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寧躺在床畔木塌看著手中話本,小桃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米糕和一個精致的木盒進屋。
“小姐,米糕好了,快嘗嘗,我一會兒再讓小羽去灌個湯婆子放床榻上。”
蔡寧放下手中話本,從盤中捏起一隻雪白的米糕,揪下一塊遞嘴裡,口中甜味散開。
“太美味了!”
白日在淨池岸邊時,不知道柳木謙給她塞的什麼藥丸,回府後反複漱口都不管用,嘴裡總有一股淡淡的苦味,直到米糕的香甜在嘴中散開,她才覺得舒坦。
小桃見小姐吃的開心,自己也開心,又將手中木盒遞上。
“府中嬤嬤拿來的,說是柳公子送來的。”
蔡寧愣住,難道自己生的如此貌美,柳家家主表麵不說,卻喜背地裡勾搭,這就開始送禮了?
她秉持著懷疑態度,掀開盒蓋,裡麵是白布裹著的一隻琉璃盞,通體透亮,一看便不是尋常琉璃,伸手去拿,竟然通體還散著暖氣,這家主帶來的東西果然不凡。
小桃哇的一聲讚歎。
“定是前幾日去郊外祈福那次,小姐的琉璃盞碎了,沒想到這柳公子還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蔡寧將琉璃盞放下,原來是來還東西的,眸裡有幾分羞怒,隨後極輕蔑的笑了一聲,原來是還記著還東西的。
“洗淨後便放在屋內用起來吧。”
小桃將蓋子蓋上,抱在懷裡。
“是,小姐。”
小桃剛準備退下,又想起什麼。
“小姐,我剛剛去廚房,看見廚房正在給柳公子備膳,聽說柳公子要在我們府中留上幾日。”
蔡寧一聽,想起今日之事,加上剛才心中的思考,反而勾起心底裡的那份興趣。
“小桃,今日那件外袍你現在就讓她們漿洗乾淨,明日送我屋內。”
小桃雖然不懂,卻也照辦。
“是,小桃現在就去。”
小桃退出屋內,關好房門,蔡寧將手中最後一口米糕塞進嘴裡,掀開軟枕,下麵是一顆通體暗紫色的妖丹,將妖丹捏在指尖,透過燭光,她評價。
“這顏色也太暗了點。”
蔡寧不太滿意地歎了口氣,起身去了梳妝台,取出一根金釵,找到一個黑色的木匣子,上麵掛著一把精巧的小鎖,她將金釵尾端插進鎖孔,輕輕轉動,小鎖啪的一聲打開。
掀開木匣蓋子,裡麵密密麻麻的堆放著,各種顏色,各種大小的妖丹,少說也得有百來顆,其中也有部分形狀怪異的魔丹。
蔡寧將手中妖丹丟進匣子,關上匣蓋上鎖,抱著小匣子隨意地放在梳妝台的桌下堆著。
那桌下是大大小小一模一樣的好幾口木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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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色已經大亮,蔡寧屋內留有燃儘的香薰氣息。
蔡寧迷迷糊糊中被小桃叫醒,她今日不用早起去請安,昨日又經曆如此事故,正是父親母親偏愛心疼的好時候,便放心地睡了個懶覺。
小桃拾起床榻前掉落的綢緞方枕。
“小姐,再不起來洗漱打扮就趕不上午膳了。”
蔡寧扯過錦被蓋住臉,有些許的不耐煩,嘟囔著。
“趕不上便趕不上,讓廚房晚點送院子裡來就行了。”
小桃將方枕擺放好在床榻裡側。
“今日午膳是府中專門答謝柳公子昨日恩情的,小姐不去,於理不合……”
蔡寧一聽,瞬間睜開了眼,扯過被子露出腦袋。
“快洗漱!”
