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若雪整理著自己的發髻,漫不經心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今日我們去遊船可好?沛遷有一處很有名的花河,還有戲文說書,等天色暗些,河中的花燈與岸上的燈籠亮起,更是美不勝收。”
蔡寧目光柔軟,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這位堂姐看似是在詢問她的意見,其實內心早就拿定主意了。
“就依堂姐的話。”
她本要去這沛遷最為繁華的羅記花樓,探探酒肆的口風,看來今日是不太方便再去了。
馬車的簾幕隻是一層薄紗,車外的風景都能全部看見,蔡寧端坐著身子,馬車駛過路口拐彎,車身晃動了幾下,她腰間的碧玉墜子也跟著晃動。
淡淡光暈吸引住了一側坐著的蔡芸,“寧姐姐,你腰間的墜子好奇特,是什麼玉呀?”
蔡芸的話也激起了蔡若雪的注意,隨著蔡芸的視線向蔡寧腰間看去,驚訝道。
“呀,還閃著光呢,這是什麼稀罕物件?”
蔡寧愣住,低頭去瞧腰間的墜子,此時正很有規律的閃著白光,她腦海中突然想起柳木謙的話語:
“此墜子上我施了符咒,對妖氣極其敏感,若是以後得到什麼稀奇物件可將此物放在一起,若有妖氣墜子便會閃爍不止。”
蔡寧掀開車窗的薄紗,視線向窗外望去,馬車駛過的幾米外,是一處很寬大的樓閣建築,紅黃燈籠交錯著掛在簷角,正門處分開立著幾根紅漆圓木柱子,閣樓中間的一塊牌匾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羅記花樓。
竟然是羅記花樓,看來她得到的消息不假,沛遷果然有妖物,她肩上一沉,是蔡若雪搭上的手掌,她也湊近了身子向外瞧去。
“寧姐姐你看什麼呢?”
蔡寧收回視線,握住腰間的那塊墜子,那墜子隨著馬車駛過與那花樓的距離越來越遠,漸漸失去了光彩。
“沒什麼,透透氣罷了。”
簾幕放下,蔡寧坐正了身子,瞧見馬車內的兩人視線還在她的腰間,她索性將手掌攤開,玉墜子不再閃爍,隻是安安靜靜的躺在掌心,她咬了咬嘴角,一本正經的撒謊。
“這是我京中一位朋友贈我的螢石,光線暗淡時便能看見閃爍。”
蔡芸信了此話沒有片刻懷疑的點頭,一旁的蔡若雪倒是神色疑慮,有些不信她的話,隨後又笑著將話引開,想著既然她不願說,她也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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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記花樓
客人雲雲,熱鬨非凡,四麵屋簷窗上都掛著印有花紋的薄紗,樓外光線透過薄紗將屋內色彩渲染,讓人看不真切,偶爾有風吹過,又將薄紗掀開,屋內場景才真真切切的顯示出來。
樓中客人絡繹不絕,他們雙眼迷離,含著欲念,舞台處,女子舞姿輕盈優美,雪白的肌膚被綢緞堪堪遮擋,露出香肩細腰。
酒香花瓣肆意的在空中揮灑,女子的嬌笑充斥著整個樓閣。
二樓廂房內,屋內氣息異常,桌上酒水飄香,柳木謙正坐在桌前,手中端起桌麵酒杯,細細探查其酒水。
眉眼冷厲,神色沉穩,一襲不同往常風格的打扮,玄色華衣常服,玉冠束發,不似平日的道風俠骨,更像是誰家逛勾欄瓦舍的尊貴公子哥兒。
酒水中的異常被他查明,酒杯被穩穩放回原處,門外一陣陣淩亂步子走過。
他目光落在門口,手中輕輕敲點著桌麵,像是在等什麼人,眉眼中有著些許藏不住的急迫,木質桌麵發出一聲又一聲沉悶的響聲。
片刻後,門外一道身影頓住,臨川推門而入,反身帶上房門,立刻將手中的一支梅花珠釵遞給柳木謙。
“看看。”
柳木謙伸手接過珠釵,指腹滑過釵身,釵身隻是普通的黑檀木,釵頭的珊瑚珠子堆積成梅花狀,花蕊處卻鑲嵌著一顆墨色珠子,珠子隻有黃豆大小,卻在他手中散發著濃濃的黑霧。
“那女子可有異樣?”
這不是普通的釵子,花蕊處的墨色珠子正是一顆打磨拋光後的魔丹,魔丹形態各異,若要保留光澤又不泄魔氣,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臨川目光掃過他穿戴整齊的衣領,又將目光落向他身後的床榻,窗幔放下,瞧不真切。
“無任何異常,就是個普通姑娘,叫夏筠,很早就入了花樓,也無親人。”
話語間床榻上傳來一聲女子微乎其微的嬌嗔,下一刻又沒了動靜,臨川聞聲頗有含義的笑著問他。
“你這屋裡的姑娘可又異常?”
柳木謙見他笑得不明,略微蹙緊了眉頭,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是人,我用符咒將她迷暈了,估計也快醒了。”
話音落下,他手腕一抬,懷間玉牌飄起,淡淡的暖光將珠釵上的魔氣消散,下一秒,他的玉牌落入手心,輕輕磕在了珠釵上,墨色-魔丹瞬間破裂,一分為二。
柳木謙將破損的珠釵放回他手中,語氣依舊是冷淡,神色認真,囑咐著。
“你將此釵偷偷插回那位夏筠姑娘的發間,這兩日盯緊她,我剛剛用術法探過,樓中並無妖魔,我懷疑有障術。”
臨川接過珠釵放進懷中,疑惑道。
“藏匿了氣息?”
