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謙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支梅花珠釵，做工不算細致，釵頭的幾粒紅玉花瓣耀眼。

“上麵的花蕊是上次從你哪裡拿走的那兩粒妖丹做的，上麵的妖氣已經淨化乾淨了，還給你。”

這是他前日在花樓查到夏筠那支釵子時突發奇想，魔丹既然能作珠釵，那妖丹也能，他將之前從蔡寧哪裡拿到的那兩顆紅潤妖丹淨化乾淨，用桃木雕刻打磨作釵身，金銀鑲嵌這紅玉，妖丹作花蕊。

不是送給你，而是還給你，蔡寧愣住了，口中的話語也跟著忘記。

最後她收下了那支做工粗糙的珠釵，臨川一聲驚呼找到了暗門。

“找到了！”

沉重的石門緩緩打開，裡麵兩壁有燭光亮著，竟是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階。

三人麵麵相覷，臨川先一步踏入了台階，朝著房間二人揮手。

“三小姐去嗎？要不要一起看看?”

柳木謙蹙眉，此處並不安全，如何能讓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跟著。

“三小姐快回去吧，此處危險。”

他伸手去開她身後的房門，卻被蔡寧一把拽住手腕製止。

“不行！”她脫口而出，下一秒話音一轉。

聲音弱了幾分，帶著幾分乞求，“我不要一個人出去，我要和柳公子待在一塊。”

她今日好不容易出府，又擺脫了小桃，都找到此處了，更是不能離開。

她拽著柳木謙的胳膊，手指緊拉著他的袖衫，指尖紅潤泛白。

二人對視一瞬，許是剛剛的事情他還心懷歉意，柳木謙心中有了片刻的猶豫，目光退了一寸，被蔡寧巧妙地捕捉到。

蔡寧捏著手中那支珠釵，昏暗的光線下仰頭盯著他眨了眨眼睛，小聲的哼了一聲。

“可以嗎？你讓我跟著我就原諒你了。”

被她炙熱的眸子盯著，心底突然湧起一抹青澀的情緒，他不語，轉身走向台階，蔡寧手中一空，衣料滑過指尖，她聽見了他低沉的妥協。

“嗯。”

蔡寧跟在柳木謙的身後，他的餘光時不時的瞟向她，將她護在身側的安全範圍之中，三人踩著石階往下，光線越來越昏暗，臨川手中端著的燭火，火苗在夜風中吹的張牙舞爪。

台階到了底，地勢平坦起來，光線卻亮了幾分，牆壁上懸掛著許多發光的珠子，將這條隧道照亮。

地麵潮濕，卻無半點塵土，有被刻意打掃過，幾人又順著隧道往前，越靠近越能感覺到此處的異常。

石壁上的珠子光線詭異，腳步聲在隧道內回蕩，一個轉彎，前方再也沒了路，是一處被封死的石壁，臨川舉著手中燭火湊近觀察。

石壁邊上有著絲絲細縫，臨川拍了拍壁麵，發出沉悶咚咚聲，蔡寧借著光線湊近身子彎腰去看地麵上的痕跡。

有一道不重不輕的劃痕，柳木謙拂袖，拉起她的胳膊將她往後帶。

蔡寧起身後也才注意到臨川已經開始在側麵牆壁上摸索尋找著些什麼。

臨川跟著剛剛在屋內的記憶，按照順序將石壁上的珠子扭動。

石壁咚的一聲灰塵落下，幾人步子往後一退，門被緩緩打開，詭異的光線再次以更刺眼的方式出現，伴隨著嘈雜的各種聲音充斥在耳中，他們的視野終於開闊。

在昏暗的地方待了太久，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幾人有些不適應的紛紛伸出手臂，用衣袖遮擋。

低眉的瞬間，蔡寧發現身上的墜子閃爍不止，柳木謙身形一頓，懷中收妖玉牌也有了強烈的反應，開始發熱閃爍。

等幾人放下衣袖，看清楚眼前是何麵貌時，三人都驚住了神。

這是一處巨大的地洞，洞內各種光線交織在一起，此地空間極大，可同時容納下幾百人，隻有頭頂漆黑一片，再往上斜著挖掘幾米便是這沛遷中最熱鬨的羅記花樓。

而他們正處於在三層的一方角洞，往前兩步欄杆為界，能俯瞰整個洞坑麵貌。

買賣吆喝的鋪子像極了一處地下交易場所，人數眾多，四周皆是石壁開鑿，被挖掘得整齊光滑，石壁上一排排全是燭火亮著。

柳木謙試圖在此處尋找外界的光線卻並無發現，既有燭火照耀，那便不是封死的，定在某處還有著出口。

蔡寧皺眉，很敏銳的捕捉到了此地有各種妖物混雜，品種齊全，氣息詭異，還有大量的魔氣。

這是她來人間五百年中頭一次感覺到如此強烈的氣息，她湊在柳木謙身邊，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指著胸前的墜子。

“柳公子，可是有妖？”

柳木謙輕輕嗯了一聲，已經念咒壓下捉妖玉牌的反應，順帶著將蔡寧腰前的墜子也隱藏住了氣息。

臨川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驚訝之餘不停的回頭望向師兄，企圖能夠從師兄嘴裡聽見一些答案。

