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日頭還未爬上樹梢,空氣中摻雜著一絲涼意,蔡府門口幾個家仆正一箱箱搬著行李入馬車內,蔡梁一家都到齊了,正與老太太和蔡寧道彆。
今日是他們啟程回京的日子,蔡寧起了個大早,這些日子時不時的都在奔波,本想著來了沛遷也許能夠好好休息一番,不曾想這裡的事情比京中還要複雜。
“寧丫頭,往後和你大兄和阿姐一起來沛遷玩啊,二伯母瞧著你就討喜,也想瞧瞧景洲和婉清那兩個孩子。”
田氏溫和慈愛的拉著蔡寧的雙手,滿心滿眼都是欣賞與疼愛。
她是由衷的喜歡這位侄女,乖巧嫻靜,知書達理。
自從大姑娘出嫁後,府中剩下的兩個丫頭,蔡芸那孩子又不愛說話,平日見著的都是月小娘那孩子,不說相貌,就是說那品性她就不喜,就像和她小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整日趾高氣昂的樣子,看了就心煩。
蔡寧勾著唇角點頭,眼角彎彎的盯著田氏,儘顯乖巧溫順,她可太知道這些長輩們喜歡什麼樣的孩子了,“二伯母,寧兒知道了。”
蔡璟帶著新婦在正與老太太告彆,齊家小姐自小明事理,家中對她的培養是極好的,她嫁入蔡家後的這些日子,事事做的妥帖,田氏因此也是高興至極,心心念念的兒媳婦終於是個合心意的。
幾日的相處,蔡寧也對這位堂嫂有了些許了解,聰慧過人,性子冷靜,遇事不慌不忙,想來二伯母有這位嫂嫂的幫襯,那月小娘往後怕是鑽不空子了。
“老夫人,東西都收拾好了。”
家仆上前稟報。
蔡梁上前扶住老太太的胳膊,笑意達眼底。
“那兒子扶母親上馬車。”
身後小桃也趕緊站在蔡寧身側,時刻準備著扶小姐上馬車,今日起的太早,彆說小姐了,就是她現下都困得不行。
蔡寧正與二伯母他們道彆,餘光瞧見了她那位堂姐蔡若雪轉身甩袖進屋的背影,她身邊小丫鬟見狀連忙跟上。
蔡寧輕笑一聲,她這位堂姐可真是藏不住事,這麼一會兒就不裝了,一大家子都在門外沒動,她倒是先一步走了,倒是另一位堂妹蔡芸此時還端端正正的候在二伯母身側。
幾番道彆的話說儘,蔡寧上了車,剛坐穩身子,車外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呼喚。
“堂姐。”
蔡寧聞身掀開簾幕,瞧見是蔡芸,懷著還抱著一個小錦盒。
蔡芸將懷著錦盒往窗前遞了遞,“寧姐姐,這個給你。”
蔡寧瞧著那精致的木錦盒,眼中有些意外,她與這位堂妹不過幾麵之緣,算不上深交,沒想到她會如此,她沒多想片刻,笑著接過錦盒。
“多謝芸妹妹。”
蔡芸見蔡寧收下了,心中歡喜,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目光垂下,“寧姐姐莫要嫌棄才好。”
“怎麼會,芸妹妹送的我定會好好珍惜。”
蔡寧瞟見到她腰間掛上了一塊潔白無瑕的暖玉,配上了青綠色的穗子,與她今日素色的衣裙格外相配。
這正是蔡寧前幾日命小桃送去的,那日在馬車上見她對自己身上的玉墜子感興趣,事後蔡寧便尋了一塊好玉,注入了些驅邪的術咒。
記得小桃將暖玉送去蔡芸的院子後回來說,蔡芸收到這玉時,十分的驚喜,喜笑顏開,還拉著小桃的手感謝了一番。
蔡寧見她不好意思在原地躊躇,主動搭話。
“芸妹妹,若是有事便可寫信給我,若是以後來了京城,我帶你好好遊玩。”
“好!”
蔡芸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掩蓋不住的喜悅。
“四妹妹,聊什麼呢這麼開心,莫要耽誤了寧妹妹和祖母的行程。”
蔡璟一語插了進來,朝著這邊走近。
“寧妹妹,堂兄也沒來得及備下什麼禮物讓你帶回,剛剛命人給你們裝上了兩箱沛遷才有的米果,還望寧妹妹替我給大伯父大伯母問個好。”
蔡寧一一應下,淺淺一笑,“知道了堂兄,謝謝堂兄送的米果。”
幾番道彆,馬車終於起行,一路上舟車勞頓,與來時的風景不同,來時路邊的花開的沒有這樣豔,氣候沒有這樣的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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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車行使至永縣的那一日,正是一個天氣很好的午後,整個永縣都在一片暖陽之下,蔡寧他們找了個較好的客棧休息,老太太在車上受了些顛簸,早早便歇下了。
趁著大家休息,蔡寧喬裝離開的客棧,隻身前往了永縣巷尾的一家酒莊。
酒莊布置陳設皆樸素簡約,飄著濃厚的酒香,蔡寧徑直走入院子,院門內一孩童正靠在門框瞌睡。
有人湊近了都不曾察覺,蔡寧想了想毫不猶豫的伸出腳踢了踢他的屁-股,見地上的人沒反應,臉上有些許的無奈。
對著他喊了句。
“小喜鵲!醒醒。”
男童發懵的睜開困倦的眼睛,分明還沒看清眼前是何場景,嘴中已經脫口而出。
“這位客官,今日酒莊打烊不營業,晚些日子再來……”
待男童完全的睜開了眼看清是誰後,眼睛頓時瞪大了幾分,嘴中大喊著,“淘凝姐姐!你怎麼來啦!”
