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盞參茶(1 / 1)

參緣縣令 甦翮 4751 字 4個月前

救命?!

聽到橠白口中的救命二字,陸歸舟再也顧不得什麼禮節規矩了,飛起一腳,當即破門而入。

一進到房中,陸歸舟三步並作兩步,一路直奔橠白床前。

就見橠白瑟縮在床,蜷縮著身軀淚眼婆娑,抬眼望著陸歸舟求救道:“有老鼠!”

“老鼠?!”陸歸舟當即垂下視線尋找了起來,一眼便瞧見了那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囂張小老鼠。

他無暇多慮其他,隻想快些讓橠白莫要害怕,順手抄起了一把苕帚,揮舞著便朝著那老鼠打了過去……

麵對陸歸舟,那老鼠當即沒了麵對橠白時候的囂張氣焰,且又被陸歸舟一苕帚命中麵門,生生打了個夠嗆,吱吱叫著跑掉了。

橠白見狀,心中的恐懼漸漸消散,可望著陸歸舟,雖心下感激,卻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委屈之意。

陸歸舟見那老鼠跑了,忙扔掉了手中的掃帚,自床畔上坐下了身,柔聲安慰道:“那老鼠我已將它打跑,你莫要害怕!”

橠白望著陸歸舟,水汪汪的星眸瞬間噙滿了淚水,晶瑩的光芒一閃,羽睫輕顫,剔透的淚珠兒簌簌而落,桃萼垂露般的模樣直看的陸歸舟心頭一顫……

陸歸舟抑製不住的心疼,管不得許多,一把將橠白擁入了懷中,柔聲安撫道:“莫怕!莫怕!”

橠白反手抱住了陸歸舟,埋首在他頸窩,平複著方才驚懼的心情。

她肉嘟嘟的柔軟腮頰若有似,時不時的觸碰著陸歸舟的側顏,軟嫩的觸感直讓陸歸舟的心中似是有羽毛撫過一般。

一時間,陸歸舟失了語,除了一句“莫怕”再也說不出旁的,若說他是有些語無倫次,怕也是說得過的。

陸歸舟的懷抱,讓橠白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全感,不過片刻,她的恐懼感已是煙消雲散。

沒了懼意,橠白這方才發現自己是被陸歸舟抱在了懷中,霎時間,她隻覺得腮頰一片火熱,心潮亦是不覺翻湧而起……

奇怪,自己這是什麼感覺?她怎麼形容不明白當下這種被陸歸舟抱著的感覺……

當陸歸舟還是阿舟的時候他也沒少抱過她,她竟沒有一次,有過當下這種感覺……

這感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卻清楚的知曉自己非但不抗拒反而有些貪戀……

緩緩的,橠白動了動身子,輕輕的自陸歸舟的懷抱中掙脫了出來。羞澀使然,她不敢抬頭,蜷縮著身子低著頭,十指交疊,不自覺的攪動著,仿佛要以此來掩飾內心的無措與害羞。

陸歸舟雖心下不舍,卻也不好一直抱著人家不撒手,隻好放開了橠白。一顆心亦是狂跳不止,方才抱著橠白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妙……

陸歸舟不想離去,可這深更半夜的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一直在姑娘的房裡?

想罷,他戀戀不舍的站起身來:“我……我得出去了……”

橠白一聽,星眸中的懼意卷土重來,怕那老鼠再回來,也……不舍得陸歸舟……

一見橠白眼中再次翻湧的懼意,陸歸舟又是一陣心疼,忙不迭道:“我就在你門口守著,若是再有老鼠,你喊一聲,我立刻進來。”

橠白雖心有不舍,可讓陸歸舟就這麼在她房中過夜也不是那麼回事,她非凡人女子,自覺無所謂旁的,可也不好出言讓一個大男人就這麼留在自己房中,宛若自己是個輕浮女子一般……

“嗯……”橠白緩緩點了點頭。

陸歸舟亦是滿心的失望與不舍,又瞧了橠白一眼方才出去了。

陸歸舟出了房門,轉過身去將橠白的房門仔細關好,再回過身來便意欲到廊下的美人靠上坐坐,那邊陸歸乘的房門便打了開來,繼而就見陸歸乘急忙忙的走了出來。

方才橠白和陸歸舟那樣一番,陸歸乘自然是聽到了,奈何他睡的沉,這方才趕過來瞧瞧,結果一出門,便瞧見了陸歸舟。

陸歸舟方才隻擔心著橠白,顧不得更衣便出了來,當下亦是隻身著一身白色中衣而已,連鞋子都是趿著的,就這般衣衫不整的模樣,此時夏日裡倒不至於受寒著涼,可結合著橠白方才的高聲驚叫,陸歸乘如何能不多想?

