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去,早朝未下,院內的花蕊嫩葉還帶著水霧,丫鬟們來來回回的捧著東西忙碌,前院裡的丫頭婆子剛采買回府,廚房炊煙升起。
蔡寧剛醒,困意正濃,小桃整理著小姐的床榻,將今早聽見的消息道出。
“小姐,今日我聽出府采買的小彩說,何家酒樓被查封了,說是昨日夜裡出了事。”
蔡寧打著哈欠胡亂哦了一聲,這時月見帶著一身涼氣進了屋內,剛好聽見了小桃的話,提著熱壺往銅盆中灌熱水。
“你這個不算什麼,小姐可知道今日京中盛聞的是什麼?”
春蘭給蔡寧梳著發髻,有些好奇。
“好姐姐,快告訴我們。”
月見將手裡帕子浸濕,神神秘秘的湊近一點。
“今日我去廚房打水,聽見謝媽媽她們正在聊著什麼圖,我便多嘴打聽了一番,誰料是那工部郎中家的鐘二小姐的事,說今日一早城河裡飄散了許多她的畫像。”
蔡寧淨過臉,拿著帕子擦著臉上水澤,疑惑道。
“畫像?什麼畫像?”
月見將備好的口杯遞給小姐,繼續道。
“那可不是一般的畫像,都是些男女的閨房之樂,雖然一早畫像便被鐘家儘數打撈走了,但那是城河,人們每日都要路過的地方,現下怕是各家已經傳遍了。”
春蘭蹙眉,眼中有些惋惜。
“那鐘二小姐豈不是羞得無法出門了。”
小桃收拾著屋子。
“工部郎中家兒女眾多,怕是都要受此影響了。”
小桃搖搖頭歎了口氣,收好蔡寧換下的衣裙,見裙邊有泥澤,小聲的驚咦一聲,又想起昨日在園林中待過。
蔡寧坐在鏡前,湊近仔細看著。
“在院裡我不管你們,但出門在外可得注意點,少議論彆家的事,彆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影響咱們府中的名譽。”
小桃幾人俏皮一笑,捂著自己的嘴點頭。
“小姐放心,我們機靈著呢。”
蔡寧搖搖頭,抿著嘴蹙起了眉。
“昨夜沒睡好,感覺黑眼圈都明顯了。”
幾人湊近細細瞧著,素淨的臉龐,白皙的膚色,粉嫩飽滿的唇,雪亮的眼睛正眨巴眨巴的期許著她們的回應。
小桃歪著頭疑惑。
“沒有啊小姐,是我瞎了嗎,我怎麼沒看出來。”
春蘭將珠釵搭配好,附和著小桃的話。
“對啊小姐,並沒有啊,我們日日見著小姐,感覺小姐沒什麼變化呢。”
月見點頭:“小姐可是我見過的所有小姐中最美了!”
蔡寧嘟囔著癟嘴,她日日聽院裡的丫頭們拍馬屁,差一點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天仙了。
“快收拾吧,還得去給祖母請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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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蔡寧穿戴好到老夫人院裡,蔡婉清與蔡景州已經先到了,廳內還端坐著一位婦人,麵露莊重。
蔡寧俯身給老夫人請安:“孫女見過祖母。”
老夫人身旁的老嬤嬤過來扶起蔡寧坐在了一側,蔡寧歪頭去看大兄二姐,兩人皆是搖頭,
老夫人喝了口清茶潤潤嗓。
“清兒寧兒,這是府上請了位教習嬤嬤,早些年伺候過宮中娘娘,學識甚廣,你們也該學學管家之道了,日後議親成了一家主母,這些也是於你們百利無害的。”
那位嬤嬤起身,朝著二位小姐俯身,聲音沉穩有力。
“二小姐,三小姐,我姓範,你們可喚我一聲範嬤嬤,今後便由我教導你們習賬冊經營,如何管家理事,籌備宴席等等。”
蔡寧跟著二姐應下點頭,乖巧的喚了聲:“範嬤嬤。”
蔡景州覺著今日氛圍格外的嚴肅,有些燦燦的出聲。
“祖母,我覺著二位妹妹又不嫁皇親國戚,咱們又是武將之家,不必細究這些虛禮……”
老夫人瞪了一眼他,苦口婆心的勸導。
“明哲保身,你們父親雖官職顯赫,可世家多少隻眼睛盯著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有你們底下的子女好了,家族才能繁盛。”
蔡寧幾人也是聽進了心裡,齊聲應下老夫人的話:“是,祖母。”
老夫人吩咐人給他們端上了果子酥餅,又伸手指了指蔡景州。
“府上也給你請了夫子,早些年不在家便也算了,如今回來了得把學識好好補補,祖母說句實話,你現下的學問還不如你的兩個妹妹。”
蔡景州望著瓷盤中的酥餅,手指搓著袖口,有些慚愧的應下。
“知道了祖母。”
蔡景州幼時便不愛習文弄墨,雖家中有著一個爵位傍身,但和他同齡公子大多都考了舉。
近日又準備著春闈,剛剛祖母的話卻是如此,他若才能好,妹妹們便能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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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一家人用著早膳,廳內的丫鬟仆人被譴退屏外。
一家人又從定遠侯那聽了風聲,賀世子在京中身故,為了撫慰康親王痛失獨子,特許在京中立府與幼-女平樂郡主相伴,又賜下了金銀細軟將世子風光安葬。
早朝散後,聖上留下了兩位官員,派人暗查當年貢布一案,因春闈會試將近,不得大肆宣揚,定遠侯領了命帶著侍衛挨個巡查走訪各戶布莊商鋪。
蔡寧突然想起,昨夜宋楓的信件中提到過當年賀世子帶人收集布料,怕不是與貢布一案有關?