柳木謙起身,將玉牌收入懷中。
“用探妖鏡查過,不是。”
臨川摸摸下巴感慨。
“奇了怪了,剛剛明明在樓外還有妖氣。”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屋子,輕輕拉上房門,柳木謙問他。
“那女子呢?”
臨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聳聳肩,“打暈了……”
“打?”
“我去!你都不知道!我一進屋子她就撲了過來,我推都推不開,還要扒我衣服,情急之下我就將她打暈了……”
“師弟,往後遇事要冷靜,切莫傷了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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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下,花河處熱鬨非凡,多有年輕子女在此處放著河燈,湖麵上飄蕩著許多形態色彩各異的花燈,燭光在夜風中搖曳。
河中遊著幾架花船,其中一架便是蔡家包下的,蔡寧坐在側邊矮椅上,湖麵的燭光與水波映在她眼底,船隻遊得緩慢,岸上的戲文說書眾多,聲音幽幽的傳入她們耳中。
船隻停靠岸邊,蔡寧雙腳落地,額間布上細微的汗霧,臉色有些白,小桃緊緊跟著身邊,關切的扶穩她。
“小姐,可是身子不適?”
蔡若雪下了船目光便急切著在岸邊尋找著什麼,並未留意到蔡寧的異樣,反而是蔡芸瞧間蔡寧捂著胸口,臉色煞白。
蔡芸湊近她,麵對著這位京中來的堂姐有些無措,隻能捏著自己的衣角關懷詢問。
“寧姐姐怎麼了?”
蔡寧搖著頭,喘著氣低聲回答她們。
“許是從未坐過船,不太適應,有些暈。”
蔡若雪這才注意到,連忙湊過身子輕扶著她的後背,語氣有些急。
“呀,定是暈船了,那我們去閣樓裡找間雅座包下歇息片刻吧。”
蔡寧餘光瞧見幾處靚麗色彩衣裙走近,緩緩搖頭,拒絕了蔡若雪的提議。
“不用勞煩姐姐了,我讓小桃去租輛馬車,回府休息休息就好。”
蔡若雪見她拒絕,臉上有些許的難堪,差點沒掛住笑。
“寧妹妹好不容易來一次沛遷,都沒好好玩,哎,也罷,那就依你的話,身子要緊。”
蔡芸連忙指著前方一處閣樓,將腰間的荷包取下放在小桃手中。
“那家客棧有馬車,你帶上銀子快去。”
小桃心中緊著小姐,道過謝便跑去了閣樓方向。
蔡芸扶著蔡寧的瞬間,視線與一旁的蔡若雪撞在了一起,蔡若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中極其的不耐煩。
身後一群姑娘小姐走近,她們都是蔡若雪平日裡的閨中密友,今日特地赴約而來,也是來看看這位傳聞中定遠侯的嫡小姐有多麼貴氣,多麼氣派。
卻隻見著了蔡寧的匆匆一麵,正好將蔡寧拒絕蔡若雪的時刻撞了個正著,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再提。
最後隻留下蔡若雪快步甩著繡帕進入閣樓的背影,咬牙切齒的吐槽著蔡寧今日的行為:“還京中嫡女呢,連船都不會坐!”
蔡寧靠在小桃的肩上,馬車晃晃悠悠的回了府,剛回院中蔡寧就吩咐著要洗漱休息了。
片刻後,小院的燈光吹滅了,院中安靜下來,今日月見在門口守夜。
院子花圃中有蟲叫聲傳出,風吹過窗畔,木窗被垂得吱呀作響。
屋內昏暗無光,床榻上隻留下一團亂糟糟的錦被,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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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府長子結親,迎娶齊家小姐,賓客送禮入府,府門內的各處院中都掛上了紅綢錦布,房簷廊角,個個枝頭掛上了紅綢花,大門處大紅燈籠惹人眼。
黃昏時刻,鑼鼓聲響,伴隨著街邊聚集人群的議論歡笑聲,蔡璟已經騎著掛著紅綢的駿馬歸來,馬車井然有序的跟在身後。
紅轎落地,爆竹響,轎旁的喜嬤嬤一襲朱櫻衣衫,在眾人期許高喊道。
“新婦下轎!”
轎子大紅簾幕被丫鬟挑起,新娘舉著桃色團扇堪堪遮擋著麵容,杏眼彎眉,嬌豔紅唇,彎腰出了轎子,蔡府家仆分發著喜糖喜錢,眾人歡呼雀躍。
婚禮按照禮俗照辦,跨火盆拜堂,一樣不差,老太太與蔡寧帶著幾箱的禮金來沛遷,今日也是真正的送出了手,蔡棟雖然與弟弟有些過節,卻肚量大有格局,絲毫沒有因此就少了這份賀禮,反而多添了不少。
再加上老太太自己為孫子添置的一份禮,今日這喜宴辦的紅紅火火,財大氣粗。
蔡寧與二伯家的未嫁姑娘們一同入席,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著今日這位堂姐對她的態度可以說是大轉變,從滿懷熱情變成了愛答不理,甚至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怨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