個男孩,男孩全家都受災荒之亂沒了性命,他可憐他沒了血親,帶回山莊撫養,教習他本事。

這男孩便是潘易然,他天資聰慧,在一眾師兄弟中十分的出眾,山莊內設有三年一場的靈台賽比拚,他那一年剛好及冠能夠參賽,皓靈本有意將他培養成新一任的接班人,可那孩子急於求成,不願錯過那一年的靈台賽。

一次下山,不知道從哪裡聽聞修習了邪術,急火攻心靈脈受損,自那以後再也無法-正常修習,他不願接受自己成為一個普通人,便棄了山莊的術法修習,更加癡迷於那些邪術。

邪術需要不斷的汲取彆人的靈力,所有捉妖師都是明文規定的不能修習那邪法,潘易然便背著山莊偷偷的修習。

山莊內一夜慘死了幾名弟子,潘易然的事情才敗露,可那時已經無力挽救了,幾位長老隻好合力將他就地處決,此事一過,山莊內便內外封鎖起來,再也沒有弟子外出過。

可潘易然最後如何起死複生,又如何到了沛遷,他們也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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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浩偉師兄和天雨師姐跑了!”

一男子捂著自己被打得流血的額頭跌跌撞撞跑進了大廳稟報。

他本是帶著師兄師姐正在來往前廳的路上,誰知半路被人給打暈了,再次醒來身邊哪裡還有什麼人,連隻蒼蠅都沒有見到。

幾位長老連忙站起了身,“什麼!竟然敢在山莊內重傷同門逃走!”

“立刻將山莊封死,務必將二人給抓回來。”

“是!”

門外幾名弟子得令,剛要轉身離開就被一道響亮的聲音給喊住。

“不用忙活了!人在老龜我的手中。”

一弓著背脊的老者慢慢悠悠的走近了廳內,頭發花白,他撫摸著自己長長的胡須,看看廳內的幾位長老,又看看柳木謙。

“長老,大俠。”

臨川瞬間察覺到了此人身上的妖氣,警惕起來。

柳木謙認出了他,“人在何處。”

這妖正是當時他們在城南捉妖時遇上的那個偽裝成說書先生的老龜,當時被墨沁送來了譚家蓮池養著。

“在後山的蓮池內捆著呢,兩人太重了,俺老龜可提不動。”

一行人跟著老龜去了後山處,蓮池內荷葉開的正盛,老龜揮揮衣袖,荷葉被掀開,水池中兩道身影被一股力量丟上了岸。

兩人身上的禁術才被解除,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二人扶著胸口咳嗽,身上衣服全部濕透了的貼在身上。

雖馬上立夏了,可山莊常年隱蔽於山間,氣溫比山下低上許多,此刻二人都有些瑟瑟發抖。

名叫浩偉的那名男子率先一步朝著幾位長老磕頭求饒,哭喊著大叫。

“長老,弟子知錯了!弟子再也不敢了!”

見幾位長老眼中沒有一絲的動容,浩偉直接將所有錯全部推往天雨身上,指著一旁的人辯解。

“都是天雨師姐讓我-乾的!弟子是受了她的蠱惑,才偷偷出山的。”

銀發長老長袖一揮,一道無形的力狠狠的扇在了他的側臉。

“閉嘴!”

天雨心中本還隻有害怕,一聽浩偉將臟水全往自己身上潑,頓時怒火中燒起來,伸出腿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說。

“胡言亂語!我要割了你的舌頭!”

皓靈見到此狀苦惱的歎了口氣,山莊內出了叛徒內應,此事非同小可,他搖了搖頭對著柳木謙微微俯身。

“柳家主,是我譚家莊教導無方,才出了此事,這二人你們儘管審問,如何處置都可以。”

浩偉心中怕死,已經腿軟了,連滾帶爬的到了皓靈的腳邊,繼續磕著頭,額間已經滲出了血。

“長老!我自小便來了譚家莊啊,求求你們看在多年的師徒情誼饒了我吧!”

幾位長老隻是靜靜的看了眼二人的求饒,恨鐵不成鋼的歎氣搖頭,頭也不回的走了。

二人貪生怕死,被臨川稍微一嚇便什麼都往外說了,說自己捉妖一開始是為了天下蒼生,後來在潘易然哪裡得了甜頭,便每月都會有這麼幾日的偷溜出山,幫著一起捉妖剖妖丹。

可潘易然也並未告訴他們,這些妖丹究竟有何用處,他們隻知道每月這些妖丹都全部送去了唐老爺那處,其餘的一概不知。

二人想著自己如實相告,柳木謙能夠大發慈悲的繞過他們將他們帶下山,不曾想他們問完話就又將他們丟給了皓靈長老。

有了潘師兄的前車之鑒,皓靈長老極其痛恨背叛師門的人,二人被廢了靈力丟入了後山關著,每日為山莊挑水洗衣,終身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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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家莊的事情告一段落,柳木謙二人沒有絲毫的停留鬆懈,回京立刻又去了康親王府。

陛下下令暗中調查,柳木謙與臨川分彆潛入了王府,府中侍衛眾多,人多眼雜,必須時刻警惕著。

二人查了一夜也沒發現一點蛛絲馬跡,整個王府沉靜的奇怪,尤其是夜深時,人們熟睡後,府中隻有掛著的燈籠還亮著,紅豔豔的光影籠罩著整個王府,沒有一絲彆樣的氣息。

兩人回了山門,此事還有太多疑慮,包括當時山門弟子在沛謙查到的魔物,為何是人類所化,現下依舊沒有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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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春日儘,每日日照增加,宮廷內啟冰賜百官,每一年的這一日,昭陽長公主賀昀便會邀請世家子弟相聚於公主府舉行花宴,有時皇帝也會親臨到此。

今年也不例外,賀昀早早的便做好了準備,還特地請示了父皇將皇家園林借為了場地,一來結識各家小姐公子,二來彰顯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