自家弟弟對橠白的心思他一早就看出來了,該不會是這夏日炎炎陸歸舟又血氣方剛的,一個沒忍住就對橠白……

如此一猜,陸歸乘心下一沉,疾步來到了陸歸舟身旁,開口便問:“方才你們作甚如此吵嚷?”

陸歸舟見來人是家兄,不覺有他,也不曾疑會什麼,俯身將趿著的鞋子穿好,便直言將方才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陸歸乘。

陸歸乘聽罷,卻是疑心再起。他忙坐到陸歸舟的身旁,追問道:“真的是老鼠?”

陸歸舟回答:“嗯,真的是老鼠。”

“奇怪”陸歸乘喃喃了一句,繼而又追問道:“橠白姑娘功夫那麼好,怎麼會怕一隻小小的老鼠呢?”

陸歸舟卻是不以為意,提好了鞋子坐正了身子道:“功夫再好也會有怕的東西,哥哥你不是也怕蛇嘛!”

陸歸舟如此言語,直讓陸歸乘沒了話。

陸歸舟卻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催促了起來。陸歸乘見自家弟弟的確沒有欺負了橠白的意思,便也識趣的回房去睡覺了。老鼠而已,他是不怕的。

銀暉輕灑,夜風輕拂,門板上的雕花更添幾分深邃。

陸歸舟望著橠白緊閉的門板,逐漸陷入了沉思……

他方才一個著急破門而入,那門閂大抵是壞掉了,明日得趕快修理才行。

這縣衙裡鬨了老鼠,橠白又如此害怕,這該如何是好?難不成自己日日去她房裡捉老鼠?他倒是求之不得,橠白的名聲豈不是毀了。而且,他是個人,論捉老鼠怎麼會比得過貓呢!

對了!貓!

陸歸舟眼前一亮,他怎麼才想起來!鼠患常有,尤其是秋收之時,百姓為了避免家中儲存的糧食被老鼠禍害,大都蓄貓避鼠,所以貓是極珍貴的。

想到此處,陸歸舟已是打定主意,無論貓兒多麼難得,他都要想辦法給橠白聘上一隻回來!

房中的橠白心思繁雜,那老鼠所帶來的驚懼已然不在,可她仍是失了睡眠,滿腦子皆是方才陸歸舟抱著她的情形,腮頰上的火熱雲霞起了又退,退了又起……

破曉時分,陸歸舟困倦的很,估摸著老鼠也不會再來了,方才起身回房去了。

一夜未眠的橠白耳朵動了動,聽見了陸歸舟回房而去的動靜,心下有些失落又有些心疼,他就這麼守了自己一夜……

無心睡眠,橠白索性起了。

‘阿舟熬了一夜,定是疲憊的很……’橠白如此忖度著,梳洗淨麵之後便前去了膳房。

此時天色將亮,距離廚娘起身準備早膳的時辰還有些時候,膳房裡空無一人。

橠白進了膳房,桃花粉麵之上卻露了些許難色,她原本是想著割一根自己的參須來給煮個參茶給陸歸舟補一補,可是她對於膳房的行當幾乎是一竅不通……

橠白微蹙著眉頭,四下環顧了一番……

膳房不大,但錯落有致、分隔有序,中間一口大灶,上前嵌著一口巨大的鐵鍋,鐵鍋旁則是一個磚砌的小爐灶,上麵架著一個陶製水壺,再旁邊,則是各式各樣的廚具以及案板……

一瞧見案板,橠白的神色倏然一變,腦中湧現出了陸歸乘的上一世,也就是阿乘,他抓著自己按在案板上,高舉菜刀要殺了她燉湯的場景……

一想到此,橠白的心情頓時不悅了起來,可話說回來,不悅歸不悅,她倒也想起來參茶的做法,也還是前一世的陸歸乘提及過的……

想當初,阿乘挖了她回去,便要將她煮了給阿舟補身,阿舟說甚都不準並且將還是個娃娃模樣的橠白養在家中,之後,阿乘便曾和阿舟提議過,要趁著橠白睡著拔她一根參須來煮參茶,如此既能給阿舟補了身子又不會害了橠白的命,也就是這時順嘴提及了參茶的做法,結果那時的阿舟為此和阿乘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甚至此後好長的一段時間裡,阿舟生怕阿乘會偷偷拔她的參須,她化成人形的時候他就抱著不撒手,化成原身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守著,再後來天氣轉涼,她就被阿舟裝進花盆裡移到房中去了,此後便更是日夜不離了。