蔡寧咬著手中的筷子尖,一臉好奇,抬頭問著蔡棟。
“爹爹,貢布一案又是什麼事呀?”
蔡棟看著小女兒一臉純真懵懂的模樣,隻當她是好奇,低聲述說著此事。
“當年蜀地有一批貢品運往京中,其中最為珍貴的便是那批蜀錦,康親王遊玩到此地,順手請旨了接手這批貢品,聽說路過清江時遇上了水匪,耽擱了好幾日才完好的運回京中,隻是那水匪至今都未抓捕歸案。”
蔡景州皺眉,疑惑道。
“既然是已經定過的案子,怎的要重查?莫不是還有隱情?”
蔡棟:“罷了,你們也大了,告訴你們也無妨,就是因為水匪遲遲未緝拿歸案,陛下懷疑當年那批貢品遲運並不是此原由。”
蔡景州乍舌,隨口道。
“那看來陛下與康親王也互相猜忌,並不熟絡嘛。”
聞此言,夫人溫氏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肩上。
“你少胡亂猜測,看來得下帖宴請幾家夫人過來小聚,好好商討下你的婚事,早日給你聘下一位娘子管束與你!”
蔡寧見他被訓,垂著腦袋偷笑,下一秒就被母親抓了個現行。
“還有你,彆整日的看那些話本故事,與那盛家姑娘整日編排世家的故事,好好跟著你姐姐學些才識才是真的。”
蔡寧憋著笑,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知道了,母親。”
她講的那些可不是隨意編排的故事,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猛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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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黃,茶坊酒肆開著,客人進進出出,城邊的湖水波光粼粼,湖邊一消瘦的中年男子驅趕著湖麵的鴨禽。
就在這湖邊有著一家簡易的布莊,門口掛著幾盞花燈,屋內寬敞明亮,屏風遮擋後是一間內室,屋內客人稀少。
老板娘穿著黛綠衣裳站在幾匹擺放整齊的布料前,烏黑的發絲用一支碧玉簪子挽起,略施粉黛的臉上儘顯風華,媚眼如絲,婀娜豐滿的身姿擺動,正與眼前的人談笑。
蔡寧身著一襲海棠花樣的藕色織錦緞子,頭戴著薄紗帷帽,垂眸望著手中的料子,神色從容,若無其事的出言提醒。
“梅娘子,近日會有上麵的人嚴查布莊,多加注意。”
梅娘子嬌笑一聲,微微俯身。
“姑娘大可放心,梅青記下了。”
蔡寧扶了扶帷帽,瞧了眼門外,時間不早了,她還得趕回去與二姐到範嬤嬤哪裡去習禮。
蔡寧:“我走了,多加保重。”
她垂著頭抬腳走出布莊,跨過木門的那一刻,身側一白袍男子跨門而入,兩人衣裳擦過,她的肩頭看似不經意的撞向了男子的胳膊。
蔡寧敏銳的眸光一沉,神色一變,借著力朝著男子靠去,男子伸出手臂將她穩穩扶住,脫口而出。
“姑娘,沒事吧。”
蔡寧抬起頭,帷帽的輕紗拂過麵容,看似無意的露出了她白皙粉嫩的麵容,微張的唇,驚慌的神色,兩人目光一頓。
她詫異的開口:“柳,柳公子?”
柳木謙將她扶穩站好,見到是她,蹙起的眉頭撫平,將手收回,打量著她今日如此的打扮,腦海中又想起那夜她醉酒的場景,神色有些不自在。
“三小姐,你”
他話未說完,蔡寧踮腳,拽著他的衣襟往下拉,一手捂住了他的嘴,神色有些急的搖頭,低聲道。
“柳公子……你,你喚我寧兒姑娘便可。”
柳木謙被突如其來的馨香襲來,感受到她的掌心柔軟,擦過他的唇,他一時間啞語,喉結不自覺的滑動,眼神躲閃的看向它處。
蔡寧像是突然頓悟,猛的收回了手,鬆開了他的衣襟,垂下了腦袋,帷帽輕紗順著帽簷滑過,剛好擋住了她羞怯的神色。
布莊門口有人馬停下,一布衣男子下馬卸貨,目光時不時的飄向門口二人。
門側的花燈搖晃的一瞬,柳木謙攬過她的肩,將她往自己方向一帶,她猝不及防的一股踉蹌,額角撞在了他的心口,這時一小廝從她身後路過,下過台階去幫忙搬運著貨物。
柳木謙的心跳強而有力的跳動,蔡寧頭頂傳來他的聲音。
“寧兒姑娘,你……怎會在此?”
蔡寧微微拉開二人的距離,朝著身側的幾匹布料走去,解釋道。
“我母親生辰快到了,我想親自選一批料子為母親繡一個小物件。”
柳木謙不禁在心中感歎:三小姐真是孝順。
手中料子光滑細軟,蔡寧歪頭去試探他。
“柳公子也來此處選布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