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寧前腳剛跟著馮素出了正廳,兩人並排著出了彆院,身邊丫鬟遠遠跟在幾米外,馮素動動嘴皮剛要開口,抬眼間便迎麵撞上了她的父親馮硯。
院內枝頭上響起幾聲鳥叫,馮硯一臉怒色,像是剛從她的院子出來的方向,馮素眼瞧著父親手中握著的東西,心中一驚,頓時有些慌了神。
眼瞧著馮硯氣得吹胡子瞪眼,又礙著蔡寧在場不便責罵,隻是帶著威嚴的神色將手中幾封信件舉起,嚴聲責備著馮素。
“看看你乾的好事!”
馮素不語,隻是低垂著頭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周邊的家仆丫鬟也是見怪不怪都垂下了頭。
站在馮素身旁的蔡寧默默上前了一步,打斷了他的斥責,微微一笑的主動問好。
“馮大人好。”
馮硯將口中的話憋回,用警告的目光再次提醒著馮素,耐著性子瞥了一眼蔡寧,微微頷首點頭,轉身離開了院門。
蔡寧盯著馮硯離去的身影,眼尖的捕捉到馮硯手中的信件,瞧見著上麵有定遠侯府的落章,心裡一下子便頓悟了。
果然是如自己查到的消息那樣,這馮素得知了蔡景洲對她有意,對定遠侯家避之不及,私自攔下了母親送入府上的那幾封請帖。
馮素一聲不吭的邁步進了院子,蔡寧想了想還是跟上了步子,等待著她開口。
院子清雅秀麗,馮素站在涼亭內轉身看著蔡寧,語氣不急不怒。
“我知你們今日來的目的,可我馮素不是你們要找的那種乖巧溫順的名門閨秀,今日就算是我父親同意了,我也不願。”
瞧著眼前的人滿臉倔強,寧死不屈的模樣,蔡寧心中有了些許的動容,淡淡的看向她,語氣輕緩。
“可你父親一定會同意,你又如何反抗他?不吃不喝?還是將自己這條命輕賤了去?”
馮素微微睜大了眼睛,先是驚於蔡寧對她的反問,又是覺得像她這樣的深閨小姐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十分意外,可她的話句句屬實,轉念一想又沒了任何底氣去反駁。
蔡寧說的不錯,她的父親巴不得能與這些尊貴人家攀上關係,彆說是今日如此尊貴的定遠侯了,就算是個尋常小官家的來求娶,他哪位父親也定是會同意的。
馮素自小便知道他的父親一心求子,女兒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他用來拉攏人家的墊腳石,對於她們這幾位女兒更是關心甚少,可以說是毫不在意。
“馮素,你有沒有想過對於原本就是深淵的家庭來說,親事也是一個跳出深淵的機會。”
“機會?我連自己的家人都靠不住,如何能將希望寄托在一個隻有過一麵之緣之人身上?”
“我大兄的為人我最清楚不過了,你若是與他成親,他定能給你想要的尊重和自由,你覺得是馮家二小姐這個身份更有威嚴還是將來的侯夫人更有威嚴,更何況,你若是有了足夠的底氣,你府中的兩個妹妹以後便也能擁有自己的自由和尊貴,也不會被這一方宅院給困住,草草的就嫁了人。”
馮素被她這番話給愣住,她一直恐懼自己會像姐姐一樣被父親逼著嫁與自己不喜之人,這些年便很少出門在外,也從來不敢在外做出任何出風頭的事情。
“你讓我如何信你的一麵之詞?”
