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夠嗎?”衾問雪攤開手掌,上麵燃燒著一簇藍色的火苗,懸空在他的掌心。
時聞折迷迷瞪瞪,看也不看便答:“夠的夠的。”
“你都不看看是什麼嗎?”
時聞折這才移開目光,看向火苗。她驚歎道:“這是什麼啊?”便伸出手指打算試試有沒有溫度,卻被燙地叫出聲來。
衾問雪順勢移遠了些,答道:“這是朱雀火種。”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不過她為什麼是藍色的?”
衾問雪問:“那你覺得她應該是什麼顏色?”
時聞折答:“紅色呀,火不都是紅色的嗎?而且朱雀也是紅色的。”
“它以前…確實是紅色的。”火種像是有靈識般自己飄到了土灶裡。時聞折隻看見衾問雪朝廚房某處點了一下,燭火搖曳,整間屋子大亮起來。
在光亮的那一刻,她終於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確實是如霽月明雪那樣的人,隻是為什麼要穿一身黑衣呢,時聞折想:“黑衣這樣沉悶,看得人心都悶悶的,他看起來不怎麼快樂。”
時聞折目光毫不掩飾地盯著衾問雪,衾問雪側臉偏移,躲開這道熾熱的目光。
他開口詢問:“你還要什麼?”
時聞折反應遲鈍:“啊?…哦。啊!”
“不說話我就走了。”
“彆走彆走。”時聞折回神道:“我還要菜籽油啊。”
時聞折看衾問雪皺著眉頭,她開口疑惑:“這讓你很為難嗎?”
衾問雪沒有否認。
時聞折大吃一驚:“為什麼啊?難道啟雲殿沒有菜籽油嗎?”她好奇問道:“你不吃飯嗎?喔,忘記了這是魔尊的宮殿。”她又道:“那魔族不吃飯嗎?”
衾問雪回道:“修行之人早已辟穀。”
“啊哈。”時聞折終於破案了,怪不得這地方什麼的也沒有。她有些挫敗,她隻是想吃糖油餅而已,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受阻呢?
“那怎麼辦?”她問道:“你有朱雀火種,可以燒火,那有玄武金油什麼的嗎,能讓我炸一炸糖油餅……”她還保證道:“我用完了就還給你。”
衾問雪搖頭。
“好吧。”時聞折歎氣,她可惜道:“本來還想讓你嘗一嘗糖油餅的,大人你應該沒吃過吧,這是人間的吃食。”說完她砸吧砸吧嘴,看起來很饞的樣子:“我真的好想吃糖油混合物,那絕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衾問雪看著眼前人雖然一直說著話緩和情緒,但眼神裡卻不由自主透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摩挲手指思索片刻,開口道:“那你等一等?可願意。”
時聞折雙眼冒光,她飛快點頭:“願意願意,非常願意。”
話還沒落地,衾問雪便消失不見。
時聞折被嚇了一跳,她還沒習慣這到處都是閃現瞬移的世界呢。
殿內,一片白色的狐裘毯子鋪在黑色躺椅上,椅旁點燃著暖色的燭火,衾問雪在躺椅上落座,朝著下方站著的一男一女開口:“明疏,給我找一碗…算了,一罐菜籽油來。”
男子一臉茫然:“尊上…你要菜籽油做什麼?啟雲殿沒有這種東西。”
衾問雪眼神有些冰冷,一臉我要是知道哪裡有,我還需要你乾什麼的表情,明疏隻能訕訕開口答道:“遵命。”
這時女子突然開口,她麵無表情道:“尊上,這是人間百姓的吃食,啟雲殿沒有,如果非要不可,手下願意和明疏一同隨行,前往人間采買。”
明疏有些不樂意:“雲錦你乾嘛老跟著我。”
雲錦沉聲反駁:“我沒有跟著你,我隻是不放心你到人間采買,怕你又惹出事端。”
衾問雪有些不耐煩:“十方城也沒有嗎?”