小喜鵲立刻站起了身子,拍拍屁-股上的灰,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著。
喜鵲隻是一隻剛滿百歲的小妖,此時連無感七情都未修得完全,在這酒莊跟著他的師父生存修煉。
蔡寧雙手環胸,有些困倦的打著哈欠詢問小喜鵲。
“黑魚呢?”
小喜鵲聞聲連忙引路,“師父在後院曬太陽呢,沒說今日淘凝姐姐要來呀,姐姐今日要查附近妖物動向嗎?”
蔡寧跟著喜鵲的步子朝著後院走去,回答著喜鵲的問題,“不查,我找他問點事就走。”
喜鵲帶著蔡寧很快到了後院,院子內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花,中間一顆巨大的苦楝樹,粉紫色的花瓣開的正好,滿地都是掉落的苦楝花瓣。
細看那樹枝上正靠坐著一個人影,喜鵲將蔡寧帶到院子後,便屁顛屁顛的跑出了後院,他師父奇怪得很,喜怒無常,他平日是院門都不敢踏入的。
蔡寧走至樹下,抬頭望見那一抹藍色,豪不客氣對著樹上的人輕輕一笑。
“你確定要如此和我說話嗎?”
樹枝嘩啦一聲作響,帶著一陣花瓣的掉落,樹上的那身影瞬間出現在了她眼前。
是一副俊俏男子的模樣,藍衣寬鬆,腰間一白玉祥雲腰帶,長發隻用一根墨色綢帶係在腦後,眉眼尾尖上挑,薄唇紅潤,帶著意外的勾人模樣。
“小淘,許久未見。”
蔡寧打量幾番,沒有多餘的心思和他敘舊,直接進入主題問他。
“黑魚,昨日我讓你接應的那幾隻小妖如何了?”
男子癟癟嘴,拂過耳畔的幾根青絲彆在耳後,挑眉道。
“好著呢,還有,我有名字,能不能彆叫我黑魚,我小徒兒還在呢,聽著多不好。”
蔡寧有些莫名的無語,頓了頓聲音,有些不太自願的開口。
“哦,黑大俊?”
男子打斷她,,“那都是我好幾百年前的名字了,如今早已不叫這名了。”
“新名字?”
男子抬眸,字正腔圓道,“扶江。”
蔡寧,“???”
蔡寧不懂他,明明原型是一隻通身黑漆漆的小黑魚,非得給自己修得一副白淨得過分的人形,在他生存的這四百多年裡,蔡寧聽他太多名字了,一開始還很有耐心的去記他的每一個新名字,可他自己也三分鐘熱度,一個名字能用過十年邊算是用得很久的了。
算了,蔡寧不再糾結這事,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示意。
“帶我見見那幾隻小妖。”
扶江側過伸手,用眼神瞟向屋內,示意蔡寧一同前往。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剛一進屋蔡寧就聞見一股子潮濕的魚腥味,屋子角落還殘留著一堆卸下的魚鱗片,上麵帶著血跡,蔡寧將不解的目光投向眼前的人,盯著扶江的後腦勺質問。
“你又在搞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扶江瞧了一眼角落的鱗片,拉了拉房內的一根紅繩。
“哦,這個啊,一會兒我讓喜鵲收拾收拾,昨日在碧江解救了幾隻小妖,外傷浸了毒,隻能刮掉重新長咯。”
扶江指尖在牆麵上一抹,牆麵赫然打開一個漆黑的大洞,洞內清晰地回蕩著流水聲。
蔡寧扯住扶江的胳膊,望了眼洞內,不太確定的開口詢問,“你給那幾隻小妖關水牢了?”
“關?療傷罷了。”
扶江順勢拍掉她的手,自顧的進入了洞口。
手背上傳來一陣痛感,蔡寧盯著自己的手背再抬眼望向扶江的背影,這小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看樣子是完全忘記了自己對他那些年的養育之恩了。
水牢靠近碧江流域,洞內不算太大,四處都掛有照亮的珠子,零零散散擺放著幾個木架子,上麵瓶瓶罐罐積攢著不少靈丹妙藥。
中間一處池內,正泡著幾隻毛發旺盛的小妖,小妖本在淺睡,察覺腳步聲靠近,警惕著睜開了眼。
幾隻小妖此時已經被扶江治好了外傷,看清來人後才滿滿放下警惕,他們的目光緊緊跟隨著蔡寧的步子,專注著她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