馮素緊盯著蔡寧的眉眼,試圖看透她的內心所想,她可能要嫁之人是蔡寧的親兄長,她作為妹妹自然是會幫著他的兄長說話。
“今日不是我大兄,往後也會有彆人,馮小姐自己想想吧。”
蔡寧點到為止,她隻是實話實說,況且蔡景洲的確是對馮素有意,並不是彆的什麼歪心思,就目前而言,馮硯定會親自應下這口婚事,她也是言儘於此,不然若是換成彆的世家公子來求娶,她可更無法保證了其他人有沒有旁的歪心思。
馮素到底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性子再沉著冷靜內心此刻也是慌亂無措的。
蔡寧窺見她的無措,出言安慰,“沒事的,大不了往後可以和離呀。”
和離?!馮素今日在蔡寧嘴中聽見的太多不該由她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說出口的話,此刻心中十分的複雜。
蔡寧耐心的給她解釋道,“我們蔡家有祖訓的,夫妻不睦者,不能休妻,隻能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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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內
那一疊被捏得皺皺巴巴請帖早已不見蹤影,馮硯夫婦積極的與溫氏探討著兩家兒女的婚事,何時三書六禮,納采納吉……
溫氏沒想到今日親事談的如此的順暢,笑得合不攏嘴,拉著顏氏的手敲定主意。
“若是二姑娘願意,府上給我來個回信兒,回頭我便與侯爺商討立刻準備三書,不日找個良辰吉日,咱們兩家先把親事給定下。”
馮硯甩甩衣袖,接下了溫氏的話。
“那是自然,那丫頭能有什麼不願意的,一會知道了怕不是要高興死。”
顏氏心中想著女兒馬上就能嫁人定遠侯家,歡喜的緊,生怕溫氏後悔,連忙開始恭維著附和。
“我當初請過一位大師算過,說是素兒往後定是有個好夫家,如今也是應驗了,這京城之中再也沒有比小侯爺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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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丫鬟從院門走近,立在了蔡寧和馮素身側,規規矩矩道。
“蔡三小姐,說是侯夫人準備要回府了,夫人派我們來接你去正廳。”
蔡寧點頭,站起了身子準備離去,回頭還不忘提醒馮素。
“過些時日,長公主邀約世家小姐相聚遊玩,你若是想好了便在那日告訴我,無論如何,我自有法子幫你。”
待蔡寧走遠了,身旁的丫鬟才將手中的物品遞上前來,低垂著眉目。
“小姐,這是侯夫人命人送來的。”
大大小小的不少首飾,件件都是重工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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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正值黃昏時刻,柳木謙隻身一人帶著腰牌入了皇宮,皇帝身邊的海公公親自相迎入了一側偏門,長長的一處宮牆下,地磚是被剛剛洗刷乾淨過的,還未乾透,牆角隻有幾個灑掃宮女埋頭乾著自己手中的事。
柳木謙被領著路過了一處花園,又是一道小路才進入了一方偏殿,此處隱蔽,極少有人,門外有侍衛候著。
殿內布置得體簡約,隻有皇帝單獨與朝臣議事才會使用,皇帝見著海公公將人帶到,也隻是擺擺手讓海公公離去,獨獨留下了柳木謙一人。
“柳方士,無需在乎禮節,告訴朕你信中所指的蜀錦一案,可查明了那位交接人是誰?”
沛遷一事,柳木謙前些日子在沛謙便已經書信一封送入了京城,蜀錦一案再加上妖魔一事讓皇帝幾日的憂愁頭疼,又聽此事與康親王有關聯,心中更是煩悶。
柳木謙抱拳微微弓身,將自己查明的事情告知。
“昨日夜裡已經找到了源頭,正是大理寺少卿紀欽,他手下的人化名紀小姐,每月初便會在城南的河口處等著唐家的貨物運來,其中便包含著妖魔內丹。”
皇帝目光怔了怔,瞬間明白了過來。
“紀欽?果然是他,我馬上下令讓海公公跟著你跑一趟,務必將人帶回,那些邪物便由你們山門處置,務必妥當,莫要讓這些邪物流入民間。”
柳木謙早已將消息傳回了山門,現下長老們大概也為此事做了準備,等此事一了解,臨川應該也能將潘易然的身份查明。
“是,還有一事,在沛謙查到此線索時,是在康親王府早年的舊府,是去年被一位姓唐的商戶購下,這商戶真金白銀並不多,如何購得下如此大的宅院,此事怕是與康親王有些關係。”
皇帝神色有些複雜,那畢竟是他的親兄弟,若此事真與賀崇有關,那便不僅僅是家事,而是國事了,皇帝在心中思慮片刻後才緩緩出口。
“康親王喪子悲痛,此事不宜聲張,柳方士,欽天監內的捉妖師你可隨意調遣,此事暗自調查,一有消息立刻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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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月色中天,四周一片寂靜,隻有樹枝在風中搖曳作響,大理寺內一道聲音響徹院落。
“大膽!何人竟然敢在大理寺劫人!”
紀欽雙手被墨沁壓置後腰處,身上是還未來得及換下的中衣,頭發也亂糟糟的,一副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神色,嘴中還一直喊著。
“來人啊!快來人!都是死人啊!”
墨沁空出一隻手撓撓耳朵,嘴中念叨著,“聒噪。”
房門被從外麵推開,紀欽驚喜的抬頭,以為是府中自己的人趕來了,可當他看清來人後,臉色大變,隨即帶上怒火。
“柳公子!你這是何意?”
怒氣還未消散,他吼出這話的下一秒,看見了柳木謙身後的來人,才是真正的慌了神情。
那是陛下身邊的人海公公,在宮外就隻有是替皇帝傳令傳話了。
海公公清了清嗓子,看似恭敬的笑意,“少卿大人,隨咱家走一趟吧。”
紀欽軟了腿,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嘴中再也喊不出一個字,門外走近一群侍衛將他拖著帶出了大理寺。
海公公對著柳木謙笑著拱供手,“柳家主,咱家還得先回宮複命,剩下的就交給您了。”
“公公慢走。”
這一夜,大理寺被侍衛給層層圍住,人門不得進出,所有的丫鬟家仆全部被叫置於院中,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