可惜柳木謙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往日裡也就跟著師兄們下山捉捉妖魔，最龐大的群體也就三五六隻，還從未見到過捉妖玉牌有過如此反應。

“先看看，回去後將此處消息帶回山門。”

未查明原由，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柳木謙任由蔡寧拽著自己的袖子，與臨川對視一眼，朝著欄杆處走去。

俯瞰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底麵的一處凹陷的打鬥台，也是此地最大的一個場地，周圍欄杆圍著漆黑的木樁。

而周圍的一圈人，正雀躍的呼喊著。

打鬥台上幾抹身影閃過，正在激烈拚搏，周圍人群一陣陣的叫囂，柳木謙一眼注意到了打鬥者的異樣。

身形與常人無異，動作反應卻非常人，每一次的攻擊都是帶著殺戮，柳木謙眉色一緊。

“不是人，是妖！”

臨川聞聲也注意到了打鬥者身上的不同之處，周身的妖氣，耳尖的毛發，骨骼扭曲怪異的形狀。

蔡寧默不作聲，卻將此地的樣貌儘數記在腦海中。

妖物不都藏匿在人跡寥寥的山林外嗎，為何熱鬨繁華的沛遷會有妖物，又為何同類相殘？

幾人視線掃過周遭人群，細細看去，看客們身上的佩戴物品都不是俗物，除了真金白銀便是妖魔幻化的飾品。

此地的地勢之大，人流之多，更不是一年半載能夠形成的，事情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想。

“走。”柳木謙先一步踏下身側的階梯，蔡寧緊緊跟在身側，幾人融入這裡的人群。

柳木謙今日來花樓，刻意喬裝打扮過一番，穿著打扮不似平日裡道風俠骨，而是將發絲全部挽上，衣衫服帖，乾淨利落，白衫玉帶，褐黃外衫，腰間彆著一把折扇，並無佩劍。

幾人混入了人堆裡也不顯眼，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談笑風生，手中還掂量著在這裡獲取的稀罕物件，衣料華貴，配飾耀眼，個個腰間荷包鼓鼓，神態閒散。

繞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眼前光線開始明亮起來，這時，有一聲高揚的男聲叫住他們，“幾位貴客可要看看首飾？”

三人身形頓住，柳木謙將臨川往前推了一把，耳語道：“你先去底層，一會兒彙合。”

臨川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離開。

柳木謙與蔡寧的視線投向那位男子，男子見二位留下，心中竊喜，開始推銷自己剛收購的物品。

“姑娘，你頭上這釵子的成色可不行，看看我這裡的，都是成色足的飾品。”

說話的正是一位消瘦的黑衣男子，笑得諂媚露出幾顆不整的板牙，尖嘴猴腮，目光灼灼，不停的在幾人身上閃爍。

他在此處行商叫賣已經半載之久了，來這塊選購商品的客人都依著外形叫他猴子，誰也不知道他是誰，又是從哪裡來了。

聽了他的話，蔡寧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發間的那一支紅梅珠釵，正是柳木謙送她的那支。

她收回手，將目光放在眼前的買賣攤子上，上麵擺著光彩奪目的各種珠寶首飾，形態各異，與平日裡珠寶閣售賣的款式有些不同。

再細看，每一顆珠子，形態各異的花瓣葉子上麵都散發著各種異光，帶著詭異的誘惑力。

當心中有了猜忌，眸色一晃，蔡寧猛然的頓住，這些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竟然都是用妖丹魔丹製作成的。

蔡寧有些難以置信的抬頭對上了身側柳木謙的眸子，他隻是心知肚明的點頭，這一幕巧妙地落在了猴子眼中，隻當是眼前的小娘子嫌頭上珠子差，示意小郎君買新的。

一串串的鏈子，上麵就是幾十顆，上百顆的妖丹，魔丹更是被打磨成各式各樣的形狀花紋篆刻，被製造成各式各樣的飾品。

光是這一個小攤子便是無數妖魔的生命，更彆說後麵還未來得及去看的幾處鋪子。

她無法想象在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衣袖下，蔡寧捏緊了拳頭，不單單為這些妖物痛惜。

這世間妖識開的妖本就不多，又受遍地捉妖師的追殺剿滅，這些妖丹看著也就不到兩百年的修為，才剛到幼年便沒了性命。

柳木謙掌心扶上她的肩頭，示意她不要害怕，俯身錯開了她的視線，伸出手臂，指尖在那一片飾品上劃過，隨手拿起一支珠釵，打量片刻後在蔡寧的發間比劃。

“這怎麼賣的？”

猴子見小郎君對此感興趣，露出了討好的笑容，開始興致勃勃的介紹。

“公子，這是一支是由百年蚌殼妖的妖丹製作而成。”

猴子見幾人沒有異樣神色才繼續講下去。

“給這位小娘子戴著最適合不過了，蚌殼汲取天地河流的靈氣，女子日日佩戴可滋潤氣色。”

聽了他的胡謅，蔡寧在心中莫名的怒火，妖丹妖氣未除，便可侵蝕人心，邪祟入體，將肉身化為載體，將人變得不人不鬼的模樣，他竟然敢如此義正言辭的將此說成好話。

“怎麼賣的？”劉木謙將珠釵簪好在了她發間，黃綠相見的珠寶湊成一支含苞綻放嬌花，花蕊上詭異的暗光蓋過了那支紅梅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