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輕挑屏風之後的簾幕,屏風後男子一襲黛色圓領錦服,領口間銀絲流雲花紋,白玉腰佩,姿態嫻雅躺在太師椅上品著杯中茶香。
皇後娘娘心情愉悅,轉頭朝著屏風內的人出聲提點。
“那太史令家的女兒白池深得我心,父親是六品官員,前些日子才舉家遷京,家世清白,你若納她為妃,你父皇必定歡喜。”
太子賀嘉容放下手中茶杯,若有所思的將目光投去女眷席位處,眸光深幽。
“那戶部郎中許二小姐家世更加低微,想來父皇更加放心。”
他雖貴為太子,但母族勢大,東宮權勢滔天便被父皇忌憚,遲遲未能得到實權,朝中事務更是刻意鮮少讓他參與,朝中便有謠傳,這東宮怕是要易主了。
皇後深知皇帝忌憚的是什麼,便想著為太子納位家世低微的小門戶女子為妃,好打消皇帝的顧慮。
皇後看向那處-女眷,那白家小姐得了賞賜也並不張揚,身邊聚滿了小姐們攀談,也有條理的應對,不失閨門女子典範,語氣便由提點變成了勸解。
“那戶部郎中的女兒自然家世合適,但許二姑娘瞧著不甚聰慧,若日後當了你的太子妃,往後便是一國之母,依本宮看,還是那太史令家的女兒合適,性子嫻雅冷靜又聰慧機敏,家世清白又便於掌控。”
賀嘉容顯然是看不上白家女子,其中原由也並不道明。
“母妃所言有理,但兒臣還想再看看,選一合心意的女子為妃。”
皇後聽完太子這話,有些恨鐵不成鋼,隻因為太子是瞧不上白家姑娘長得不似俏麗,歎了口氣。
“你還年輕,娶妻光要那美貌有何用,要能為你所用便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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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球賽結束後,場地便留給了女兒家們打鬨,有的武將之女換上衣裳便上了馬場,想著剛剛下注沒能得到賞識,便想著在這馬場上扳回一局。
盛昭今日到的早,在此坐了快一個時辰,腿腳酸麻,也去參與了這次馬球賽,蔡婉清被幾個世家姑娘邀約著去了園中品茶鑒詩。
此處便隻留下了蔡寧一人,看這些女兒家們打馬球也是無趣,便起身也去了園子。
馬場邊上的園子風景極好,中央的蓮池中稀稀拉拉的浮現幾片綠荷,此時陽光正好,微風吹著也不覺得冷。
蔡寧見園內零零散散的有幾家小姐,她素來不愛與她們談那些風雅之詞,便繞過一處假山尋到了一靜謐之處,是一顆桃樹,正值三月,桃樹是花朵開的正豔。
便吩咐讓小桃去搬來一張太師椅放在此處,有假山遮擋,此處鮮少有人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太師椅擺好位置,小桃守在假山外處,蔡寧置身躺著,陽光透過樹枝花瓣,零零碎碎的打在她身上,風吹過,花瓣落下幾片掉落在她的衣裙上,再隨著她雙腿擺動的幅度掉落在地。
她伸了伸懶腰,淺淺閉上眼睛準備小憩一會兒。
桃樹挺拔,枝繁葉茂,蔡寧眼皮輕輕一抖,微微蹙眉,她察覺到頭頂上一根枝條上正窸窸簌簌的爬著一條小菜蛇。
小蛇吐著嘴中的蛇信子,正虎視眈眈的盯著樹下的女生。
蔡寧不搭理,默默動用著妖力,若那小蛇再靠近幾分她便用妖力不動聲色的悄悄驅趕,。
小蛇爬向枝頭,蛇身重量將枝條壓低,距離蔡寧更近了些,蛇頭後縮,準備攻擊。
這時一道黛色衣袍閃過,蔡寧一頓,差點沒憋住妖力,小蛇被那人揮袖打掉,掉落在地,又順著草坪逃走。
蔡寧被眼前一幕看得一愣,不知此人又是何意:“你……”
沒事吧三字還未說出口,那人回過了頭,蔡寧驚住,立刻從太師椅上坐起來,強製將自己從震驚裡拉出,換上另一副神色,關切的問道。
“公子沒事吧?”
蔡寧認得他,此人便今日馬球賽的背後主角,太子賀嘉容。
早幾年她夜潛皇宮之時,在後宮裡見過他,那時他不過還是個孩童模樣,便已有了一副陰狠性子。
記得當年不過是一小宮女不小心將茶水灑在了他的外袍上,便被杖責了。
賀嘉容甩甩袖口,一副熱切心腸的過來想要扶住她的肩膀,停頓片刻又將手放下。
“姑娘可否有恙?”
蔡寧不知眼前這人要乾嘛,微微俯身行禮。
“多謝公子相助,我無妨。”
賀嘉容目光灼灼盯著眼前的人打量,想要伸手去扶起她,下一秒卻痛苦的皺眉:“嘶!”
蔡寧抬眼,眼中疑惑,這又是鬨哪一出?
她強壓住內心的不解,咬著下唇,麵色急切,關懷道。
“公子怎麼了?”