雲錦遲疑回道:“屬下並不熟悉十方城。”
“我熟悉啊。”明疏快速插嘴:“讓我去十方城吧尊上,雲錦去人間,我們兵分兩路。”
“嗯。”衾問雪冷聲答道:“儘快。”
“遵命。”明疏樂嗬嗬跑出大殿,跟個即將出遊的小孩似的,抑製不住興奮,他邊跑邊朝身後的雲錦挑釁道:“我們打個賭吧雲錦,看誰能先取回菜籽油,誰就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雲錦並不想跟一個沒長大的小狗崽玩遊戲,她不想帶孩子,所以並未做聲。
但是明疏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他見雲錦不回應,便死皮賴臉上前撒嬌:“行行好,陪我玩會吧。”
“明疏。”衾問雪發出來嚴厲的警告。
“尊上……”明疏隻得一句三回頭滿臉幽怨盯著雲錦。
雲錦看得心煩,她歎了口氣無奈道:“你又想要人界的什麼東西,直接告訴我吧,我給你帶回來就是了。”
明疏得償所願,露出個憨憨的笑: “雲錦給你真好。”
雲錦內心升起隱隱的擔憂,,十方城閉塞而封建,魔界早已和人界斷絕來往,明疏怎麼確定十方城一定有他要的東西。難道有違令的妖魔私自出城嗎?她看了眼仍舊傻笑的明疏,思索尊上到底知不知情,她要不要告知尊上。不過看明疏這麼大膽的行為,尊上應該是知情的。可是十方城結界是由尊上親自布置的,隻有他給予妖魔令牌,得令牌者才可出城,否則被結界檢測到私闖者,是會被劈地灰飛煙滅。
三十三重宮裡的建築十分複雜,裡麵景象變化莫測,隻有魔尊及其親信的幾個下屬才認識路,普通人走進這裡隻會被幻術步步緊逼,走上魔尊設置的陷阱裡,悄無聲息地失去。
不過今夜三十三重宮裡燈火葳蕤,在寂寥的十方城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驅散了黑夜的未知。
時聞折在廚房等得無聊,她開始折磨麵團,捏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她想起衾問雪那襲沉悶的玄衣,覺得不討人喜歡,如喪考批地不吉利,又不需要守靈怎麼穿的那麼難看。
不過那衣服其實一點也不難看,時聞折早就注意到了,衾問雪雖然穿著玄衣,但是衣衫上有金銀絲線繡製成的各種圖案,在黑暗的地方不明顯,但隻要有一點點光亮,那些圖案就會折射出細細碎碎的光,時聞折覺得挺好看的,每當那個時候,她就像一隻被逗弄的小貓,被那些光點吸引著胡亂撲騰。
“哈哈哈。”時聞折托著一隻兔子形狀的麵團在燈下傻笑,她吐槽著自己:“真是一點動力也沒有,這麼容易就被被美色蠱惑。”說著,她又抓了一把白糖放在麵團裡裹吧裹吧,毫無察覺。
冷香由遠及近,時聞折看著從邁進廚房之後,溫度就下降的衾問雪一陣無語,覺得此人真是雪妖成精,毫不誇張啊。
手中被放下一個陶罐,時聞折打開聞了聞,還挺香。她對著衾問雪大放闕詞:“我保證,今晚你絕對會吃到這個世界上最甜最甜的糖油餅。”她好奇:“你真的沒吃過嗎?”
衾問雪被煩地遠離了灶台,他倚靠在房門上雙手抱胸,就這樣目光直白地看著她,時聞折一陣緊張,任誰被美人盯著看,都會緊張的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應該還行,但一低頭就看見了自己破破爛爛的裙子,時聞折盯著自己沾滿泥巴的鞋子做心理建設。
“嗬嗬,沒事的,今天是意外,等明天她就變回乾淨漂亮的女孩。”
油鍋裡傳出滋滋的響聲,整間廚房被甜香包圍,吹向了衾問雪的鼻尖,他輕嗅一下,並不明顯,看不出是否喜愛,但他眼睫輕顫,眉間舒坦,盯著在灶台忙碌的時聞折不知想著什麼。
“當當當!大功告成,”時聞折夾起一塊糖油餅遞給衾問雪,她邊跑邊用另一隻手接著糖餅。糖餅散發出在啟雲殿從不存在的熱意,香甜撲鼻,衾問雪被驚地條件反射,一手卡住了時聞折的脖子,讓她一動也不敢動。
時聞折滿臉通紅,不可思議地盯著對方:“你…哎…你,大人你也太過小心謹慎了吧。”
衾問雪鬆手道:“抱歉。”
時聞折幽怨道:“算了,誰讓我美麗善良又大方。”她把糖餅往衾問雪嘴裡塞,快速說道:“你快嘗嘗,超好吃的。”
衾問雪順勢咬了一口,餅裡裹著的白糖已經化成了糖漿,還有些燙,衾問雪停頓瞬間,細細咀嚼著。
時聞折睜著大眼睛彆提有多高興了,她一點也不矜持,抓了一塊餅子就開始啃,吃相猶如饕餮在世,和衾問雪的端莊優雅實在是兩個極端。
“嗯…唔唔唔唔,好次好次甜滋滋…嗯唔唔唔,大愣泥還次嗎?喔這尼還有。”時聞折舉著餅子搖了搖,衾問雪搖頭拒絕。
手中的糖餅其實太甜了,衾問雪懷疑對方是打算把他甜死,不過他並不打算說出口,因為他真的…是喜歡的。
廚房的喧鬨一直持續到天明未明時分,三十三重宮燈火熄滅,雲夢澤外一片寧靜祥和,一切生命尚在酣眠睡夢中,但啟雲殿卻時而傳出愉悅的笑聲。
明疏在啟雲殿大門外偷聽,好奇地抓耳撓腮,雲錦雙臂抱著劍倚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抬頭仰望,她脖子有些酸,實在是沒了耐心,打算離去。