小桃欣喜地拉開錦被,扶著小姐起床,叫著門外的幾個丫鬟。
“月見,你們進來伺候小姐洗漱打扮。”
名叫月見的丫鬟端著銅盆進入屋內,一旁丫鬟便提著熱壺往銅盆中灌水,將棉布帕子浸濕,蔡寧坐在梳妝台處。
丫鬟春蘭上前,熟練的打理著小姐的發絲。
蔡寧突然開口。
“給我梳個最簡單的發髻。”
春蘭手中動作不停:“是。”
小桃手中抱來幾件襦裙衣衫。
“小姐,今日穿哪一件?”
蔡寧抬眼盯著小桃手中的幾套裙子,不是紅的便是粉的,都是些鮮豔明亮的顏色。
“幫我找幾件淺色的,最好是讓人看著清爽的。”
沒一會兒小桃又抱著幾件過來,真誠的發問。
“小姐可有如意的?”
蔡寧蹙眉,盯著她懷中幾件,思考了一下,伸手指了指。
“便穿這件梅子青的吧。”
小桃點頭單獨留下了這套。
想來是小姐近日裡又偏愛素色了,那便讓嬤嬤多去采買幾套回來。
春蘭梳了個最簡約的發髻,身後長發披下,又在首飾匣子中仔細挑選著發釵。
隻見春蘭拿著幾個金銀珠釵在蔡寧頭上比劃,蔡寧連忙打斷,指著盒子中一支銀釵。
“要那一個。”
春蘭看過去,是一支通體花紋銀釵,無半點寶石鑲嵌,隻有花身上嵌著一顆乳白珍珠。
那是小姐買來便不曾戴過的,可小姐開口了,她也隻能照辦,放下手中繁重的釵子,取來了那支銀釵,插在了小姐的發髻間。
一盞茶的功夫,蔡寧就從往日中的嬌貴小姐變成了另一副模樣,蔡寧對著鏡中的自己點頭,很是滿意。
門口有丫鬟敲門,懷裡抱著昨日夜裡送去的外袍。
“小姐,外袍已經洗淨了。”
蔡寧目光從鏡中移開,看了一眼外袍,心中竊笑。
歪頭去喚小桃。
“把我的香蜜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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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寬敞明亮,雕梁畫棟,進門一眼望去的便是正上方的雕紋牌匾,筆墨橫姿寫著四個大字:福瑞祥和。
牌匾下是一楠木香案,設有幾件古物擺件,定遠侯坐在廳內主位,一係藏藍色長袍,腰間暗紅色的革帶。
今日早朝結束,定遠侯府府中遭妖物遇襲的事情便滿朝皆知,皇帝散朝後單獨留下了蔡棟,簡單的安慰了幾句便叫他回了。
各位世家官員雖紛紛僥幸自家無事,見定遠侯出了大殿,又得扯著笑容來慰問關懷。
誰叫定遠侯的官職夠大,又護國有功,就連皇帝都親自過問了,如今長子歸家怕是在京中更加受敬仰,這些名門貴族爭先恐後的與之攀交。
蔡棟隻是隨便敷衍了幾句就匆匆離開,剛回府後就見柳木謙二人背著行囊要離府。
他好說歹說的留下了二位,讓兩人一定用完午膳再走。
柳木謙雖口頭應下了,現下正廳卻還不見人影。
老夫人坐在右側位置與蔡棟聊著什麼,蔡婉清溫潤乖巧的坐在席位,溫氏正與她交代。
“京中不安,這幾日你便莫要出府。”
蔡婉清性子溫婉,聽了母親的話點頭。
“女兒知道了。”
午膳快要開始了,丫鬟婆子們已經開始備好酒水,準備上菜。
這時,柳木謙與臨川由丫鬟領著進了正廳,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落在了兩人身上。
柳木謙抱拳行禮。
“侯爺,夫人,老夫人。”
柳木謙換上了侯府準備的衣裳,月白色錦袍,腰間是白祥雲花紋的玄黃革帶,腰身挺立,給人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
蔡棟見兩人到來,頓時眉眼舒展,開懷大笑。
“無須這些虛禮,快落座。”
幾乎是柳木謙和臨川二人落座的同時。
蔡寧身邊跟著小桃,像是急匆匆的趕來,進了正廳小喘著行禮。