賀嘉容將衣袖撩起,健碩的小臂上一道淺淺的粉色印記,有明晃晃的兩個小點,正往外冒著血珠,他忍者手臂上傳來的不適感解釋。
“估計是剛剛太心急,被蛇咬了。”
蔡寧咬咬牙,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驚呼出聲。
“啊!這可如何是好?”
說著還憋出淚花,捂著眼睛不敢去看。
小桃聽見動靜冒了出來,見到小姐身邊有一外男,衝了過來,擋在蔡寧麵前。
瞪了一眼眼前的陌生男子,轉頭關切的問著自家小姐。
“小姐怎麼了?”
蔡寧側過身子躲在小桃身後,悄無聲息的鬆了口氣,還好救星來了。
賀嘉榮麵對突然鑽出來小丫鬟,明顯的一愣,眼見閃過一絲凜冽,額間已經布起了汗霧,皺著眉頭,捂著手臂後退一步。
“這位小姐無事便好,這園林中備了醫師,稍後我讓醫師處理一下便好。”
蔡寧思慮片刻,竟然他想看,那她便照著演,下一秒換上了一副害怕擔憂的模樣,怯怯的縮著肩膀,言表歉意。
“公子若不是為了救我,便不會受傷……”
說著還低頭抽泣起來,一副小女兒家的驚慌失措,無技於施。
蔡寧猜到這位太子今日出現在這不是意外,索性將計就計。
賀嘉容見此,眼底浮現一絲不可磨滅的譏諷笑意。
“我隻是途徑此處恰巧救下小姐,若換作旁人也會如此的,不必介懷,小姐既然無事,那便就此彆過。”
話畢,賀嘉容微微行禮告彆,蔡寧還掩麵擦著淚花,開口叫住了他已經走開幾步的背影。
“敢問閣下是誰家的公子,日後小女子必定答謝。”
賀嘉容見事成,便心中無憂。
“不必言謝。”
蔡寧見人遠離,趕緊拉過小桃離開此處,叮囑著小桃。
“今日之事,不得泄露,父親母親也不行!”
小桃:“是,小姐。”
太子身份尊貴,今日這出戲又不道明身份,又刻意的在她麵前表現,若是尋常人家的小姐今日必定將他記掛於心了,可蔡寧不是尋常的女兒家。
太子如今無實權,大概的目的應該隻能是,借她之名,拉攏定遠侯在京中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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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酒樓
天色暗淡,酒樓外掛上了燈籠,樓內燈火通明,達官顯貴,商戶貴人皆是今晚的客人。
今夜酒樓歌舞名妓上台,借技藝得客人的賞,賞高者可為名妓的入幕之客,單獨為客獻藝。
何家酒樓的老板何燕是名商戶女子,早些年從邊關小縣來到京城,白手起家,做成了如今京中名列前茅的何家酒樓。
酒樓中的歌妓舞妓大多都是家道中落的平民之女,少數為家中變賣過來,因著酒樓歌舞妓隻靠技藝營生,樓中的女子便也有自己的尊容,不願受世俗踐踏。
服侍歌伎舞妓的丫頭萍兒小跑上樓,找到了酒樓老板,俯身行禮。
“燕娘子,今日翠蘭姐姐身子不適,告假一日。”
何燕今夜換上了利索的窄袖衣衫,發髻盤得乾淨,衣服料子都是京中時興的款式,發簪亦是純金打造,價值不菲,妝容不豔讓人舒適親和。
何燕翻著手中的賬冊,聽了萍兒的話,手中動作停頓,眼中疑惑。
“她不是早幾日便為今日做足了準備嗎?怎會病的如此巧?”
萍兒擦擦額間的細汗。
“我去姑娘的房間看過了,翠蘭姐姐的確身子抱恙,發起了高燒。”
何燕疑慮消散,接著又歎息一聲,有些心疼翠蘭,為此感到可惜。
“那便讓翠蘭好好歇著,今日錯過,明年還有機會。”
翠蘭是何燕還在小縣時收留的小乞丐,後來跟著何燕入了京,兩人相識於微,翠蘭便一直跟著何燕到如今。
翠蘭喜歌,何燕便找來教導娘子教習,如今也是酒樓有名的歌伎,不少公子哥們兒為此慕名而來。
今夜酒樓選魁,歌伎舞妓憑借自己的技藝比拚,翠蘭本就小有名氣,今夜眾多客人也有為她而來,如今卻是病了,隻能作罷。
何燕垂眼看過樓下的席位,今年選魁賽比往年的人多上了一倍,眼看著姑娘們就要入場了。
何燕突然想起一女女,將手中賬冊合上,吩咐下去。
“楓兒準備的可妥帖,一會兒便讓她替上翠蘭的位置上吧。”
萍兒仔細想了想。
“剛剛路過屋子隱隱聽見了琴聲,想必楓兒姐姐也做了準備。”
何燕點頭,揮揮手。
“去通知她一聲。”
萍兒得到燕娘子指示,便急忙的去通知姑娘們。
楓兒是個啞女,生的動人貌美,一年前還是酒樓的釀酒女,後因碰巧一日琴藝受燕娘子賞識,便成了樓中一琴妓。
隻可惜是個啞女,無法與來客聊天打趣,又不喜愛裝扮,至今也隻是眾多姑娘們普通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