回憶一番,橠白唇角微揚,其實她這等年歲的人參,參須多的很,隨便割下一根兩根也不妨事,饒是當年還是個娃娃,亦是不妨事的,可是憶起當時阿舟那劍拔弩張護著她的樣子,總是讓她忍俊不禁。

想罷,橠白到小爐灶前,將那陶製水壺洗涮了一番,繼而舀起一瓢清水,添進了水壺中後,起火燒水。

火苗跳躍,不多時,那水便滾了。

橠白隨手抄起了一把刀子來,自耳後捋過了一綹頭發,隻聽唰的一聲微響,橠白的一綹頭發已被割下。她放下刀子,那綹烏發躺在她白嫩的手掌之中,頃刻間便化作了一根參須。

那參須不大,堪堪隻有柳枝粗細,拇指那般的長度,橠白知曉人不能進補的太過,所以隻割了短短的一截兒。

參須如此大小,也不必切割,橠白直接將其扔進了滾水裡,開始燉煮。

趁著這個空當,橠白在廚房中翻找了一番,尋出了一些紅棗和桂圓來,清洗過後,一並放入了壺中。

燉煮了一刻鐘之後,橠白將爐灶上的火熄滅了去,繼而將壺蓋蓋好,再悶泡片刻即成。

煮參茶不似煮參湯要燉煮的那般久,且也不需要旁的來調味,紅棗桂圓之中的甜味又可省了糖霜,是簡單許多的,橠白摸索著,也煮的成。

一番忙活下來,辰時將近。

縣衙裡的廚娘已經到來,開始準備為衙門裡的人做早膳。

那廚娘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名叫聶秀。

聶秀起身,照常前往膳房,結果老遠的便看到了膳房升起的嫋嫋炊煙,心下一慌,莫不是昨日自己火種未滅的徹底,走了水了?

聶秀一急,忙飛奔了過去,一把便推開了膳房的門。

橠白被突然的開門聲嚇了一跳,忙轉過了身去。

聶秀一見橠白,也被嚇了一跳,不為旁的,是橠白的臉蛋兒不知何時已被熏上了些許黑黢黢……

橠白卻全然不知情,忙將那參茶盛進茶盞中,端起托盤便匆匆走掉了,生怕自己會礙了聶秀的事。

聶秀望著她的背影,喚道:“橠白姑娘……”

橠白置若罔聞、腳步匆匆……

聶秀隻得無奈的搖了搖頭,回去膳房做早膳去了。

橠白一路直奔書房而去,陸歸舟卻是早已經等在那了。

陸歸舟破曉之時回去眯了一會子,不多時便到了該起身的時候了。

一夜裡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陸歸舟疲倦的很,哈欠連連的模樣自是無甚的胃口,便索性直接去了書房。

書房*

陸歸舟自坐在了書案前,近日裡,他與橠白處理起了陳年舊案,正是忙的時候,他索性早些動手。

便是此時,房門一聲響,陸歸舟聞聲抬頭,就見橠白端著參茶走了進來。

瞧見彼此,二人皆是有些意外。

陸歸舟將手上的折子一放,站起身迎了上去。

橠白端著參茶向前幾步,二人竟就麵對麵站了下來。

望見陸歸舟那張俊顏,橠白登時又憶起了昨日裡的那一抱,霎時間紅了腮頰,忙移開了視線。

陸歸舟卻是顧不上害羞,眸光全然在橠白臉上的黑黢黢上……

“不知是又去哪裡淘氣了……”陸歸舟在心中暗暗呢喃,眼底道不儘的寵溺,他抬手拿出了帕子,言說道:“彆動!”

橠白不明所以,抬眼望向了陸歸舟,一動也不敢動。

陸歸舟拿著帕子,動作輕柔的擦拭著橠白的臉蛋兒。隔著柔軟的絲帕,陸歸舟的手觸碰到了橠白柔軟的腮頰,一瞬間,他心底一顫……

橠白微微一怔,粉團兒似的腮頰上泛起了紅暈……

陸歸舟隻覺心底又甜又軟,滿心滿眼的寵溺之意,他下意識的便說道:“到哪裡淘氣了?弄得花貓似的……”

話一出口,二人皆是一愣,陸歸舟那為橠白擦拭臉頰的手也不自覺頓住了,就那般彼此望著彼此愣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