“父親,母親,祖母,我來遲了。”
說著還輕咳兩聲,微微垂眸,捂著胸口用餘光去看廳內的人。
蔡棟見小女兒來了,今日又如此的脆弱模樣,更加心疼。
“快彆站著了,過來坐。”
蔡棟不知那是蔡寧有意而為之的動作,也不懂得她一身素淨衣裙刻意營造著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蔡寧垂下頭,坐在了二小姐一旁的位置,小桃接過小姐身上取下的象牙白蜀錦披風。
隻見少女厚實的披風下一係淡衣襦裙,身姿小巧,青絲如瀑,發髻上皎白珍珠作襯,她膚色竟與那珍珠一般的白淨細膩。
與平日的嬌俏不同,唇色粉嫩,密長的睫毛下,烏黑的瞳色像一灘深不可測的深海,今日看著更加的柔和,像皎潔的月光,不耀眼卻奪目。
臨川的視線從蔡寧進門那刻便跟隨在她身上,原來這便是師兄救下的侯府的三小姐,竟是如此楚楚動人的模樣。
丫鬟們上著菜肴,桌麵色彩也變得豐富起來,各種美味佳肴都有。
丫鬟們給主子們布菜,又給二位客人倒酒。
蔡棟舉著手中酒杯。
“二位公子,就當是普通家宴,不必拘禮。”
一旁的溫氏附和道。
“是呀,你們可是我們府中的貴客,若有怠慢之處,還請見量。”
臨川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好說好說。”
柳木謙舉起酒杯頷首,語氣禮貌又隨和。
“斬妖除魔是在下職責所在,侯爺不必言謝。”
“若不是柳公子及時趕來,我今日怕是無法站在此處了。”
若不是柳木謙趕來,那妖物定然殘害人命,世家小姐們若在侯府出了事,他簡直無法想象那後果。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蔡棟突然喊了聲蔡寧,給正在夾菜的她嚇的一頓。
“還不給人家柳公子親自道謝!”
蔡寧一看,眾人目光已經望了過來,看來該到她表演了。
隻見她放下手中木筷,扶著桌角起身,雙手疊加交於胸前,微微俯身,聲音像踩在棉花上,有氣無力的。
“寧兒多謝柳公子救命之恩。”
柳木謙抬眼看去,被她的話語說的頭皮發麻,又注意到她白玉般的脖頸與垂下的眉眼,強忍著心中的那股怪異,語氣淡淡道:“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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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結束,蔡棟與溫氏單獨留下柳木謙一人,其餘人全部回了自己的院子。
丫鬟家丁退至屏外,蔡棟才開口。
“昨日府中受難,小女蔡寧不幸被妖物擄走的事,還望柳公子莫將此事泄露。”
說著還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於柳木謙手中。
柳木謙推開蔡棟的手,神色嚴峻。
“此時涉及到三小姐名節,在下自然不會再提,侯爺不必如此。”
溫氏握著手中帕子,眼中含著淚。
“家中兒女尚未婚配,女兒家的又更是注重清白名節,還望柳公子替侯府瞞下此時。”
蔡棟見他不要銀錢,心中才是慌了,就怕他彆有所圖。
“若柳公子幫侯府這個忙,此後在京中若有什麼地方需要,儘可開口。”
柳木謙此時從明白侯府為何要強行留下他吃這頓飯,便是如此。
“請二位放心,柳某不收這錢財也不會透露此事。”
怕他們心疑,又加了一句。
“此後在下在京中斬妖除魔,還望侯爺多多相助。”
才棟見他有所求便才鬆下一口氣。
“自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